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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一條波希米亞紅裙(五十五)

(2015-09-07 19:56:00) 下一個

五十五

一抹強烈的陽光透過黑色的雲層,把金黃色的光芒塗在巍峨的布拉達宮的白色宮殿上。布拉達宮麵對陽光的一側沐浴在通紅的夕陽殘照之中。一群雪白的飛鳥在布拉達宮前上下盤旋,像是漫天飛舞的雪花,給布拉達宮增添了神秘的魅力。近處的天空依然是西藏特有的藍天白雲,遠處的群山已經與灰黑色的天際融合在一起。麵對夕陽的山峰被朦朧的夕陽籠罩著,散發出淡淡的黃色光芒。

一架軍綠色的運輸機從拉薩郊外的西藏軍區空軍基地起飛,機尾一閃閃地反射著夕陽的光芒。徐澤寧透過運輸機的艙口出神地看著腳下峻峭的山峰和峰頂上的巍峨的宮殿,心裏不由得產生出一種敬佩的感覺。即使在最貧窮最落後的地方,依然可以看見璀璨和輝煌。

今天一天徐澤寧都在一係列的重要會議之中。為了慶祝西藏自治區成立二十周年,中央將派出以中央書記處書記胡啟立為團長,李鵬副總理和班禪大師為副團長二百多人的代表團到西藏祝賀和參觀。市長要徐澤寧負責接待中央訪問團的工作。胡啟立是團派人物,經常在團中央指導工作,徐澤寧在團中央時就已經見過胡啟立幾次。徐澤寧知道,胡啟立和李鵬都是對他今後仕途發展至關重要的人物,因此他也格外重視這次的接待組織工作。徐澤寧來拉薩不久,對下麵的人不熟,對於他們的工作能力也不敢太信任,所以什麽事情都要自己親自落實。他讓部下製定出了一個詳細的接待計劃,從接機到下榻到演講到參觀,為代表團的每一個成員都安排好了行程安排。今天從早上開始,徐澤寧召集各部門開會,一項一項落實招待計劃,製定專人負責招待計劃中的每一個環節,把責任落實到人,同時聽取部下關於招待任務中的困難,幫助協調和解決問題。

會議一直開到了六點才結束。徐澤寧沒有吃飯,直接叫司機送他去了西藏軍區的空軍基地。軍區負責後勤工作的副部長是他中學時在四中結識的一個很要好的朋友,也是高幹子弟出身,當初沒有插隊直接進了軍隊,在基層幹了幾年之後調入總後,後被派到西藏軍區。徐澤寧早上打電話給同學,詢問有沒有當天晚上去北京的運輸機,想搭乘飛機回一次北京。同學說正好有一輛運輸機晚上六點半去北京,十點半左右到南苑軍用機場,裝上軍用物資後第二天淩晨返回拉薩。徐澤寧說想搭乘這架飛機去北京辦一件急事,第二天淩晨跟著回來,可不可以。同學說沒有問題,運輸機運載物資不多,就是條件簡陋一些。他說不怕簡陋,隻求快去快回。

落實完去北京的飛機後,徐澤寧抽空給老四打了一個,讓老四晚上十點半開車去南苑軍用機場接他。

沒問題,老四說。哥,怎麽了,這麽匆匆忙忙的?

我要去見見小曦,徐澤寧說。小曦原來的男朋友明宵昨天從美國回來了,見到了她。小曦可能會打算跟明宵好了。

你怎麽知道的?老四好奇地問。

誌宏給我來了一個電話,徐澤寧說。我在幫誌宏安排人大研究生來拉薩做社會實踐調查,昨晚跟誌宏打電話聊了一會兒,順道兒問了問小曦的情況。誌宏的女朋友齊靜跟小曦一個宿舍,他去看齊靜時,在宿舍裏見到明宵了。誌宏一開始還不想告訴我,說話支支吾吾的,後來我猜到了明宵回來了,誌宏才把一切都告訴我。

