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蓮蓬頭噴出的熱水嘩嘩地流了下來,澆在她的頭上和光潔的身上。她仰起臉,讓熱水像是雨水一樣從臉上流過,兩隻手插在頭發裏,向後攏著頭發。她沒有想到,一點也沒有想到,會再一次遇見明宵,而且是在紐約。
她閉著眼睛,讓熱水從頭發上流到身上,想起明宵以前說過想進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電影藝術學院,誌宏也曾經提起過這件事兒,看樣子明宵如願以償地進了哥倫比亞大學。她覺得命運真會捉弄人。明宵離開她之後,她一直覺得明宵總有一天會回來找她。她苦苦地等了三年,從十八歲一直等到二十一歲,一千多個日子,直到聽說明宵在國外有了女朋友後才死了心,開始跟徐澤寧好。
這三年裏,她對明宵的感情,由最初的愛,到分手後的傷心,到漫長的等待,到等不到的難受,到由傷心變成的怨恨,到深深的失望,到聽到明宵有了女朋友後的絕望。這五年她經曆了戀愛的苦辣酸甜,到最後已經變得麻木了,覺得明宵愛怎樣怎樣,她已經下了決心跟著徐澤寧走,跟徐澤寧結婚了。而這時,明宵卻偏偏又冒了出來,而且說一直在愛她!
命運怎麽能這樣捉弄人!
她伸出手關上了蓮蓬頭,推開淋浴室的毛玻璃門,從門外牆邊的架子上把一條綠色的大浴巾扯了過來,用浴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和身子。她把身上的水珠擦幹,光著腳邁出浴室,踩在毛茸茸的一塊長方形地毯上。她把浴巾放回原處,披上放在洗手池台子上的一件寬大舒服的白色浴衣。她兩隻手裹著浴衣,赤腳走到客廳裏,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沙發對麵的大落地窗戶上沒有窗簾,她搬進來的時候,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麽這麽好的公寓,隻有臥室的窗戶上有窗簾,而客廳的窗戶上卻沒有窗簾。她不知道怎樣去裝窗簾,自己的英文不好,也沒有敢找看門人去幫忙安一個窗簾。後來她發現沒有窗簾也挺好的,因為隨時可以看曼哈頓群星燦爛一樣美麗的燈光夜景。
她坐在沙發上,把浴衣的腰間帶子係好,手撩著依然有些濕漉漉的頭發,心裏依然在回想著在劇場前發生的那一幕。她逃離了明宵,因為她害怕,怕自己重新愛上明宵。她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生活。她事業順利,家庭也和睦。無論婚前還是婚後,徐澤寧都對他一直很體貼,很愛她。她結婚後不想要孩子,徐澤寧雖然年齡大了,很想要個孩子,但是也順從了她的意願,沒有提要孩子的事兒。為了讓她保持跳芭蕾的苗條的身材,徐澤寧不讓她吃避孕藥,怕避孕藥裏的激素會讓她長胖,每次都是自己采取避孕措施。她覺得自己已經擁有了想要的一切。她怕跟明宵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而飛蛾撲火,怕一份兒舊情複燃的愛把她燃燒,把她撕裂,把她毀滅,讓她失去所有的一切。
沙發前茶幾上的電話叮鈴鈴地響了,把她從沉思中驚醒。她的身子抖了一下,欠身抓起了電話。
今晚的《音樂之聲》演得怎麽樣?徐澤寧的帶著磁性的渾厚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去了劇場,又回來了,沒看成,她歎了一口氣說。
怎麽了?你昨天不是說特別想看百老匯的音樂劇,想起來就覺得很激動嗎?徐澤寧在電話裏奇怪地問她說。
也沒什麽,就是到了那裏。。。覺得很難受,就回來了,她有些黯然地說。
是病了嗎?徐澤寧關心地問。哪裏不舒服?頭暈嗎?發燒嗎?要是病了趕緊看大夫,要不我給使館打個電話,讓他們的醫生去給你看看?
