我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真正經曆過那種與傾心相愛的人做愛的體驗。如果用兩個字來相容那種體驗,就是“銷魂”。如果用四個字,那就是“蝕骨銷魂”。
有時我想,如果我有三天空閑的時間,不用作論文,不用操心任何事情的話,我願意跟H三天賴在床上,哪裏也不去,就赤裸著粘在一起,纏綿在一起,說情話,做愛,睡覺,醒來後吃點兒簡單的飯,再說情話,再做愛,再睡覺,如此循環下去。
H說,如果那樣的話,他就真要精盡而亡了。
我喜歡H抱著我。我喜歡他親吻我。我喜歡他俯在耳邊跟我說無恥下流的情話。我喜歡他撫摸我。我喜歡他吃我。我喜歡他進入我,我喜歡他用力插我。我喜歡高潮來臨時他叫我說愛我。我喜歡他在我身上“種草莓” --- 用深深的吻在我的肩膀上,脖子上,鎖骨上或者胸脯上,留下深深的紅色的吻痕。
跟H在一起,我才體會到了什麽是身心的強烈的愛,就是那種心裏很愛很愛他,身體上也想完全得到他,性欲很強烈,一晚上能得到幾次高潮的愛。那是一種靈魂和身體都得到了完全滿足和釋放,大汗淋漓,渾身通暢,心情愉快,真真切切地感覺自己是處在愛裏麵,是幸福的,而且會覺得性愛是世間最美好的事情。
我沉溺於與H的愛和性愛之中,感覺自己無法自拔。
H說他也“無法自拔”。
哈哈,我知道他說得是什麽。
***
有時我在想,跟小W七年的愛以悲劇分手,就是為了讓我遇見H吧。命運待我不薄,他沒給我一個大胸,但是給了我一雙美麗的腳。它讓小W離開了我,但是卻把H賜給了我。
M有一次跟我說,女人來到世上,隻有一個命運,就是被男人幹。我想幸虧我遇到了H,不然,被一個不愛的男人幹,體會不到性愛的高潮和滿足,那豈不是會覺得自己隻是一個被人泄欲的工具。
我讀《安娜卡列尼娜》,特別能理解安娜為什麽舍棄了卡列寧,跟了沃倫斯基。因為跟一個說不上愛或者不愛的男人做愛,那種感受不到到性愛的樂趣和滋味巴不得快點兒完事的敷衍,完全無法跟一個傾心相愛的人做愛所得到的身心愉快和滿足相比。
***
美惠子給我郵寄來了一個包裹,裏麵是一幅小型油畫和一本書,說是我爸的遺物。
油畫畫得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坐在桌邊寫作業。我一下就認了出來,那個小女孩就是我,寫作業的桌子是家裏的木桌,背景也是家裏的背景。
書是一本島崎藤村詩集,印刷得很精美。
我翻開了書,中間有個地方夾著一頁信紙。信紙是古色古香的,有點兒暗黃的顏色,聞起來透著一股神秘的暗香,上麵有著熟悉的剛毅的字體。
信是寫給我二十歲生日的,顯然沒有寄出。
信中說馬籠宿民風淳樸,景色美麗,特別是冬季下雪的時候,美得簡直令人不敢置信。信裏還說那裏有個詩人和作家,叫島崎藤村,並且引了一段島崎藤村的詩:“你我相逢在異域的旅途/權作一雙闊別的知音/我滿眼醉意,將袖中的詩稿/呈給你這清醒的人兒/啊,快在心中點燃春天的燭火/照亮那青春的生命/不要等韶華虛度,百花飄零/不要悲傷呀,珍重你身”。
信的最後說,很遺憾不能陪你渡過二十歲的生日,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包裹中還有一張十萬美元的支票和一張美惠子寫給我的便簽。
美惠子說,那幅油畫是我爸最喜歡的一幅作品,曾經掛在臥室裏好長時間,後來才和畫室裏的其他畫堆在一起。她收拾畫室,看見了這幅畫,想還是送給我為好。
美惠子還說,書和支票是我爸臨終前叮囑她寄給我的,說知道我讀博忙,還在打工,要我以後不要去打工了。
***
收到我爸給我十萬美元之後,我覺得跟自己瞬間變成了千萬富翁似的,需要好好計劃一下怎麽用這筆錢。
第一件事,把信用卡賬單上欠的錢都!還!掉!從此無債一身輕。
第二件事,請H吃飯!
跟H交往這一段以來,因為我信用卡上還欠著帳,靠打工還信用卡的錢,而H隻教一門課,還要付房租,車保險等開銷,我們的經濟狀況很拮據。我們出去吃飯,看電影和其他的娛樂活動,次數不多,每次都是H付錢。
我一直想請H去個好餐館吃頓飯,因為他給了我這麽多幫助。現在有了這筆錢,我終於可以請H好好吃頓飯了。而且,我還有件事想跟H商量,吃飯的時候正好跟H好好談談自己的想法兒。
餐館我也想好了:H愛吃火鍋,我們這邊新開了一家德莊火鍋店,檔次高,裝修好,環境好,適合情侶吃飯,吃過的人都說挺好的。
***
下午,我走進H的辦公室,看見H正跟往日一樣埋頭在計算機上敲東西。我叫了H一聲,說:今天晚上,我們早點兒回去,我請你吃飯!
你請我吃飯?H疑惑地抬頭問我說。今天什麽節啊?
吃飯節!
沒聽說過,哪兒冒出來一個吃飯節啊?H撲哧笑了說。饞了,自己給自己找借口吧?
吃貨嘛,就得給自己找個借口哦,我笑眯眯地說。其實什麽節也不是啦,就想請你吃頓飯。你每天這麽累,身子也要補一補,晚上好有戰鬥力哦。
你怎麽了?沒發燒吧?H站起來,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額頭問道。
咱有錢了,我舉起兩根手指比劃說。十萬大洋呐!
