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下午,天空陰沉沉的,下起了雨夾雪。也許是因為外地人都回家過年去了,往日擁擠不堪的北京二環路變得空曠起來。一輛出租車碾著泥水在二環路上駛來,向著中央電視台方向駛去。
琵琶姑娘坐在車後座上,頭倚靠著玻璃窗,抿著嘴看著窗外的雪花。她穿著一件綠色的羽絨服,手上戴著一副粉色的毛線手套,一縷頭發彎曲著垂在車窗上,另外一縷頭貼著臉頰垂在脖頸上。零散的雨點夾雜著雪花從半空裏飄下來,在帶著白色霧氣的車窗上變成一顆顆晶瑩的水珠。琵琶姑娘摘下右手上的毛線手套,用手隔著冰涼的玻璃窗觸摸著水珠。窗上的霧氣隨著手指的移動消失掉,外麵帶著殘雪的樹枝也變得清晰了起來。
寒假了,同學們都回家過年去了。琵琶姑娘因為要上春晚去表演節目,沒能像往年一樣回家跟父母一起包餃子守夜。上次大維把她從卡拉OK歌廳送回學校後,她去大維那裏看過幾次貓。貓看著很開心,見了她一點也不陌生。琵琶姑娘坐在大維的沙發上,抱著貓,一邊摸著貓背上的毛,一邊跟大維聊一些天。她有些擔心大維,因為大維最近看上去心情不佳,情緒低落。大維很少出門,經常自己悶在屋子裏練習小提琴。琵琶姑娘能感覺跟大維之間像是有一堵看不見的玻璃牆豎在那裏,但是她不知道如何能打破這堵看不見的玻璃牆。
琵琶姑娘想跟大維說些心裏話,但是又說不出口。當初她本來是拿了老四的錢去接近大維和監視大維,沒有料到自己會不知不覺地喜歡上大維。有的人就是會突然出現在生活裏,讓人猝不及防,她想。
今年的春節來得晚,已經都二月初了,過完春節就快到情人節了。琵琶姑娘用手指劃著玻璃上的霧痕,本來很亂的心裏突然覺得清晰了起來。她想情人節的時候跟大維好好聊一聊,把心裏的話都說了。如果大維喜歡她,她希望大維能夠忘記過去,也不要再跟老四糾纏,以後兩個人在北京好好工作,好好掙錢,買個房子,有個平平安安的相親相愛的小日子也就夠了。
車快到中央電視台的時候,琵琶姑娘想起了以前在校園裏結識的男朋友,那個比她高一年級,已經畢業離開校園的男生。剛上大一的時候,琵琶姑娘發現在圖書館複習功課時,有個男生總坐在她桌子的對麵。雖然他沒有說什麽,她也矜持的不肯先開口,但琵琶姑娘認定是他喜歡上了自己。圖書館的二樓的自習室裏,是一張張古老的桌麵上留著各種字和刻刀痕跡的長條桌子,桌子兩麵都有簡陋的折疊椅子。琵琶姑娘通常去圖書館去得早,總是喜歡在一個固定的自習室複習功課。他去得晚,隻要她坐的長條桌有空座,總是坐到她的桌子來,有時候琵琶姑娘能感覺到他在隔著書桌偷看她。琵琶姑娘覺得他一定是真心喜歡她的,所以總是故意坐在她對麵。從他坐在她對麵不久,琵琶姑娘就開始喜歡上了他。周末的時候,琵琶姑娘獨自一人在校園裏徘徊,期望能夠在哪裏偶遇到他。她走到男生宿舍附近,走過他住的宿舍樓,想遇到他。那時每次圖書館的晚自習,都被她想象成了一場浪漫之旅。琵琶姑娘想像著自己坐在一輛火車上,自習室就是火車的一節車廂,火車穿過星星組成的夜空,在宇宙裏旅行。
大一那一年的夏天,在一次周末校園裏舉辦的舞會上,琵琶姑娘遇到了那個男生。他請她跳了舞。那一晚上,他一直在請她跳。舞會結束後,他請她去校園餐廳裏一起吃夜宵,送她回宿舍,在宿舍門口約她第二天去校園外麵的一家餐館吃晚飯。那天去吃飯的時候,琵琶姑娘穿上了自己最美麗的裙子,塗了一點口紅,甚至還在脖子和手腕處噴了一點兒從來沒有用過的香水。在餐館裏,琵琶姑娘坐在他的對麵,心裏一直在緊張地蹦蹦地跳著。她期待著他會跟她表白,告訴她說,他一直在愛著她。她在期待著一個吻,期待著他吻她。那將是她的第一個吻,她的初吻。他跟她聊了很多學校裏的事兒,學習的事兒,也聊了各自的家庭。吃了三個小時的飯,他滔滔不絕地一直不停地講,她一直等著他停下來說出那句話來。但是他沒說。吃完飯後他們去了操場,坐在操場的長凳上繼續聊天。她喜歡聽他講話,想了解他的一切。他們在操場一直聊到女生宿舍快關門的時候,才離開操場,沿著校園小徑回宿舍。他送她回宿舍,快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她走得特別慢,特別特別慢。他問她是不是腳扭了,她說是。他說那不著急,慢慢走好了。在宿舍樓門口,她有一種衝動,想吻他一下的衝動,她還從來沒有吻過一個男生,但是她的矜持讓她不能主動去吻他。在樓門口互相道了晚安之後,她背著書包上樓,他轉身回他自己的宿舍。晚上她一直在想著他,期待著第二天在圖書館再一次見到他。她想他一定已經知道了她喜歡他,雖然沒有說什麽。她期待著一封熱情洋溢的情書。她甚至幻想他會在第二天突然出現在她的宿舍門口,手裏捧著一束紅紅的玫瑰花。