不用不用,她搖頭說。沒事兒的,睡一覺就好了。你工作忙嗎?累嗎?
昨天特別忙,徐澤寧的聲音帶著沙啞說。講了一天一宿的話,嗓子都快講啞了。這幾天你沒看新聞吧?
沒有。她搖頭說,心裏奇怪著。這邊的電視裏播放的新聞都看不懂,CNN什麽的都講得特別快,一點兒也聽不懂,也就沒興趣看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胡耀邦去世了,北京的學生們昨晚上街遊行,悼念胡耀邦,徐澤寧說。
啊?胡耀邦死了啊?她有些吃驚地說。我聽爸爸說,爺爺就是他給平反的,才官複原職,說是一個很不錯的人。你認識他?
原來在團中央工作的時候,見過幾次,徐澤寧說。耀邦原來在我爸手下工作過,當了總書記後,過年的時候還來家裏給我爸拜過年。他的兒子胡德平我也認識,在高幹子弟聚會上見過幾次,我們結婚的時候他還來過,不知你記得不記得了。我跟德平挺談得來的,都是經過文革的人,想法差不多。我本來想帶著誌宏去趟北京,跟爸爸一起去參加他的追悼會,現在去不成了。
怎麽了?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啊?她好奇地問。
北京學生一遊行,西安幾所大學的校園裏就出現了大字報,號召學生們向北京學生學習,也上街遊行,徐澤寧有些憂心忡忡地說。他們是打著追悼耀邦的名義,要反腐敗,反官倒,要民主。我在省裏主管的就是教育和公安,昨晚召集西安各大學的校長和黨委書記開會,研究怎樣阻止西安學生上街遊行,開了一晚上的會,然後又召集公安的人開會研究對策,一直開到淩晨三點才開完會。
學生們說得不錯啊,你不是一直說腐敗和官倒就是毒瘤,遲早會毀了----
我 必須得和中央保持一致,徐澤寧打斷她的話說。不管我怎麽看,中央怎麽說我就得怎麽做。我爸昨晚也給我來了電話,跟我說這是一次政治考驗,叮囑我一定要跟中央嚴格保持一致,堅決貫徹中央的指示,不能講跟中央不同的意見。如果中央有不同的聲音,要聽鄧老爺子的,以鄧老爺子的意見為準。
我知道了,她點頭說。那你好好忙吧,沒時間就不用天天給我打電話。平時自己多注意身體,吃好和睡好,不要多抽煙,也不要喝酒。
這次學潮,如果鬧大的話,說不定在國外也會引起反響,徐澤寧說。不管發生什麽,小曦,你都不要卷進去。如果有人叫你去參加遊行,你千萬別去,也別講話。我感覺這次學潮來勢很猛,會不同以往,會鬧得很大。我跟誌宏和老四也分別打了招呼,讓他們不要卷入。誌宏是個比較理想主義的人,平時跟紫陽手下的智囊團的一些人物有來往,我怕他感情衝動做出蠢事,把自己的前程給耽誤了。小曦,你在國外,一定更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千萬不要被人拿住把柄。使館有專門的人搜集材料的。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關於政治的話什麽都不要說,也不要表示同情學生。
她知道徐澤寧講這番話是為了她好。母親的悲劇就是因為政治上不被信任,空有一身芭蕾絕跡,在那個年代裏卻無法發揮自己的才能,在中芭裏連一個小角色都無法出演,而且最後悲慘的死去。