難道小曦會這麽傻,為了明宵舍棄哥這樣優秀的人嗎?老四問徐澤寧說。

十七歲的女孩,很容易受到各種誘惑,徐澤寧說。經曆了這麽些年之後,我才明白,十七歲的人根本不懂得什麽是愛情,也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什麽樣的人。但是這個年齡的人會以為自己什麽都懂,什麽都對,聽不進別人的看法。我本來想跟小曦打個電話好好聊聊,後來想還是當麵談吧,當麵談能溝通得更好一些。

哥,我可以約明宵出來跟他好好談談,讓他放棄小曦---

老四,這件事你別摻和了,你越摻和越亂,徐澤寧說。我自己能處理得好。

好吧,那我晚上十點半在南苑機場等你,老四說。

 

飛機在夜幕裏穿行,飛過月光籠罩下的群山和層層疊疊的雲霧。從艙口可以看見地麵上的燈光,有時稀疏,有時繁星似火。軍用運輸機的機艙很簡陋和寬闊,靠著機壁有兩排簡陋的板凳,中間是光板的貨物區域。徐澤寧坐在其中的一條長凳上,腰上係著一條安全帶,手裏拽著頂上垂下來的一條粗纜繩。軍用運輸機隨著氣流顛簸著,他的身體也隨著飛機上下起伏。他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為了自己的私事搭乘軍用飛機。雖然父親一再告誡他在西藏要踏踏實實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搞特殊化,特別是不要跟西藏軍區的人走得太近,以免受到猜疑。但是這一次,他覺得隻能借助軍區的飛機飛回北京。他是一個平時可以循規蹈矩,但是在關鍵時刻,可以打破一切陳規,果斷做出行動的人。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在尋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一個樸素純真美麗大方,將來能夠陪同他出席宴會和社交場合,同時又本分不張揚的人。這麽多年了他終於發現了一個理想的妻子,他不能輕易失去她。

 

天橋劇場演出結束之後,她沒有跟團裏的車一起回中芭,而是跟明宵去了珠市口的一家餃子館,在裏麵一起吃夜宵。明宵下午三點鍾到了中芭宿舍找她,拿到了《吉賽爾》的票,晚上去了天橋劇場看她的演出。吃完夜宵之後,他們並肩沿著繁華的街道走著,走過一個個賣衣服的小攤,走過街頭的書報亭,走過霓虹燈閃耀的珠市口電影院。雖然已經十一點多了,但是夏日的珠市口街頭,依然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她已經卸了妝,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換了一雙平底涼鞋,肩上挎著一個小旅行包,裏麵塞著換下來的衣服和鞋。明宵 穿著一身休閑的T恤和短褲,腳上穿了一雙白色的耐克鞋,一手插在褲兜裏,一手牽著她的手。

白日的悶熱已經被夜晚的涼風代替,月光,路燈和老槐樹的樹蔭給熱鬧的街道增添了一種愜意的氣息。風中漂浮著小吃攤的香氣和花草的味道。她低著頭,身子靠著明宵,手有時被明宵牽著,有時挽著明宵的胳膊。對她來說,跟明宵在夏夜街頭一起散步,往日喧鬧的街道變得靜寂了,悶熱的夜晚變得涼爽了,身邊的一切是這麽的美好,就像鄧麗君的那首歌:“夜幕低垂 紅燈綠燈霓虹多耀眼/那鍾樓輕輕回響迎接好夜晚/避風塘多風光/點點漁火叫人陶醉/在那美麗夜晚/那相愛人兒伴成雙/他們拍拖手拉手情話說不完/卿卿我我 情意綿綿/寫下一首愛的詩篇。。。我愛這個美麗晚上/有你在我身旁”。