第二天琵琶姑娘去圖書館自習時,那個男生已經先到了,而且用書包給她占了一個座位,就在他旁邊。第一次,她跟他不再相對而坐,而是並肩而坐。僅僅挨著他坐著,已經讓她產生一種很不同的感覺,已經讓她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在看書時,她的胳膊肘跟他的胳膊肘偶然碰到了一起,她本能地把胳膊閃開,隨後又跟他的胳膊挨在了一起。她覺得他的身子故意靠得她很近,近得讓她能感受到一種親密的感覺,近得能讓她聞到他身上的氣味,近得能讓她的心蹦蹦直跳。她臉上發燒,心裏發顫,好像自習室裏的人都注意到了她的脖子紅了一樣。他們一直在自習室坐到圖書館關門。他送她回宿舍。他們並肩騎著自行車,在夜色裏穿過校園裏的一顆顆槐樹。在她的宿舍門口,他說想跟她說幾句話。她把自行車停在門口,跟他走到了宿舍樓拐角的一處僻靜的地方。他跟她當麵表白了。他說他在學校的一次歌舞匯報演出看見了她,那時就喜歡上了她。他說一開始他不知道是喜歡還是愛,所以他一直都沒有告訴她。他說他現在確信他是在愛著她,因為他每天都會想起她許多遍來,一天見不到她,他都會很鬱悶。
那天晚上,琵琶姑娘站在無人的樹蔭下,雙手握著書包,在黑黑的夜色裏看著那個男生閃光的眼睛,聽著他熱情如火的表白。她渾身忍不住地顫抖。她被感動了。她一直在等待著他告訴她。當他問她願意不願意做他的女朋友時,她答應了。他激動地抱了她一下,吻了她。他們開始了熱戀。她喜歡親吻,圖書館的無人的角落,校園裏的樹蔭下,大教室的拐角,禮堂的後麵,宿舍樓下的自行車棚子裏,她的寢室和他的寢室裏,隻要是沒有人的地方,她們總是要親吻幾次。那時她覺得親吻是最美好的親密行為。
琵琶姑娘第一次拿到老四給她的五萬塊錢之後,把事情告訴了那個男生。男生很生氣,隨後就跟她分手了。男生說不相信有人會平白無故地給她這麽多錢。後來,他去追另外一個更漂亮的女生去了。他依然還在圖書館出現。隻是,他不再邁進她看書的自習室,而是去另外一個自習室找他的新歡去了。再後來,男生畢業了,去了上海,自此後再也沒有見到過。
從出租車上下來,琵琶姑娘挎著一個放著服裝的大旅行包,抱著琵琶,冒著迎麵而來的雨夾雪向著央視大樓走去。大樓門口有一群人在向裏麵走,像是哪個大腕歌手和自己的隨從。琵琶姑娘跟隨著人群向門裏走去,一邊走一邊想,如果沒有老四,今天的她是否還會跟那個男生在一起。她不知道。她想那個男生最終也許還會跟她分手。想起過去,琵琶姑娘覺得很傷感,有時也覺得很後悔。人生不是彩排,沒有如果,過去了的就無法再改變,唯一能做的就是吸取教訓。她想情人節的時候跟大維好好談談,把自己過去的一切都告訴大維。如果大維能接受她,如果大維說也喜歡她,她以後再也不會跟老四來往了。無論老四能為她做什麽,她都不會要老四的幫助。老四的那些幫助,最終都要自己付出代價。而愛情,是她不能,也不願付出的代價。
除夕中午,靳曦從皇家芭蕾芭蕾舞團的訓練廳走出來,還沒有走到樓門口,就看見明宵已經坐在門口的會客區域的沙發上,正在低頭看一本皇家芭蕾舞團的彩色畫冊。聖誕節前,明宵從索馬裏拍完兒童紀錄片後飛回倫敦,讓她鬆了一口氣,她一直有些擔心,怕那裏的海盜把明宵的攝製組人員當人質劫持起來勒索贖金。新年後,她和明宵做了一些研究,找了幾家中介,打算在倫敦周邊買一套房子。中介帶他們看了幾套房子,房子都不錯,但是離市區都要坐一個小時左右的地鐵。她正在猶豫的時候,一家中介告訴他們,在皇家芭蕾舞團旁邊的Covent Garden有一套四臥兩浴一衛的公寓,地點非常好,在樓上就可以看見皇家芭蕾舞團,走著過去隻要幾分鍾。她一直想買一套四臥的房子結婚用,因為老人們需要住一間,孩子們需要住一間,她和明宵需要住一間,還需要有一間書房,好讓明宵能夠不受打攪地工作。這套房子有四個臥室,地點又是在周圍有許多劇場和古建築的Covent Garden地區,不但到皇家芭蕾舞團近,而且購物和生活也都很方便。房子的價格雖然貴一點,但是也不是貴得特別離譜,正好明宵把洛杉磯的房子賣掉了,手裏有餘錢可以來買這套房子。中介是個俄羅斯人,講一口俄羅斯味很濃的英語,叫柳德米拉。她前兩天給中介打了電話,約好了今天中午和明宵一起去看房子。