她看到徐澤寧自從擔任省委副書記以來,也有了不少變化,變得老練,低調和圓滑多了,不像榆林地位書記那時那樣鋒芒畢露和妒惡如仇了。對於省裏一些後台強無法無天的人,隻要不是跟他公開衝突,他也開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惹他們。徐澤寧跟她講過,他要韜光養晦,低調再低調,減少政敵和阻力,順著階梯慢慢往上走,等將來登上權力頂峰的時候再去實現他的理想。她知道他跟誌宏一樣,都吃過苦,經受過磨難,了解民間疾苦,知道中國的問題的症結所在,想懲治腐敗和貪官汙吏,減少貧富差別,把中國建設成一個公平而富強的國家,藏富於民,收回台灣,成就一番中興大業,青史留名。她想成為他的一個賢內助,將來在芭蕾退役之後給他生個兒子,好好持家,做個本分的人,不想去給他的仕途增添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你放心吧,我從來都不關心政治,她說。民主啊腐敗啊官倒啊什麽的都離我太遠,我隻要跳好芭蕾就行了。誌宏有些書呆子氣,你要跟齊靜打招呼,讓齊靜管著點兒誌宏。老四是靠官倒起家的,你不用擔心他了吧。
很難說,徐澤寧說。老四這家夥雖然是靠吃批文發財的,可是平時也牢騷滿腹,靠官倒發財還罵官倒。這小子蔫壞,心裏有主意著呢,我的話他有時聽有時也不聽,也是個能捅簍子的人。我得開會去了,你要是身體不舒服,就請幾天假休息一下,反正你在紐約主要是進修和學習,沒有別的任務,休息幾天也不耽擱事兒。
我知道,她說,你趕緊忙去吧。
那好,掛了,徐澤寧說。得趕緊去會議室去了。
你忘了說---
我愛你,徐澤寧對著電話壓低聲音說。吻我一下。
愛你,她對著電話飛吻了一下說。
放下電話後,她打開電視,果然看見CNN上在播放北京大學的學生們拉著一幅很大的寫著中國魂三個黑字的白布,在沿著街道向著天安門廣場走著。一個CNN的女記者在采訪走在遊行隊伍前麵的一個學生。學生個子瘦高,穿著一件夾克衫,一手揣在兜裏,一手比劃著,說話的聲音因為激動有些高頻,說話也有些詞不達意,反複地說著幾個詞兒。鏡頭切換到女記者身上,女記者麵容興奮地舉著話筒說著什麽,隨後是播音室裏的幾個電視主持人在議論著什麽。她聽不懂支持人在說什麽,看了一會兒,覺得看不懂,沒意思。想到第二天還要早起去芭蕾舞團上舞蹈課,參加排練和晚上去參加《睡美人》的演出,她關了電視,把客廳的燈也關了,走回臥室睡覺去了。
她躺在床上,透過薄紗一樣的窗簾看著懸掛在半空中的一輪明月,想起了不知在哪裏看過的一句古詩: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想起五年前明宵離開北京去美國,走前他們在陶然亭裏擁抱在一起,在月光下親吻,那時也是一樣的皓月當空,那時是多麽的幸福和快樂。同樣的明月,同樣的彩雲,如今卻是不同的心情。她不知道明宵現在在哪裏,是不是也在看著明月,想著自己的心事。即使明宵還是當初的明宵,她卻不是當初的小曦了。她已經結婚了。她已經是徐澤寧的妻子了。她很知足。她不可能再跟明宵好了。徐澤寧對她很好,她不能辜負徐澤寧,也不能違背自己會一輩子跟徐澤寧好的誓言。
早上起來,她覺得昨晚沒有睡好覺,頭有些暈。洗漱完畢後,她空腹喝了一瓶加了蜂蜜的礦泉水,直接去了林肯中心的芭蕾舞團。在芭蕾舞團,她開始了例行的伸展運動,運動之後喝了一杯咖啡,去了舞蹈課。中午她跟芭蕾舞團的幾個姑娘們一起去了林肯中心下麵的餐廳,在那裏要了一份兒雞蛋蔬菜沙拉,吃了一個香蕉,喝了一瓶水,聽姑娘們嘰嘰喳喳地聊了一會兒天。下午她參加了《睡美人》的排練,排練後喝了一杯草莓酸奶,之後繼續參加《卡門》的排練。晚飯時她吃了一份兒牛肉沙拉,在劇場後台的化妝間休息了一會兒,隨後參加了七點半的《睡美人》演出。