你搶銀行啦?
嗯,搶銀行了!我興奮地說。
別別別,你先給我講清楚,十萬塊錢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錢哪兒來的?H疑惑地問道。
美惠子給我寄來的支票,我給存銀行了,我說。
她給你寄錢?
是我爸臨終前囑咐她的,我說。我爸說讓我不要去打工了,一定是美惠子把我在這邊的學習和打工情況告訴了我爸,我爸怕我太累了。
哎呀,你爸真好,真心疼你,H說。美惠子人也挺好的,她要是不把錢給你寄來,你也不知道。
說得是啊,要是我媽,肯定自己把錢給瞇了藏了,才不會給別人的孩子呢,我說。
有你爸這錢,以後你就真別打工了,騰出時間來好好寫你的論文吧,H說。
不打工了,明天就給辭了,我說。今天咱們要好好消費一下 --- 你想去什麽餐館?
我都行,你挑吧,H說。
聽說大統華超市旁邊新開了一家德莊火鍋,你覺得怎麽樣?
火鍋不錯,我愛吃,H說。不過聽說德莊火鍋好像挺貴的啊。咱們去小肥羊吧,小肥羊便宜一些,也一樣好吃,跟德莊的沒什麽差別。
你不是說讓我挑嗎?要我挑,就德莊火鍋了,我說。
哎呀,你還是學生,咱們掙錢不多,花錢的地方不少,還是省著一點吧,H說。小肥羊一樣的,不用去德莊挨宰。
就想今天好好消費一下,你怎麽老掃我的興呢?我噘嘴說。小肥羊那檔次能跟德莊比嗎?
好好好,你說去哪裏,咱就去哪裏,我沒意見,H說。
這就對了嘛,我點頭說。
看見辦公室裏沒人,我偷偷地快速親了H一下,隨後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心情別提多高興了。
***
下午背著書包出來的時候,外麵有些小雨,感覺涼颼颼的。C大的停車場挺貴的,H把車停在一個遠點兒的便宜的地方。
我們沿著校園裏的小徑和人行道,向著停車場走去。
H舉著傘,讓我走在人行道靠裏麵的地方,把傘盡量往我這邊傾斜著。
走到停車場時,H給我拉開車門,把傘罩在我的頭上,讓我先進去。我坐進去,把車門關了,看見H把傘合了,坐進了駕駛座。
他拉安全帶的時候,我看見他的半個衣袖都濕了,而我這邊一點都沒淋著。
我心裏覺得很溫暖,就把身子向著H傾過去,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他一口。
***
H開車,不一會兒就從學校開到了大統華邊上的德莊火鍋店。
把車停在火鍋店門前的停車場上,進了門,看見店裏大多數的餐桌上已經坐滿了客人。德莊內部的裝潢果然不錯,店堂寬敞,裏麵的架子上擺放著一些花,牆壁是淺黃色的,頂上垂下來吊燈看著很氣派,桌椅也看著質量很好,而且店裏還放著輕渺的音樂。
我們挑了裏麵靠牆的一個桌子,脫了外衣,坐了下來。
H裏麵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袖襯衫,腿上是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頭發周末新理了,看著人顯得更帥氣了。有時我看著H, 都看呆了,覺得看不夠。
給我們引座的女招待站在桌邊,問我們說:
請問二位想喝什麽?
冰水就好,我說。
我也要冰水,H說。
好的,我這就去拿,女招待把兩張印著各種菜肴的表格和一杆筆放在桌上說。想要什麽,就在表上打勾,火鍋料在那邊的桌上,自己拿。你們要大鍋小鍋?
小鍋吧,我看了一眼H說。
小鍋好,H點頭說。
鍋底要什麽?女招待問道。
我要辣的,牛油麻辣,H說。
我要清湯,我說。
這就來,女招待說完轉身走了。
美惠子的人品真好,H感概一聲說。你不是說你爸跟她住在鄉下,畫也賣不出去嗎?他們日子過得也不寬裕吧。美惠子能遵照你爸的遺囑,拿出這麽一筆錢來給你,做得真不錯。
那個人真是挺善良的,就像是電影裏見到的日本女人,我說。哎,我現在覺得啊,我爸跟我媽肯定沒有好的性生活。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H問道。你這麽發散性思維,我跟不上啊。
你想啊,他們在家裏經常為一些小事而爭吵。要是我爸跟我媽有好的性生活,那有什麽矛盾,好好幹一次,不就都解決啦,還會吵架嗎?你看我們就不吵架吧?因為我們很和諧啊,對不對?
Humble flex, H笑了說。
你說有沒有道理?我追問H說。床上舒坦了,總不能下床就翻臉吵架吧?