她走到門口,看見明宵已經放下手裏的畫冊,站了起來。明宵穿著一件黑妮大衣,脖子上圍著灰黑色的格子圍脖,腿上是一條筆挺的西褲,腳上穿著一雙擦得錚亮的黑皮鞋,顯得個子高也很瀟灑。倫敦是個時尚的城市,人們普遍對著裝都比較重視。明宵自從來到倫敦之後,也改變了許多在紐約時養成的穿衣隨便的習慣,穿得比較正規。她跟明宵在門口抱了一下,然後挽著明宵的胳膊走了出去,心裏帶著一種甜蜜的感覺。每次看到明宵來接她,她都很高興。
下午還需要再回去訓練嗎?明宵邊走邊問她說。
不用了,已經跟團裏請假了,她說。最近不忙。再說,今天不是除夕了嗎,要買點兒韭菜回去包餃子。
還要看春晚,明宵說。
是啊,我爸他們可能已經開始看上了,現在應該是北京時間的晚上了吧,她說。我們隻能看重播了。
餓了嗎?明宵問她說。要是餓了,咱們先路邊買點兒吃的再去看房子。
不餓,她說。等看完房子再吃吧。你餓嗎?
我出來之前吃了點兒,一點兒都不餓。明宵說。
她和明宵說著話,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家公寓前麵。中介已經站在公寓門口,笑眯眯地看著他們,等著他們了。跟中介寒暄了幾句後,中介直接帶他們進了公寓。公寓是一套兩層樓的公寓,一樓迎麵是一間開放式客廳,地上鋪著地毯,擺放著真皮沙發和一些實木家具,六扇落地大窗戶讓客廳顯得既寬敞又明亮。廚房空間很大,帶著各種現代化智能廚具,白色的櫃櫥,藍色的牆壁,看上去很舒服。廚房有個用餐區,放著一張長方形的桌子和八把椅子。此外一樓還有一間臥室兼書房,和一間獨立的衛生間。二樓是三間舒適明亮的臥室:帶著陽台的主臥很大,裏麵有一間寬敞的浴室,其他兩間臥室麵積比現在住的臥室也略大一些,走廊上另有一間家庭獨立浴室。
中介一邊帶他們參觀,一邊給他們滔滔不絕地介紹著。她仔細地看著房屋,感覺室內裝修的不錯,給人一種典雅和溫馨的感覺;浴室看著也很幹淨整潔,二樓的兩個浴室都帶著浴缸和淋浴區,此外房子室外是一個種植著花草的私人庭院,適合孩子們玩耍。她覺得很滿意,明宵也覺得很喜歡。當中介聽說她在皇家芭蕾舞團跳舞,而且母親原來是前蘇聯的芭蕾舞演員之後,對他們就更熱情了。
咱們就買這套房子吧,明宵對她說。地點好,空間大,房間和浴室也都夠用,離皇家芭蕾舞團也近。
嗯,我覺得也是挺理想的,她說。雖然不是單獨的房子,但是省去了許多交通時間,而且生活各方麵也方便。
那就這麽定了,明宵說。
他們告訴中介說決定買這套房子。中介很高興,告訴他們說還有幾個買主也在看這套房子,其中有兩個也決定要買。中介說,會把他們推薦給屋主,讓他們得到這幢房子。中介問他們有律師沒有,明宵說有一個律師。中介說,那就好,一旦買主接受了offer,就可以讓律師辦理手續了。
在公寓樓門口跟中介告別,她和明宵去了不遠處一條街上的比薩餅店。她喜歡這家比薩餅店,裏麵可選擇的比薩餅種類多,口味好,服務周到,環境也布置得幽靜舒服。已經過了午餐時間,比薩餅店裏人不多,她和明宵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兩個人相鄰坐著。她知道明宵喜歡吃辣的,於是點了一個帶點兒辣味的中號比薩餅和兩小杯紅酒。房子基本定了,她覺得值得小小慶祝一下。服務員給他們倒好冰水和紅酒,拿著單子去後麵了。
明宵把一隻手放在她的手上,握住她的手。她把另外一隻手放在明宵的手背上,兩隻手握住明宵的手。明宵的手帶著熱度,很溫暖,他的眼睛裏帶著一種信賴,愛和對她的渴望。她握著明宵的手,看著明宵的眼睛,心裏充滿了幸福和甜蜜的感覺。她喜歡眼前的這個男人,覺得此生再也不能失去這個男人了。她跟明宵已經商量過了,房子買下來之後,準備五月份和弟弟一起舉行婚禮,然後去地中海渡兩個星期的蜜月。想著這些年所經受的波折,她覺得就跟做了一場夢一樣,裏麵有不少是噩夢。現在,她終於跟明宵在一起了。今昔和明宵,不是命中注定的隻能相遇而無緣在一起。隻要心在,日可轉星可移,也是可以切切實實地在一起的。