演出的時候,她有些分神。她跟隨一些芭蕾舞演員跳群舞的時候,一個旋轉動作沒有做好,過早地停了下來,跟其他群舞演員的動作沒有協調好。她從小手受母親的芭蕾熏陶,又經過了中央芭蕾舞團五年多的艱苦訓練,對於這樣的簡單旋轉動作本來是不該出任何差錯的,但是因為腦子裏還在想著昨晚的事兒,她動作沒有做到家。
她有些懊悔,正抬頭看著舞台側麵的導演,希望導演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就聽見一聲喊叫和一陣驚呼聲。她轉過頭,看見飾演睡美人的女主角痛苦地倒在地上,兩隻手捂著左腳,顯然是在騰躍落地時摔倒了,把腳給扭傷了。音樂停止了,演員們都圍攏過來,聚集在女主角身邊。在觀眾們的竊竊私語當中,導演和劇團的醫生匆匆跑上舞台,查看那個美國女孩的傷勢。女孩的傷勢顯然很重,站都站不起來了。導演讓兩個身高體壯的男演員把女孩抬了下去,抬去了後台的化妝間。
她站在舞台側麵休息,一邊看著焦躁不安的觀眾,一邊跟其他的姑娘們小聲聊著天,看見導演匆匆地走到她身邊來,問她能不能頂替受傷的美國女孩跳女主角。導演解釋說,飾演女主的B角今天沒有到場,現在觀眾們都在等待,退票也不好,應該繼續演下去。
你原來在中國跳過《睡美人》的女主角,你能夠勝任的,導演說。這裏隻有你跳過女主角。
不行不行,她用結結巴巴的英文說。我在這裏沒有排練過---
你行的,這些日子你跟著演出,熟悉音樂和舞蹈,導演說。你按照自己的節奏跳,我讓樂隊跟著你的節奏演奏。即使跳不好,也沒關係,總比讓觀眾看了一半強。
曦,你可以勝任的,旁邊的幾個群舞演員也熱情地鼓勵她說。試試吧。
好吧,那我就試試,她麵露難色地答應說。
導演走到舞台前麵,宣布說舞台休息十五分鍾,之後繼續演出。她去了後台化妝間,看見那個受傷的女孩被抬了出去,有人打電話叫救護車。化妝師過來給她重新化了裝,讓她穿上了女主角的衣服。導演抓緊時間給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隨後舞台的燈光閃了幾閃,觀眾們陸續回到座位坐下。
你要放鬆,別顧慮太多,按照自己的節奏跳,樂隊會跟著你,其他的演員也會跟著你走,導演最後對她說。
樂隊指揮抬起了手臂向她示意了一下,隨後揮起了細長的指揮棒。《睡美人》的溫柔的音樂響了起來。她聽著熟悉的音樂,腳步習慣性地跳了起來,跳到了舞台中央。舞台的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觀眾席上一片漆黑,她看不見觀眾的表情。她按照自己以前在中芭演出時的舞步跳著,不久就忘記了是在林肯中心演出,而覺得自己是在天橋劇場演出。
樂隊和其他演員們都很配合,觀眾們也很支持,不斷用熱烈的掌聲鼓勵著她。她專注地跳著,在舞台上旋轉著,靠著自己的精湛的演技,把《睡美人》一直跳到結尾。
閉幕的時候,她疲累得幾乎要癱倒在地上,但是觀眾們熱情的喝彩聲和如潮的掌聲,給她注入了能量和活力。她一手拉著導演,一手拉著飾演王子的男主角,謙卑地頻頻低頭彎腰謝幕。“Bravo!”“Bravo!”,觀眾席上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熱烈的掌聲。
天鵝絨的紫色大幕落下又升起,觀眾們集體起立,掌聲久久不能平息,響徹大衛寇克劇場高高的屋頂。她站在舞台中心,額頭,脖子和脊背上流著汗水,眼睛裏泛著激動的淚花。觀眾們熱情的掌聲和喝彩聲感動著她,她從來沒有想到,一個來自中國的女孩,能夠在紐約的林肯中心這個被譽為世界藝術之都的大舞台上,有這樣一個機會完美地展現自己的風采,受到觀眾們這麽熱烈的歡迎。