有道理有道理,你說的都有道理。H看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說。咱公共場合說話注意點兒影響啊,別讓人覺得跟倆色狼來了是的。
誰色狼啊,我在桌子底下用腳踹了一下H說。
哎呦,H做了一個疼的誇張的表情說。大小姐,我這條腿本來就有毛病,您踹得再厲害點兒,我可就真成瘸子了。
Whoops, 我捂住嘴笑了說。
我們先點些什麽吧。H拿過桌上的表格和筆,邊看邊在表格上打勾說。羊肉要兩份兒吧,你一份我一份。
好。
油條你要嗎?放火鍋裏挺好吃的。
要。
H拿著表格一項項走下去,問我要什麽。我點了牛百葉,毛肚,魚片,蝦,凍豆腐,粉條,金針菇,山藥和白菜。
女招待走了過來,把兩杯冰水和兩個盛著湯料的小火鍋放在H和我麵前,又幫我們把火鍋開關擰開,把溫度調上去。H把填好的表格遞給女招待,女招待拿著表格走了。
去拿火鍋調料吧,H說。
好。
我站起身來,跟著H走到調料桌。調料桌上擺著各種各樣的調料。我拿了一個小白碗,在裏麵放上了一些芝麻醬,醬豆腐,蒜蓉,辣椒油,韭菜花和蔥花。
回到桌邊,看見H已經先回來了。閑聊了幾句,女服務員就端著一個托盤,把我們點的羊肉,魚片,牛百葉和其他的都一盤盤擺在了桌上。
您們點的都上齊了,女招待說。想加什麽再叫我。
好的,謝謝,H對女招待說。
這麽多好吃的,我都要饞死了,我看著桌上的一盤盤肉和菜說。
以後吃火鍋早點兒說,我晚上和中午就不吃飯了,H說。開吃吧。
我把羊肉放進和牛百葉放進火鍋裏,又放了一些凍豆腐進去,等著火鍋沸騰。我看了一眼窗外,天陰著,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這樣的天氣吃火鍋,感覺蠻舒服的。
哎,等冬天來了,下雪了,我們再來這裏吃火鍋吧,我說。窗外飄著雪,屋內吃火鍋,一定會感覺很好。
我什麽時候來吃火鍋都感覺很好,H把一塊羊肉夾進嘴裏說。
有件事兒我想跟你商量商量,想聽聽你的意見。我看著H,放下筷子說。
別搞這麽神神秘秘的,有話就直說,H把筷子伸進火鍋裏說。
你覺得我是做經濟學研究這塊料嗎?我問H道。咱們一起在係裏幾年了,你跟我說實話,你覺得我適合做經濟學嗎?在這一行我以後有前景嗎?
那我問你個問題,你人生的主要目標是掙錢嗎?H問道。如果你要是為了掙錢的話,那就不適合讀經濟學博士,不如讀個MBA或者讀金融和會計,那樣讀起來快,也好找工作,收入可能還高。
我倒沒想掙多少錢,隻想畢業後有份兒安穩的工作就行,能養活自己,我想了一下說。
那我再問你,你平時讀論文寫論文,一個人對著電腦,看那些枯燥的數學公式和經濟學理論,坐得住嗎?
還可以吧,我說。我屬於天性安靜的人,在電腦前一天可以坐十幾個小時。
你要是受了挫折什麽的,會不會一個人鬱悶很久?H繼續問道。
當時會很難受,吃點兒好吃的就好了,我說。
最後一個問題,你喜歡經濟學嗎?H問道。
喜歡啊,我說。不然幹嘛來讀經濟學?
那我覺得你適合讀經濟學,H說。如果你主要想掙錢,又坐不住,又愛鬱悶,又不喜歡經濟學,那就不適合讀經濟學。
可是我數學不好啊,從高中就沒怎麽學數學,看著數學公式就發怵,我說。
數學可以補,H說。你可以跟導師說說,去數學係選修幾門課,比如複變函數和數學分析一類的課程,這樣就可以補過來。反正你要求也不高,隻想畢業後有份兒工作對不對?這個應該還是可以達到的。
可是看你找工作,都這麽費勁兒,你學得這麽好,到現在也沒找到工作,我都有些喪失信心了。
這要是因為我想搞學術,所以隻在大學裏申請工作,把自己限製住了,H說。其實也有一些別的機會,政府,銀行和企業,我都沒去申請,因為我喜歡教書,不想去做別的。你選擇麵會寬一些,你可以畢業後去銀行,去政府或者去公司裏工作,那樣機會就多一些。
可是我成績不好啊,三次綜合考試,兩次我都是先fail掉,補考才通過的,我說。
嗨,那些都不必在乎的,H說。將來你找工作,沒人問你GPA或者資格考試怎麽過的。有人專門做過統計,論文質量跟成績沒什麽關係。盧卡斯,那個得諾貝爾獎的,當年在芝加哥大學讀博時,資格考試第一次也沒通過,所以不用擔心過去的成績。
你真覺得我行啊?
沒問題,你肯定能拿到學位,也能找到一份兒好工作的,H點頭說。
你怎麽這麽肯定?