大維坐在電視前的沙發上,手裏拿著一張請柬在翻看著。下午他出門了一趟,回來時,就發現了這張夾在門縫裏的請柬。請柬是一張二月十四號情人節化妝舞會的邀請,注明可以帶一個伴侶去,上麵沒寫名字。
剛看到請柬時,大維以為是送錯了,他想象不出誰會給他送情人節的請柬,但是上麵寫的地址是他的門號。他把請柬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沒仔細看,就去做飯去了。吃完晚飯之後,大維打開電視,把台調到中央台,開始看春晚。一開始的少兒舞蹈太鬧騰了,背景的顏色也是讓人眼花繚亂。後麵的幾個歌舞和小品的演員都是老麵孔,他們在費力的表演著,但是一點也不好看,所有的歌舞和小品似乎都是為了突出政治正確而設計出來的。大維覺得節目沒什麽意思,但是他知道琵琶姑娘今晚在春晚上會演奏琵琶,所以還是開著電視,等著看琵琶姑娘的節目。
電視中傳來朱軍和董卿的熱情的聲音,在介紹著一位歌星。去年在網上春晚,大維曾經聽過這位歌星的歌,覺得這位歌星的自己創作的歌很不錯。大維把手裏的請柬放回茶幾上,把目光移回到電視上。屏幕上,一個女歌星拿著話筒,在用一種清純的嗓音,唱著一首傷心的歌:
燈火闌珊的路口,我們愛情己到盡頭
每一次牽著你的手,都以為幸福能夠長久
曾經深情的擁有,失去溫度愛己消瘦
這次你牽了她的手,我知道你的心己遠走
我們說好的幸福呢,你說會永遠伴我左右
會給我全部的溫柔,一輩子和我真情相守
我們說好的幸福呢,把我遺失在落葉深秋
傷和痛我獨自承受,情己逝我不再挽留
聽著台上傳來的歌聲,大維心裏感到一種難過。他想起了她,想起了大雪紛飛的路口,雪中的親吻和擁抱,看雪花落滿肩頭和黑發。那些幸福的時光,那些暈眩的時刻,那些如火如荼的相愛,那些永不相忘的誓言,雖然好像就發生在不久以前,但是畢竟都逐漸遠去了。
徐家大院的客廳裏,牆壁上的鍾顯示十點半了。徐澤寧戴著老花鏡坐在沙發上,膝頭上放著一摞文件,一邊批閱文件,一邊抬頭看幾眼電視。坐在徐澤寧身邊的小寇把遙控器拿過來,把聲音調低一些。孩子剛剛由保姆帶著去睡了,她不想讓電視吵著孩子。小寇看了一眼茶幾上的茶杯,伸手摸了一下茶壺,站起身來,走到客廳一邊的桌子上拿了一個暖水瓶過來,把茶壺裏續上熱水,給徐澤寧倒了一杯茶,隨後又在徐澤寧身邊坐了下來。
都除夕了,還這麽忙啊?小寇問徐澤寧說。
過十天就要去莫斯科訪問了,有些事情必須要處理一下,徐澤寧說。等我從莫斯科回來,我要打一隻更大的老虎出來。我已經讓中組部下文,調集各個省的第一和第二把手都到京參加學習班。等各省市的人都到了北京的時候,我就把這隻老虎拿下,當眾殺一儆百,讓所有的人都知道,無論自己還是家族裏有人腐敗,都是要被追查的。
你說的是那誰吧?小寇說。外界早就紛紛傳言,說白手套供出了他的子女,聽說腐敗金額巨大,超出想象。
白手套已經提供了確鑿的證據和口供,這個人的家族涉及上百億的資產,徐澤寧說。先透過輿論透透風,免得在黨內惹起震動。等我從莫斯科回來,就讓老四收網,按照白手套提供的證據,把他和子女都抓起來。
這樣不會打草驚蛇嗎?小寇問徐澤寧說。自從白手套被抓之後,他們那邊突然一切都沉寂下來了,就像是暴風雨要來的前奏,讓人害怕。他們好像在束手待擒,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沒什麽可怕和奇怪的,徐澤寧說。最近通過幾大軍區和軍委總部的重組,以及一批上將們和中將們的退休,老四已經牢牢地掌控了軍權。軍隊在我們這一邊,老百姓也歡迎反腐,那些人知道反抗也成不了氣候,反而會加速滅亡。
我隻是有些擔心,小寇說。你走了,我怕老四鎮不住局麵,給他們可乘之機。你非得這時出國去訪問嗎?而且正趕上情人節啊。
我見了普京就回來,徐澤寧說。一共兩天,沒什麽可擔心的。
但願如此,小寇說。澤寧 ---
怎麽了?