她一遍遍地真誠地彎腰謝幕。觀眾們站著鼓掌,掌聲長達十幾分鍾才漸漸平息。麵對熱情的觀眾,她含著眼淚連續謝了五次幕,才最終能走下舞台。
太完美了,導演在舞台側麵激動地擁抱了她說。真不可思議,怪不得你們團長說你的芭蕾天分無人能比。我在芭蕾行業幹了三十多年了,第一次看見沒有經過排練就能把一出舞劇跳得這麽完美的。你真是天才。
謝謝,謝謝,她滿含熱淚說。我也沒有想到,都是樂隊和演員們支持我配合我。
演員們紛紛走上前來,一個個帶著羨慕的眼光,依次擁抱她,向她表示祝賀。看著眼前的這些演員們,她激動著,感激著,熱淚再一次盈滿了眼眶。剛才的緊張和疲累也一下都消失了,變成了幸福的喜悅。
明天你接著跳,導演當著所有的演員麵說。觀眾們喜歡你,在A角傷愈回來之前,這個角色就歸你了。
第二天,《紐約時報》在藝術版刊登了她的大幅照片和一篇題為《中國芭蕾舞天才震撼世界藝術之都》的報道。報道說,紐約的觀眾們見多識廣,對藝術表演很挑剔,但是靳曦這個人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名字,以她精湛的表演,把《睡美人》這部芭蕾舞劇推上了藝術巔峰,徹底征服了擁有五層觀眾席的大衛寇克劇場裏的兩千多名觀眾,一夜之間成為紐約上空的一顆耀眼的明星。
她早上來到林肯中心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真正受到了明星待遇。導演把《睡美人》原來的女主角專用的化妝間騰給了她,門口的牌子也換上了她的名字。一群記者在她的化妝間門口等候著她,拿著照相機和攝像機給她拍照,把話筒伸到她麵前采訪她。她聽不懂記者們的提問,團長在旁邊耐心地一句一句給她放慢了說,讓她明白記者們提問的問題。她覺得對付記者比跳芭蕾還累,一個小時的采訪讓她出了滿頭大汗。
整個一個下午,劇團的人都在陪著她排練。她晚上的表演比頭天晚上還要精彩,還要完美。聞訊而來的觀眾們的熱情比頭天晚上不減,讓她真正體會到了熱愛藝術的紐約人的狂熱。觀眾裏麵還來了不少花高價買了黃牛票的中國觀眾,用中文喊著她的名字大聲喝彩。她在謝幕時,聽到自己的中文名字,心裏既激動又有些忐忑不安。她想可能自己這次藏不住了,明宵一定也看到了新聞,也許現在就在觀眾席上給她鼓掌和喝彩。
果然,當她謝幕完畢走回後台的化妝間,剛推開化妝間的門,就看見自己的梳妝台上擺放著一個碩大的花籃,花籃上是一個美麗優雅的賀卡。她快步走到梳妝台前,拿起賀卡,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眼就看見上麵的熟悉的黑色鋼筆字:
小曦:
過去的事對不起。我愛你。從今以後,你在哪裏,我在哪裏,我再也不會失去你。
明宵
她看著手裏的賀卡,眼睛不知不覺濕潤了。這是她知道的明宵。這是過去的那個明宵。這是那個深愛著她的明宵。就在這時,她聽見自己身後響了一聲,感覺到一個人從化妝間的門後走了出來,站到了她的背後。
她轉過身,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英俊的陽光的麵容。
你是看見了報紙上的新聞了吧?她舉著手裏的賀卡問他說。
在看見新聞之前,我已經打電話到了舞蹈團,還打電話到了中國大使館,他伸開雙臂抱住了她說。這次,你再也逃不掉了。
謝謝Fortissimo!
謝謝樹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