我知道你數學底子不好,但是你很努力,經曆了很多挫折也不氣餒,H說。這是很難得的。最難的博士資格考試你都通過了,論文也有了題目和雛形,你一定能夠完成,也會通過答辯的。至於工作,你隻要努力下去,遲早也會找到的。經濟學是不好找工作,但是咱們係裏的博士生,凡是沒轉行的,最終都找到了工作。有句話叫“有誌者,事竟成”,堅持下去,你一定能行的。
可是我有點兒想退出經濟學博士項目,轉學計算機去了,我說。
學計算機?H有些吃驚地問我說。
我打聽了一下,咱們這邊阿綱昆學院有個很實用的計算機大專,課程不難,三年就能輕鬆學出來。我說。有人一學期上七門課,如果這麽玩命學,兩年就能畢業。
我知道,H說。好多人都放棄了自己的專業,改學計算機了。咱們係裏有個北大來的碩士生,就去了阿綱昆學計算機去了。
是啊,我也聽說了。阿綱昆的計算機大專還有實習,實習部門大部分是聯邦政府,好多人就是通過這個大專進了政府部門做計算機,薪水不低,工作穩定,政府部門不會輕易裁人,而且將來退休金還好。
那放棄自己的專業,去轉行,不太可惜了嗎? H問道。你已經在博士裏都讀了好幾年了啊。
這個我也想過,我說。我拿下經濟學博士來,至少還要三年。咱們C大的牌子不硬,畢業後還不知怎樣。同樣的時間和努力,如果去讀這個大專,畢業後應該找到工作沒問題,而且政府部門工作輕鬆,福利好,以後就不用為生活擔憂了。
你怎麽突然想轉專業了呢?H問道。以前沒聽你說過啊,以為你很喜歡讀經濟學呢。
我爸不是給了我這筆錢嘛,我說。這筆錢,讀完這個大專綽綽有餘,也不需要找我媽要錢或者去打工掙錢。
進政府機關,那要變成加拿大公民才行吧?H問道。
我已經移民了,有了楓葉卡,再有一年就可以變成公民了。我說。讀完計算機,到政府工作,身份上也不會有問題。
你經濟學都讀了這麽久,最難的博士資格考試都通過了,再堅持一下就把博士學位拿到了,還是不要半途而廢吧,H說。
可是拿到了學位又怎麽樣?我反問道。你看你已經畢業了,不還是沒有找到一個正兒八經的教職嗎?我無論在知識積累上,在數學上和在努力上,都比你差遠了。你都找不到一個大學講師的職位,我就更找不到了。
總會找到的,隻是時間而已,H說。
時間,可是要多長呢?三年?五年?還是十年?學計算機,畢業後就能找到工作,至少我不用擔心一輩子都沒有工作。
放棄你讀了這麽久的專業,轉學計算機,是在浪費時間和才華,H說。
我本來就沒有才華,談何浪費?我搖頭說。你堅持搞經濟學研究,我很支持,因為我堅信你一定會在經濟學領域做出成果的。但是我對自己沒有這樣的信心。
我問你,你心裏真的喜歡經濟學嗎?H問道。
喜歡,可是喜歡有什麽用呢?我說。我都二十八了,我的大學和研究生同學們都事業有成,結婚,生了孩子,當年我在學校裏也算是學習好的,一點都不比她們差,如今卻什麽都沒有,也看不到出路。
我會找到工作的,我可以養得起家,養得起你,H說。生活方麵你不用太擔心,我覺得還是繼續專心做你的經濟學研究吧。
可是我不願意做一個家庭婦女,我說。我想要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事業。
聽我說,你堅持下去,一定會讀完學位,找到經濟學方麵的工作的,咱們係裏所有堅持下來的博士生,最後都找到了對口的工作。你要想換到計算機也可以,就是太可惜了你這麽多年的努力。計算機跟經濟學完全是兩個不同的領域,這麽多年積累下來的知識,這麽多年在經濟學上下的功夫,就都用不上了。你不覺得太可惜一點了嗎?
理想很豐滿,顯示很骨感,我說。我也知道很可惜,但是我覺得堅持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自己早已經想好了,就是想讓我也同意? H問道。
也可以這麽說吧,我點頭說。我跟我媽商量過了,她也覺得我該轉計算機。我媽說,雖然是大專,但是畢業後進政府做公務員,多好的事兒啊,早知道還不如早去學計算機呢。
說實話,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自己很有主意的人,H說。看樣子你已經下了決心要轉,那好吧,如果你主意已定,我支持,H說。
謝謝你啊,我就知道你會支持我的,我說。
哎呀,怪不得要請我吃飯呢,H說,原來這是個鴻門宴,逼我同意你轉行。
人家可不是這個意思哎,我撒了一下嬌說。請你吃飯是真心感謝你的支持和幫助嘛。你編程好,以後我計算機編程有了不會的地方,你可要幫我啊。
你學了計算機,就會比我編程棒多了,到時我要請教你了,H說。
我媽說,你學經濟學,將來在學校裏當教授,每年有假期還能不用擔心丟工作。我學計算機,以後進政府,福利好,養老金也很豐厚,這是旱澇保收雙保險啊。
哎呀,咱媽這是親媽,真會為咱們打算,H說。
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啊,我說。你把火調低一點,鍋都要沸出來了。
***
從德莊火鍋店出來,我拽著H,去了不遠處的Mexx時裝店,在裏麵給H買了兩件秋天穿的厚衣服。
一件是暗紅色的套頭綿衫,灰色的長領子,領口是V型領,有個古銅色的拉鏈。套頭衫的肩膀處有豎著的條紋,腰口和袖口是彈力緊口的,縮進去。右下角有個白色的品牌標記。
另外一件是純黑色的開口綿衫,也是領口很長,豎條紋,緊身,袖子很長。
我讓H穿上,對著穿衣鏡試試。 H穿上去,看著很瘦很帥氣很有型,身材挺拔,腿長,像是電視劇裏的韓國帥哥。我很滿意。
H看著穿衣鏡,前後走了幾步,猶豫著說:
這個。。。我穿上顯得太年輕了吧,這是二十出頭的人穿的,我都快三十了。