我們又要有個孩子了,小寇用手撫摸了一下肚子說。
真的?徐澤寧驚異地放下手裏的文件和筆問道。
最近我去了301醫院,大夫說是懷上了,小寇說。澤寧,告訴我心裏話,你想要個兒子還是女兒?
兒子,徐澤寧說。一個兒子不夠,我還想再要個兒子。你呢?
其實我想要個女兒,一兒一女多好啊,小寇說。讓哥哥有個妹妹,妹妹也有個哥哥,兩個人一起長大,將來我們不在了,他們也好互相照顧。
說得是,徐澤寧說。無論男女都好。
那這次要是個女兒,我們以後再生一個好不好?
好啊,徐澤寧高興地說。還是你年輕,年輕真好。帶三個孩子會很累的,你覺得你行嗎?
怎麽不行?小寇說。英國那邊,好多華人都是家裏有三個孩子呢。我要把他們培養得像個真正的小王子小公主,懂禮貌,有教養,好強,上進,努力,上最好的學校,有最好的教育,將來無論他們做什麽,都會成為傑出的人。
你一定會做到的,徐澤寧讚賞地說。從我見到你的第一麵起,就覺得你是一個特別能幹的人,果然如此啊,我沒有看錯。
春晚的大舞台上,背景展現出一幅浮現著水光的藍色的山水畫,前麵擺著一把深棕色的硬木椅子。一片掌聲中,琵琶姑娘穿著一件深紅色的旗袍,從舞台側幕走出來,走到椅子前坐下。她雙腿並攏,把琵琶立在自己的膝蓋上。
看著台下坐得滿滿的人群和圍繞著舞台的幾台攝像機,琵琶姑娘心裏有些緊張,覺得抱著琵琶的兩隻手心裏都冒出了汗來。按照導演的要求,她今天提前五個小時就來到了中央電視台。台裏沒有正式的排練廳,演員們隻好自己找地方排練。她沒有名氣,也不是大腕,要不是手裏拿著琵琶,沒準兒會被人誤認為工作人員。走廊裏有一些演員在練習動作,也有一些演員在讓攝影師拍照,或者自拍。琵琶姑娘搬了一把椅子到走廊裏,坐在椅子上拿著琵琶排練了幾次。她隨後去更衣室換上了旗袍,又去了化妝室,由一位專職化妝師花了四十分鍾給她化了妝。
剛才臨上台前,導演告訴琵琶姑娘說,前麵的節目拖了兩分鍾,讓她上台之後快點兒演奏,把原定的《追夢人》的兩段兒合成一段,減少一些時間。此刻,琵琶姑娘目視前方,看見站在一台攝像機旁邊的導演伸手給她做了一個手勢。她的左手把住琵琶的上部,右手落在琵琶下部的弦上,開始快速彈了起來。一個個音符從琵琶上飛了出去,清脆的琵琶聲傳遍大廳。
大維坐在沙發上,右手拿著一瓶啤酒,左手撫摸著貓,在看著電視裏的春晚。小貓趴在他的身邊,把兩隻爪子搭在他的腿上,閉著眼打著呼嚕。電視裏,琵琶姑娘坐在台子上正在演奏著琵琶: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發 讓它牽引你的夢
不知不覺這城市的曆史已記取了你的笑容
讓青春嬌豔的花朵綻開了深藏的紅顏
飛去飛來的滿天的飛絮是幻想你的笑臉
秋來春去紅塵中 誰在宿命裏安排
冰雪不語寒夜的你那難隱藏的光彩
看我看一眼吧 莫讓紅顏守空枕
青春無悔不死 永遠的愛人。。。
大維凝神看著電視,屏幕上化了妝穿著暗紅色旗袍的琵琶姑娘看上去端莊而又美麗,琵琶聲也十分動人。一曲演奏畢,演播室內想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琵琶姑娘站起身來,向著觀眾鞠躬致敬。
這是我聽過的最動聽的琵琶,朱軍說。
琵琶姑娘真是名不虛傳啊,董卿說。我有一次在地下通道聽過她的演奏,那時就印象很深,今天她的演奏是超水平發揮,演奏得更好了。讓我們再一次為這麽精彩的演出鼓掌!
琵琶姑娘下場之後,有幾個小品節目實在太過無聊,大維覺得沒意思,於是把放在桌上的請柬又一次拿過來看。他看見請柬上印著:
有一種回憶叫永生難忘,有一種風情叫非你莫屬。在情人節這個特別的日子裏,請你扮上精致的妝容,攜帶你的親密的另一半,來參加我們一年一度的化妝舞會,品嚐帶著歐洲小鎮風味的美味佳肴,給自己留下一個值得紀念的回憶。舞會結束時,我們將評選舞會皇後和皇帝,並頒發最佳化妝獎。敬請光臨。
時間: xxxx年二月十四日
地點:甲一號企業家俱樂部
北京市XX區XX路甲一號
限製:會員及其家屬
費用:會員免費,每張請柬隻限兩人。
看到地點寫著“甲一號企業家俱樂部”,大維突然醒過味兒來:這不是老四的私人會所嗎?這不是他一直想進去,但是進不去的地方嗎?想到以前郵送給他的五四手槍和子彈,大維身體突然打了個冷戰。這會不會是老四設下的圈套,讓他再一次落入老四之手?如果他帶著手槍進入老四的私人會所,倘若被老四的人發現或者抓住,那他一定會被再一次關進監獄,無法逃脫。甚至,老四的人可以用自衛的借口當場把他擊斃。
想到此,大維的身上冒出了一層冷汗。他走到室內的衣櫥邊,把最下麵的衣櫥拉開,手在裏麵摸索著,把藏在裏麵的手槍和子彈夾拿了出來。他把子彈夾裝進手槍裏,把手槍的保險關了,在手裏愛不釋手地玩了一會兒。他一邊撫摸著槍,一邊琢磨著是誰送給他的槍,但是覺得怎麽也想不清楚。看看電視上的春晚也沒什麽意思,他把槍塞在褲兜裏,想出去走走。他用遙控器關上電視,站起來走到門邊,穿上一件大衣,換上鞋,走出門,把門撞上。
春晚的後台,琵琶姑娘在更衣室裏換下了旗袍,穿上了來時穿的裙子和襯衣。她的臉上帶著一股微笑。終於演奏完了,而且看樣子觀眾們反應還很熱烈,很喜歡,她也覺得很高興。
她本來想把妝卸了再回宿舍,但是看見化妝室和更衣室裏的人很多,就想回到宿舍再去卸妝也不遲。她把旗袍疊得整整齊齊的放進來時帶的大旅行包裏,挎著旅行包和手包,抱著琵琶出了更衣室。她在一處長凳邊找到了自己的長靴和羽絨服,坐在凳子上把腳上的高跟鞋脫下來,放著一個裝衣服的紙口袋裏,塞進了旅行包,把長靴穿上。
她聽見肩上挎的手包裏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屏幕,是老四來的。她用手指劃開手機,接了起來。
你怎麽隻演奏了一段兒?老四問她說。不是記得《追夢人》有兩段兒嗎?
導演說時間不夠,隻讓我表演了一段兒,琵琶姑娘說。
你怎麽不事先告訴我一聲?老四惱怒地說。這個導演,他怎麽敢掐你的時間?我打電話去找他。
一段兒也挺好的,琵琶姑娘說。都是臨時決定的,事先也不知道,臨上場時導演才告訴我。再說都演完了,您也別找他了,我覺得挺好的。謝謝你幫我的忙,讓我能上春晚演出,圓了我的一個夢。
你彈的非常好,是今晚最好看的一個節目,老四說。你今晚還有別的事兒嗎?
沒了,琵琶姑娘說。餓了,正想去哪裏找點兒吃的,然後回宿舍去睡覺。
到我這裏來吧,老四說。我請你吃飯,給你慶祝一下。
不麻煩了,琵琶姑娘說。我就在路邊找家餐館隨便吃點兒就行了。
我讓司機去接你,老四說。你在電視台門口等著,他到了會給你打電話。
老四說完,就不容置疑地掛上了手機。琵琶姑娘看著手機發了一會兒楞。她本來不想再見老四了,但是想到老四幫她上了春晚,覺得這樣不理老四了,有些過河拆橋,利用老四的感覺。她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駁了老四的麵子,於是穿好羽絨服,走到了電視台的大門口,在門裏站著,等著老四的司機。
沒多久,她看見老四的悍馬車在電視台前的街道邊停了下來,隨後手機也響了。她接起手機,一邊告訴司機說她看見車了,一邊推開門向著悍馬車走去。
這是最後一次見老四了,琵琶姑娘對自己說。以後說什麽也不能再接受老四的幫忙和見老四了。
上海一處別墅裏,一位老人和幾位家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老人身邊茶幾上的電話鈴聲響了,挨著茶幾坐著的老人的兒子接起電話,聽了一下,把電話遞交給老人。
是我,老人對著話筒說。
春節到了,給您拜個早年,電話裏傳出一位中年人的聲音。我剛看了天氣預報,這幾天寒流來襲上海,您要多穿些衣服,少出門,避免風寒。過兩周天氣放晴,適合出遊。您上次想去的地方,可以出門了。
知道了,老人說。那裏氣候怎樣?
好極了,中年人說。我已經做好了一個遊覽計劃,等您到了那裏,我帶您登山去。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好,老人說。你這幾天也要小心寒流,不要感冒。
放心,中年人說。我這幾天不出門。
老人掛上電話,對著身邊的兒子點了一下頭。兒子會意地笑了一下,把目光轉向電視。
大維穿著大衣,手揣在兜裏,沿著護城河邊走著。他覺得心裏有些亂,有些事情想不清楚。除夕的晚上,護城河邊幾乎沒有人。他走到一處樹影下停住,隔著半米高的河岸牆看著水麵。水黑魆魆靜悄悄的,隻有半輪月亮明晃晃地在水裏閃爍著。
他不知道是誰把槍,子彈和請柬送給他的。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老四要設計陷害他,一種是有人想幫他報仇。但是到底是哪種可能呢?他看不出來。
快遞員給他送來槍和子彈的時候,盒子裏沒有任何紙片,也沒有任何留言。快遞盒子上是一個地址,他查過,那個地址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這次的請柬,隻有幾行打印出來的字,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也沒有任何人的筆跡。無論是誰把這些東西給他,這個人都做得很小心,不留痕跡。
大維凝視著漂在水麵上的月亮,耳邊響起了琵琶姑娘的話:
--- 大維哥,別再跟老四糾纏了好嗎?你不知道我多為你擔心呢,不想看見哪天你又被老四抓走,或者哪天出什麽事兒。就算為了我,為了讓我安心,忘記跟老四的那些恩怨,好嗎?