你穿上正合適,顯得年輕多好啊,我拍著H的肩頭說。
可是我不想你把我往二十歲打扮,H說。這都是大學生們穿的啊,我還是穿適合我的年齡的吧。
我就喜歡看你年輕帥氣,像個小鮮肉,我說。挺好的,乖,聽話,就是這兩件啦,買回去你得穿啊。
那肯定啊,浪費了多可惜啊,H說。
我拿著衣服去交了錢,心裏美滋滋的。有錢真好,能給自己愛的人花錢,比給自己買衣服還高興。
***
改學計算機的主意拿定之後,有了H的支持,我心裏有了底兒。
周末過後,跟導師見麵的時候,我跟導師談了退出經濟學博士項目的事兒。
導師很驚詫,一開始極力挽留我,勸我留下來,不要轉專業。但是我決心已定,不論導師怎麽勸,都咬定牙根,沒有鬆口。
導師看勸不動我,就說雖然很可惜,但是他理解。他說,讀經濟學博士苦,時間又長,中間經常有博士生轉走。
談話結束的時候,導師說,我什麽時候想回來讀經濟學,隻要他還在係裏,隨時都可以再回來。
***
導師這一關過了之後,係裏就好辦了,都是例行手續,辦理起來也很簡單。
唯一讓我有些舍不得的,是一起讀書的幾個比較要好的博士生同學。
在我搬離經濟係時,瑞秋組織同級的博士生,給我開了一個告別party。大家去了downtown 的一家餐館,大吃大喝了一頓。
跟這些相處幾年的同學告別,心裏還是蠻感傷的。特別是瑞秋,幾年了我們在一個辦公室,一起上同樣的課,一起做作業,一起準備考試,分享以前的考試題,一起參加博士資格考試,一起做論文,平時也經常聊天吐槽,分享一些私密,都成了最好的閨蜜了。
瑞秋知道我跟H的戀情,臨別時叮囑我說:
哪天你們結婚的時候,一定要請我參加啊。
一定,我說。你結婚時也別忘了邀請我啊,我不管在哪裏都會來參加你的婚禮。
***
在C大退學之後,剩下的就是申請阿綱昆學院計算機專業的入學。
我遞交了申請表,附上了大學,研究生和博士期間的成績單和其他輔助資料。學院裏有個教數據庫課程中國教授,我跟他聊了聊,他說像我這樣轉學計算機的很多,入學沒問題的。
他說錄取通知書要明年四五月份才能下來,入學要九月份才開始。他建議我如果有時間的話,不妨先旁聽幾門課,像C,C++,Java,Python這樣的計算機編程課,還有數據庫,跟著學一遍。反正是大課,很多學生,也沒人點名。這樣等入學之後,就可以一學期選七門課,兩年畢業,能省不少學費,也能早些找到工作。
我覺得這樣挺好,於是就去阿綱昆學院,找到了計算機係的課表,跟著一大幫子比我小很多的年輕學生們,旁聽一門計算機編程,一門數據庫和一門操作係統課。
***
自從退出了C大的經濟學博士項目和去阿綱昆學院旁聽計算機課之後,我的自由時間比過去寬裕多了。加上有了我爸給我的錢,不用去打工了,生活過得也比過去舒心多了。
周末的時候,我跟H一起牽著手去出門散步,看電影,采購食品,買東西。我們有時自己在家裏吃火鍋,有時自己做菜做飯。H的拿手菜是西紅柿炒雞蛋,燒茄子,紅燒肉。我的拿手菜是木須肉,回鍋肉,丸子湯和疙瘩湯。
出去散步時,我們經常去附近的一個小公園。有時H看見鄰居的小孩在公園裏玩,就會走過去跟小孩打招呼,當著孩子的父母誇誇孩子。看著H喜歡孩子,我也挺開心的,想著將來我們要是有寶寶,H會是一個耐心的爸爸。
H是一個細心和會照顧人的人。就像出門下雨的時候,他舉著傘,總是讓傘往我這邊傾斜很多。他的衣服濕了,我這邊一點都淋不著。
出去爬山,我的鞋裏進了小石子兒,H蹲下來幫我脫掉鞋,把石子兒倒出來,再給我穿上。
天氣涼了,晚上他給我蓋被子。
我的腳冷,他用他的腿和腳給我暖著。
早上醒來時,摸到H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很滿足。
H有時像個孩子,早上會把頭埋在我的頸窩裏,聞聞說真香。
***
樹上開始落葉的時候,我在Rideau Center的化妝品店,看見一款Dior Sauvage男士香水。
我一眼就被它的厚重的設計獨特的香水瓶吸引:瓶子設計得極簡純粹,顏色從頂端起,分為漸變的多層,由黑到深藍,再到灰,底部成為透明色。記得曾經在BAZAAR上看過一次它的廣告,是我喜歡的演員Johnny Depp做的。
我試了一下,香氣並不強勢,而是一種淡淡的幽香,帶著一種清新的味道。
我買了一瓶回家,給H平時愛穿的上衣上,偷偷噴上了這種香水。
***
H的嗅覺不靈敏,但是他早上換衣服時,還是聞到了衣服上的香水味。
你給我衣服噴香水了嗎?H問我說。我不喜歡往衣服上噴香水啊。
噴香水怎麽啦?聞起來味道好,性感,我說。
你不覺得那樣特娘嗎?H問道。男人身上聞著一股香氣,那人還不以為我是同性戀啊?
這不是女人身上的甜膩的香水,而是男士用的,我說。
為什麽要給我的衣服噴香水啊?H奇怪地問我道。
我喜歡,我說。而且,我要讓你記住這種香水的味道,以後你要是聞到了這個味道,就會想起我來了啊。
求求你,以後別給我的衣服噴香水了行嗎,我不習慣啊,H用一種哀求的語調說。
不行,我要讓別的女人知道,你已經明主有花了,我笑笑說。
你可真像個小貓啊,還要在自己的領地上留下記號,H無奈地說。
***
吃完晚飯後,我跟H去家門口附近的小公園散步。走了一會兒之後,我累了,就坐在小公園的椅子上。H坐在我旁邊,看見公園裏沒人,就親我。
跟H這樣在公園裏親吻,草地上是一片片火紅的落葉,我覺得很浪漫。
親吻了一會兒之後,我推開H,說:
哎,我媽讓我跟你商量件事兒,你會同意吧?
咱嗎和你喜歡的,我都會同意,H摟著我的肩膀說。不過,什麽事兒啊,看你很鄭重的樣子,不像在開玩笑吧?
將來咱們要是有個男寶寶,能不能姓我的姓?