--- 你真看不出來嗎?我喜歡你。我想將來買個房子,然後我們在一起,過個你拉琴,我彈奏,一個歲月靜好的日子,你不喜歡嗎?
大維把手伸進褲兜,把裏麵的手槍拿出來。他看了一眼手槍,槍是嶄新的,槍管在月光下散發著幽藍的光。他把胳膊伸過岸邊的短牆去,讓手槍懸浮在河麵上。他覺得自己像是站在一個岔路口,麵前有兩條道路,每條道路口各站著一個人,一邊是老四,一邊是琵琶姑娘。他好像看見琵琶姑娘在微笑著對他招手。老四也在對他招手,臉上帶著邪惡的嘲笑。
他可以鬆開手,讓槍掉進水裏,放棄對老四的複仇,那樣他會跟琵琶姑娘走到一起,過一個像琵琶姑娘所說的,他拉琴,她彈奏的安分的小日子。他也可以把槍塞回兜裏,在情人節那天拿著請柬去老四的私人會所。那樣,也許是陷阱,也許是他唯一的報仇機會。無論是陷阱,還是機會,他都是死路一條。不同的隻是,他或者含冤而死,或者含笑而死。
北京的一所院子的書房裏,一個坐在辦公桌後的中年人把電話掛上。辦公桌對麵放著一把藤椅,椅子上坐著一個身材魁梧身穿軍服的六十來歲的人,正在緊張地看著中年人。
小虎,你都聽見了吧?中年人對身材魁梧的軍人說。
聽見了,小虎說。就是說,他同意了?
我們都沒有選擇,中年人說。澤寧已經把風都放出來了,我猜澤寧很快就會對我動手了。中組部已經發文,要各省市的一二把手在澤寧從莫斯科訪問回來後,到京參加學習班。以我對澤寧的性格的了解,澤寧這是有大的舉動要出台,是要當著這些各地諸侯們的麵,斬殺他的對手。他的這個對手,沒有別人,隻有我。砍掉了我,他在黨內就再也沒有可以抗衡的對手了,可以一統江山,削平黨內的山頭。我們這邊,等下去隻是會被各個擊破,無一幸免。你也看到了,一旦我們失勢,後果會是怎樣。不光我們自己,我們的子女和家屬,也都會被抓起來。現在我們還有力量,隻能趁著澤寧去莫斯科訪問,放手一搏,拚個魚死網破。你有什麽擔心和顧慮嗎?
有,小虎說。老四代替澤寧在軍隊裏主事兒,他能用軍委的名義調動部隊。我擔心,我手下的三個最有戰鬥力的坦克師都是從三十八軍調來的,如果老四叫上三十八軍軍長對他們直接下命令,他們很可能會聽老四的,不聽我的。
我們會除掉老四,同時立即改組軍委,中年人說。如果老四不在,你能控製住手下的部隊嗎?
可以,小虎說。隻要沒人給部隊下達相反的命令,我就能讓部隊都聽我的。
好,中年人說。你要記住,最關鍵的幾個地方一定要派部隊占領:中南海,人民大會堂,天安門廣場,軍委大樓,各個軍隊大院,中組部,中宣部,外交部,中央警衛局,國安部,公安部,武警總部,秦城監獄,電視台,廣播電台,報紙,雜誌,網絡中心,電話局,各大網絡和電信公司,機場,火車站。 如果需要的話,要準備切斷所有通訊,包括手機,衛星,互聯網和電話。
那我們自己的命令怎麽傳達?