啊?這。。這。。這。。。你怎麽這樣想啊?H鬆開手問道。
我姥爺說,如果孩子姓我的姓,就是他的孫子了,我說。將來姥爺去世之後,就把他在北京住的那套四合院留給孫子。那可值老鼻子錢了,我們以後都不用工作了。所以我媽讓我先跟你商量好了,以後有孩子,姓我們家的姓。
哎呦,這事兒可不行,H說。我爸媽絕對不會同意的。
孩子是咱倆的,名字歸咱們起,咱們愛起什麽名字,他們不能管吧?我說。
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H說。咱雖然在加拿大,骨子裏還是中國人。別說中國人了,老外也都是孩子隨父姓啊。我爸媽要是知道了,那不覺得我大逆不道了嗎?
先不管你爸媽,你願意嗎?我問道。
我當然不願意了,H說。我以後當了教授,你做計算機,我們掙的錢就足夠養一家人生活的了,我們不需要很多錢。北京那四合院,咱不要了啊,咱也不缺錢。
可我想要那四合院,我說。當教授掙的錢,隻夠一個中產。我們的孩子,將來要去哈佛那樣的藤校念書哎,要很多錢呢,我們得給他準備啊。
我們可以給孩子從小攢錢,但是要是孩子姓了你的姓,我爸媽得被氣死,那我不成了不孝子孫了嗎?
你怎麽這麽軸呢?姓是虛的,姓什麽不是姓啊,名字就是一個符號,我說。房子和錢可是實實在在的。
名字是個符號,但是我不能讓我爸媽為這事兒生氣,H說。他們都是很傳統的人,接受不了改姓。你非想要孩子姓你的姓啊?
我也不是非要這樣,隻是覺得,為了一個名字,放棄一大筆財產,很可惜的,我說。錢多了,將來對孩子也好啊。我們老了,房子還可以留給孩子,北京以後要是像紐約那樣,那套四合院的位置就像是在紐約中央公園旁邊,那該值上千萬美元呢吧。
可是要是我爸媽因為這有了心結,氣壞了,那多少錢也不值啊,H說。
你剛才不還說,隻要我媽和我同意的,你都同意嗎?我強詞奪理地問道。
我不知道是這樣的事兒啊,H說。如果隻是我一個人,都好辦,但是這裏牽扯到我爸媽,我了解他們,他們的觀念裏,隻有倒插門的女婿,孩子才能姓女方的姓。他們那麽傳統,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啊。
算了算了,那我們以後再商量吧,我有些生氣地說。
我心裏不高興,就從椅子上站起來,撇下H,加快腳步,自己往家走了。
我走了一會兒,以為H會跟上來,但是沒聽見H的腳步聲。我回頭往公園的方向望了一眼,看見暮色中H獨坐在椅子上,身子一動不動。
過去我不高興,H都是會趕緊來哄我。今天H沒有跟上來哄我,我能感覺到, H這次是真的不開心了。
***
從小公園回到家後,我把廚房的桌子收拾了,碗洗了,把垃圾口袋從垃圾桶裏拿出來,捆好,又給垃圾桶換了一個新口袋。我拿著垃圾口袋打算出門到樓道裏去扔垃圾,正趕上H推門進來。
他從我身邊低著頭走過,衣服上散發出一股煙味兒。我嗅覺很靈敏,他一抽煙我就能發覺。
你又抽煙了吧?我問H說。
沒有啊,他支支吾吾地說。
怎麽沒有,我都聞見你身上的煙味兒了,我生氣地放下垃圾口袋說。我也不是非要限製你,管著你抽煙。抽煙對身體不好,不用我再講了吧,我爸就是因為抽煙得癌症死的,你怎麽不懂呢?再說,你過去答應過我,以後不抽煙的啊,怎麽能說話不算數呢?
你別小題大做好不好,那麽多人抽煙,我爸也抽煙,不都沒事兒嗎?H反駁我說。何況,我就是剛才心情不好,不知道該怎麽辦,正好有個小夥子在路邊抽煙,我要了一根抽。
他這麽一說,我就氣更大了,說:
我真的很討厭你了,明明抽了,還撒謊,還不改,還狡辯。說話不算數,那還讓人怎麽相信你說過的那些話呢?我們分手算了,我將來可不想跟一個癌症病人和說話不算數的人在一起。
說完這句話後,我覺得話有些說得重了。我們過去也有時爭吵,但是從來都沒說過要分手的話。
H愣在那裏,說不出話來,場麵一下冷了下來。
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H問道。
我不想說話,就看著他。H半天沒說話,我知道是我的那句分手的話傷到H了,但是在氣頭上,我也不想收回自己的話。我想看看H怎麽辦。
過了有十分鍾的時間,H說:
是我錯了,你原諒我,我以後再也不抽了。
我臭著臉,繼續端著,不理H。
孩子的姓的事兒,我想過了,要不這樣好不好,我們將來多生幾個,第二個男孩可以姓你們家的姓,這樣我也好說服我爸媽,H說。長子是我們家的姓,次子是你們家的姓,這樣兩家都說得過去,你說行嗎?
我本來有些擔心,怕真的會跟H分手。聽見H主動承認錯誤,而且答應以後不再犯,並且孩子的姓也做了讓步,我心放了下來,又覺得很好笑。H本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但是硬讓我逼得沒有退路,隻好承認錯誤,想出改姓的辦法來,也真難為了他。
我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H問我說。
要是後麵是女孩呢?我問道。
那就繼續生,直到再生出第二個男孩為止,H說。我喜歡孩子,孩子越多越好,最好像《音樂之聲》那樣,七個孩子,可以組成一支家庭樂隊了。
你當我是生育機器啊,還生七個,我憋住笑說。
H也笑了笑,剛才尷尬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下來。我主動走過去抱了抱H,H也抱了抱我,感覺就又和好了。
H提起我剛才放在門口地上的垃圾袋,說:我去把垃圾倒了。
我伸手拽住H的手,把垃圾袋從他手中奪下來。
幹嘛啊?我去倒垃圾,不是去抽煙,H不解地問道。
我用媚眼瞥了一下H, 抱住他,把臉貼在他的臉上,在他的耳邊有些羞澀地說:
生育機器想造孩子了。
***
秋末了,樹上的枝杈越來越光禿起來,地上的落葉也越來越多了。街道上的落葉被風吹成一堆一堆的,蜷縮在牆角和馬路牙子邊上。
計算機課下課了,我從大教室出來,下樓走到教學樓門口,等著H來接我。每次我去上課,H都是開車接送我。
推開樓門,剛在門口站了一站,就看見H從停車場急匆匆地向著樓門方向走來,手裏舉著一個信封,臉上帶著一種興奮的神情。H走到我身邊,把手中的信封搖了搖,說:
今天收到了一個大好消息!
你找到工作啦?我驚喜地問道。
不是,是你的信,H說。倫敦發展經濟學大會邀請你去參加會議,宣讀論文了!
H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上次論文被退稿時。H說倫敦有這麽一個會議,跟我的論文對口。他熬夜幫我寫的論文摘要,提交給了會議預備組,過後一直沒有消息,既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H說沒被拒就是好消息,現在果然來接受通知了,但是可惜來得太晚了!
我接過H手裏的信封來,抽出信紙看了看,果然是邀請我去參加會議並且宣讀論文。我笑了一下,把薄薄的信紙揉了,隨手扔到了旁邊的垃圾箱裏。
我都從博士項目推出來了,再參加這樣的會議有什麽意義,我說。
H從垃圾箱裏把信紙撿了回來,小心翼翼地重新鋪開,舒展開,裝回信封裏。
你真的不想去啊,多好的機會啊,都是你們發展經濟學的大佬們在那裏開會。我看了會議介紹,幾個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都去開會而且會演講呢。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我說。沒意義。
你不是跟我說過,你喜歡經濟學嗎?
我現在不喜歡了,一點都不喜歡了,我說。
瞎說!你學了這麽多年,怎麽會不喜歡了呢?
我不想再回到經濟學去了,我說。誰愛去參加會誰去,反正我不去了。
H看我是認真的,就沒再說什麽。他把信封折疊了一下,塞進口袋裏,過來牽上我的手,領著我向著停車場走去了。
***
晚上吃完飯收拾完,H坐在他的書桌前,敲著計算機準備他第二天的宏觀經濟學大課,我坐在我的書桌前練習計算機編程。他的屋裏有兩張書桌,一張靠著牆,是他的; 一張靠著窗戶,是我的。在家裏時,我們分頭在自己的桌子上忙自己的事兒。
坐了一會兒之後,H扭頭說:
你再考慮一下好不好?倫敦的經濟學會議真是很好的機會,如果我有這樣的機會,我一定會去的。
我不是做經濟學的那塊料,我低頭繼續敲著代碼說。
誰說你不是?H說。你喜歡經濟學,也付出了這麽些年的努力。
努力有什麽用?我數學也不好,我說。要不是你幫著我建模,我都搞不出來。
雖然數學有些弱,但是你的直覺很好啊,H 說。即使沒有數據和模型,你也經常能直觀地猜想到結論,這是做研究裏很重要的,好多研究成果都是先想到一個結論,再用數據和模型驗證的。
你就是安慰我,我說。
真不是安慰你,H說。你不知道,直覺是研究和創新的一個極其重要的素質,在沒有具體分析問題之前,能夠感覺或猜測到問題的答案,這種能力甚至比數學還要重要。
得了吧,你就會撿好聽的說。
什麽叫撿好聽的說?我說得都是事實,H說。直覺是一種罕見的才能,很多人都欠缺,我就不如你。我知道你對數學沒信心,數學是你的弱項,但是數學是可以補的,去數學係學幾門課就可以了,而直覺能力,就像天賦,是無法補的,所以你做經濟學有自己的優勢。而且,你們發展經濟學,也不像計量經濟學那樣,需要很多數學,我覺得你在發展經濟學方麵可以做得很出色的。
可是我已經離開經濟學,開始學計算機了啊,我說。好馬不吃回頭草,我不喜歡轉來轉去的。參加一次會議又怎樣?宣讀一篇論文又能怎樣?最後不還是得靠學計算機找到工作嗎?
你聽我說啊,從本科開始,到研究生,到博士生,你經濟學已經打了十年以上的基礎了。計算機?你剛開始旁聽幾門課,還沒有正式入學。這次發展經濟學大會可不是一般的研討會啊,能在會議上宣讀論文就是一個很大的成就,而且你會認識很多人,也許某個經濟學大佬會欣賞你的論文,讓你去跟著做研究呢。
那種小概率的事不會發生在我的身上的,我說。
不能這麽說,機會總是偏愛有準備的人,再說你去一趟也沒什麽損失啊,也就是一個星期的時間,回來還可以接著學你的計算機。機票和住宿的錢我給你出,你就當是去倫敦旅遊一趟好吧?