派傳令兵,用摩托車,汽車和飛機,中年人說。我想事情不應該到那麽嚴重的地步,但是要有備無患。我了解黨的這些高級幹部們,他們已經被澤寧的反腐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一旦我們罷免澤寧,除了誌宏那樣的幾個死跟澤寧的人之外,其餘的人都會立即聽從我們的。那幾個人,我給你一份名單,一旦政治局通過罷免澤寧,立即把他們抓起來,關在部隊裏,不能讓他們逃脫。
好的,小虎說。
那我們再走一邊計劃,看看裏麵有什麽破綻沒有,中年人把桌上的幾頁紙和一杆筆拿過來說。今晚研究完之後,回去你去做好一切準備,但是先不要跟底下人泄露任何消息。這些日子,除非萬不得已,你不要再來我這裏了,我們也不要通過電話聯係。有什麽事情,你派人送信過來。我有事情找你,也會派人給你送信。你等我消息,我讓你動手時再動手。到時,你就告訴部隊說,執行軍委指派的任務,誰不聽從命令,就地免職,軍法從事。
明白了,小虎說。
護城河邊,大維的手臂懸在河水上,手上是那把嶄新的槍。他已經在這裏站了十來分鍾,依然無法下定決心。不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大維把手臂落在河岸牆的陰影裏,扭過頭去看。路燈的照耀下,他看見一個年輕的女人從一條馬路上拐到了護城河邊的人行道上,在急匆匆地走著,臉上帶著一種驚恐的神情。女人一邊快步走著,一邊扭頭看著馬路,像是在尋找出租車,又像是在擔心著什麽。女人的目光在看著馬路,顯然並沒有注意到樹枝陰影裏的他。
馬路上傳來一陣馬達的轟鳴聲,一輛明黃色的跑車從姑娘來的馬路上躥了出來。女人拔腿跑了起來,從大維的身邊跑過,但是沒跑出多遠,就被跑車追上。
跑車帶著輪胎與馬路的劇烈摩擦聲停下,後車座的門打開了,從裏麵跳出兩個二十來歲的穿著襯衣的年輕人來,在前麵攔住姑娘。姑娘扭頭向回跑,向著大維的方向跑來。兩個年輕人向著姑娘追來,一邊追一邊讓姑娘停下。
大維把手槍塞進褲兜裏,在姑娘跑過身邊後,從樹影裏站出來,攔住了兩個年輕人。兩個年輕人猝不及防,幾乎撞到了大維身上。其中一個高個子猛推了大維一把,用胳膊肘把大維撞開。大維伸手抓住後麵矮個子的襯衣,一把抓住矮個子。矮個子用力掙了一下,想把大維的胳膊甩開,但是被大維緊緊抓住。
你誰啊,找死啊?矮個子一邊罵著大維,一邊照著大維的臉上揮拳打來。
兩人挨的太近,倉促之中,大維沒能躲開,臉上挨了一拳,頓時覺得鼻梁上火辣辣地疼。一股帶著腥味的液體從鼻孔裏流了出來。前麵的高個子已經抓住了姑娘,揪著姑娘的頭發走回來。停在前麵的跑車也倒了回來,停在大維身邊的馬路上。
你丫鬆手!矮個子看見自己的同夥過來,用手指著大維的臉說。我告你啊,你丫要不鬆手,別怪我花了你。
大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姑娘一聲尖叫,隨後後腦勺一陣疼痛,像是挨了一下重物的襲擊一樣。他的手鬆開了矮個子,身子歪斜地倒了下去。
瞧你這慫樣兒,矮個子抬腿用腳上的皮鞋狠狠地踢了大維一腳說。
姑娘嚇得不敢出聲了,被高個子和矮個子推搡著向著跑車走去。大維從地上站了起來,掏出了褲兜裏的手槍,對著走在最後麵的矮個子喊道:
站住!
嗬,饒了你還來勁兒了,矮個子轉過身向著大維走來說。
算了,走吧。跑車窗戶搖下了,裏麵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別打架了,咱們趕緊回去吧,他們還等著咱們一起玩呢。
我今天非得給他點兒教訓不可,矮個子說著繼續向大維走來。拿把假搶嚇唬爺不是?孫子,有本事你開一槍啊。
大維伸手拉開保險,扣動了扳機。一聲清脆的槍聲。矮個子的右腿軟了一下,栽倒在地上。
我的腿,矮個子捂著往外冒血的腿嚎叫了一聲。我靠,這傻X拿的是真槍。
放了那姑娘,大維用槍指著站在馬路邊上揪著姑娘頭發的高個子說。
傻X,你丫敢打我,你死定了,矮個子嚎叫著說。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誰?公安局長見了我爸都得站著你知道嗎?
知道,大維的手指扣動扳機說。你爸叫李剛。
一顆子彈從槍口射出,打中了矮個子的另外一條腿。矮個子又一次捂著腿嚎叫了起來。站在路邊的揪著姑娘頭發的高個子嚇傻了,鬆開了手。
你再狂啊?你爸不是厲害嗎?我一槍斃了你你信不信?大維把手槍頂住矮個子的腦門說。
矮個子低下頭,身子蜷縮著,手捂著腿,不敢吼叫了。
哥們兒,人我放了,我任栽了,咱別出鬧出人命來,高個子舉起雙手說。你別開槍了,我去把人送醫院。
大維把槍口垂了下來。姑娘跑過來,對著地上的矮個子狠狠踢了一腳,吐了一口吐沫。從跑車的駕駛座下來了一個身穿西服的年輕人,和高個子一起架起躺在地上的矮個子,扶著矮個子上車去了。跑車沿著街道飛速地開走了。
謝謝你,姑娘焦慮地看了一眼前後的街道說。你快走吧,他們一定打電話報警了,警車一會兒就會來。
你也趕緊走吧,大維把槍的保險關了說。他們要是再抓住你,你也會有麻煩的。
你叫什麽?姑娘剛想邁步跑,又轉過身來問大維說。
大維,大維把槍塞回褲兜裏說。
謝謝HP67。這是我第一次寫這麽多人物和事情。雖然有些人物還有些臉譜化,但是我盡量把他們每個人都寫出自己的個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感情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恨情仇。最後的搏殺就要開始了,有的人會血濺三尺,有的人會鋃鐺入獄。所有人的命運都會在這次搏殺裏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