我停下敲鍵盤的手,想了一下,覺得也許H是對的。畢竟,我現在隻是旁聽計算機課,去趟倫敦,花一個星期的時間,也耽誤不了學計算機。而且退出經濟學博士項目以後,我心裏也有些後悔,覺得為了工作放棄了一個自己多年喜歡的學科,心裏也挺遺憾的。
想到此,我對H說:
那好吧,我就去一趟。不過事先說好了啊,要是哪個大佬看重了我的論文,邀請我去做研究,我就跟著走啦。
***
我是那種一旦決定做一件事,就會傾盡全力,把事情做得盡善盡美的人。
決定去倫敦參加發展經濟學大會後,我放下計算機的旁聽課,開始全力以赴準備起我的論文來。
H也暫時停止了他的研究,幫我查閱文獻資料,完善模型,找了很多新的發展中國家的數據帶入模型演算。
H過去參加過國際經濟學會議,有論文宣講經驗。他幫我起草好了演講稿,從一個吸引人的開頭,到中間闡述論文的概要,到最後的結論性結尾。H一字一句地推敲演講稿,反複修改,然後讓我講給他聽。
因為我沒有多少presentation經驗,H讓我一遍遍演講,他做聽眾,給我一句一句地糾正語音和身體動作,讓我反複練習。H又模擬著給我提了許多問題,幫我練習怎樣回答問題。為了讓我能夠自信地站在講台上,他甚至讓我練習了很多遍微笑,形成肌肉記憶,以便給聽眾們一個深刻的印象。
為了這次會議,H帶我去了Rideau Center的一家裁縫店,量體裁衣,做了一套合身的黑色西服和製服裙。這套西服和製服裙花了H一個月教課的收入,我直心疼,H說值得,以後麵試也可以穿。
H說,一個好的經濟學家也得是一個好的段子手,能抓住聽眾的注意力,而且在幾分鍾內讓人明白論文研究的什麽以及主要結論是什麽。
我深信,要不是我媽不懂英文,他會讓我講給我媽聽的,看看我媽能不能在幾分鍾內聽懂我的論文。
***
去倫敦參加發展經濟學大會的前一周,H收到了新加坡國立大學經濟係主任的一個email,問他能不能去新加坡一趟,麵試一下,也順便了解一下他們係裏的情況,認識一下那裏的教授。
估計這是下offer 之前的最後一關了,H說。
你真的想去新加坡教書嗎?我問H說。
It’s a job, H說。我這樣在係裏混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找到正式的教職。那邊的薪水也高,我們都年齡不小了,以後結婚,很快就該要孩子了,得攢一些錢,我們還要生好幾個孩子呢,在C大隻教一門課怎麽行,以後生孩子養不起啊。
那倒也是,我說。在那邊教一段書,有了經驗,簡曆上也更好看一些,將來在這邊找工作也許更好找一些。
如果你繼續讀計算機,可以轉到那邊去接著讀,H說。聽說那邊計算機也挺好找工作的。
嗯,我點頭說。以後你在那邊教書,我是不是就可以免學費了?
***
H 買好了機票,在我去倫敦之前的前兩天,飛去了新加坡。
他走了之後,我從H的住處回了自己的住處。因為租約是簽的一年的,房東不同意我退租,我想把房子給租出去,但是因為是學期中間,沒人租我的房,所以房子隻好一直空著。
屋裏顯得很冷清和安靜。H不在,吃飯自己吃,睡覺要自己睡,上課也沒人接送,我都有些不習慣了。
想想過去自己一個人,也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
***
夜裏從夢中醒來,我感覺身體鬆軟,心裏癢癢的,體內裏有一種欲望和渴望在不安地騷動著。
我突然覺得很想H,想讓他抱著我,親我吻我愛我。我閉上眼,想著H的臉,手伸到了兩腿之間,自己觸摸了起來。
撫摸了一會兒之後,我想起生日那天在成人店裏買的那個橡膠的東西,於是睜開眼翻身下床,蹲在床頭櫃前,拉開門,找到了藏在裏麵的那個包在襪子的東西。
我把它取出來,重新回到床上,關上台燈。我把它放到兩腿之間,摩擦著蹭了一會兒,等下麵液體流了一些出來,把它輕輕塞入體內。
身體內部像是有一個小火焰被點燃起來。我喘息著,想著H的臉,把那個橡膠的東西塞進去,抽出來,來回抽動著。高潮在逼近,我的身子弓了起來,用手把那個東西插入得更深,讓它直頂在裏麵的G點上。我想著H的呼吸和汗水,耳邊響起他說的愛我,忍不住呻吟起來,加快了手動的頻率。
I love you
I love you
I LOVE YOU!!!!!!!!!!
我喊了出來。
高潮終於到來了,身體抽蓄著,體液把下麵濕透,手上也沾滿了粘稠的液體。我把它從體內抽出來,在黑暗中找了一張紙,摸索著把上麵的液體擦幹,塞到襪子裏,重新藏到床頭櫃裏的書下麵。
橡膠的東西,畢竟比真人差遠了。
不過,雖然差強人意,總是聊勝於無吧。
我仰麵躺在床上,舒展開身體,蓋上被子,閉上眼。
我想著H, 心裏覺得有些好笑:H總想聽到我親口對他說愛他,還好幾次問我是不是愛他。我總是用一句“你懂得啦“ 搪塞過去,因為當著他的麵,我就是說不出來。
如今H不在,我卻自己喊了出來。
哈哈哈,是男生,看樣子還是寫女生不到家,經常露出男性思維的馬腳來
這也正是Sebastian和mia分手的真實原因,
女主應該是比較現實吧,另外兩個人過了初戀階段,生活裏總會遇上一些分歧。
這是小說,我寫得時候偷懶了,沒仔細寫。
可能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歡迎指出
“ 高潮終於到來了,身體抽蓄著,體液把下麵濕透,手上也沾滿了粘稠的液體。我把它從體內抽出來,在黑暗中找了一張紙,摸索著把上麵的液體擦幹,塞到襪子裏,重新藏到床頭櫃裏的書下麵。”
哈哈哈,“開車不會看地圖”,現在不是個問題了,有GPS了。不過華盛頓的街道是容易迷路,我有次就在那裏迷路了,以前沒GPS,華盛頓的街,同樣的街,東邊一條,西邊一條,我給搞混了,怎麽開怎麽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