下午明宵一來,她就想把徐澤寧的事兒告訴明宵,但是看著明宵高興的樣子,她不想破壞明宵的情緒。現在,在走回中芭的路上,她覺得是應該把徐澤寧的事情告訴明宵的時候了。他們一起走過繁華的珠市口和天橋,沿著筆直的馬路走著,一邊走一邊親昵地聊著天。拐進南橫街上的寂靜的林蔭道時,在一顆古槐樹的陰影下,明宵停住了腳步,摟住她的腰,把她拉進身來。老槐樹的樹皮有些剝落,褐色的彎彎曲曲的樹根突露在泥土的外麵。月光在樹葉之間撒下來,帶著一股微涼的氣息,綠色的樹葉上泛著月光和燈光。明宵站在樹下吻了她。她雙手摟著明宵的脖子,長睫毛幸福地閉著,踮起腳尖,跟他長吻著。他們親吻著,火熱地親吻著。他的嘴唇堵住她的嘴唇,讓她喘不過氣老。人聲,車聲和遠處的喧鬧都消失了,她隻感覺到他的火熱的鼻息。他親吻著她的嘴唇,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臉頰,說著愛她,渾身散發出汗水的味道。他說,他一直覺得認識她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事。他說,在美國的十個月裏,他一直在等著重新見到她的日子。他說他親吻了許多次她的照片。她回吻著他,聽著他的甜言蜜語,心裏激動著,顫抖著。黑暗中他的眼睛看著她,眼瞳裏閃爍著月亮的光芒。她突然想起了徐澤寧,不禁歎了一口氣,眉頭皺了上來。

怎麽了,他像是感覺到了她的變化一樣問她說。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她鬆開了吊著明宵脖子的手,低頭說。如果我做了不對的事情,你能原諒我嗎?

隻要你喜歡我,什麽都可以原諒,明宵說。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她站在樹下,把跟徐澤寧的交往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訴了明宵,包括她去了徐澤寧家裏給他母親過生日。明宵靜靜地聽著,臉色越來越凝重,眉頭皺了起來。他的手鬆開了她的腰,眼睛像是不能相信一樣地看著她。

你去徐家見過他父母了?明宵眯著眼睛問她說。

嗯,她點頭說。

那你們的關係發展到了多深?明宵直截了當地問她說。能讓見父母,說明他早已把你當作女朋友了,而且是很穩定的女朋友。告訴我,徐澤寧有沒有親過你?

有一次,她坦白說。在徐澤寧臨去西藏前的一個晚上,在他的車裏。

你讓他親了?

嗯,她有些膽怯地說。我當時被他的話感動了。要不是他,《吉賽爾》也演不了,我一直覺得欠他的。你能原諒我嗎?

 

明宵吃驚地看著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咬著嘴唇,臉因為生氣而漲紅起來。他能理解女孩的虛榮心,能理解一個女孩喜歡有人追,特別是有徐澤寧這樣的優秀的人追。他本來想原諒她,寬慰她幾句,但是聽見說她去了徐家,見了徐家的父母,而且讓徐澤寧親了她,他心裏非常生氣。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能理解和原諒的極限了。

小曦,我真沒想到,明宵氣惱地說。你做得太過分了。如果徐澤寧追你,你不置可否,我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諒。但是,你都讓人親了,還去了徐家見了徐家的父母,這明顯的就是早已經動心了。我以為你有了我,就不會再跟別人好了。我認錯人了。你還是去跟徐好吧。

對不起,她低頭說。我知道我做得不對,你不原諒我,我也不敢再請求你原諒我了。是我的錯,如果你不想跟我好了,我也不會怪你。我隻能怪自己沒有主心骨,沒能堅持自己的愛情。我想告訴你,重新見到你之後,我才發現心裏真正愛的是你---

算了吧,別說了,明宵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說。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會跟徐澤寧好的---

我有一段是比較猶豫,她坦白說。那時你在忙,也沒有信來,我也不知道你那邊怎麽樣了。徐澤寧又追得很緊,別人也都勸我跟徐澤寧好。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拜托,以後千萬別跟我再提徐澤寧了,明宵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說。我不愛聽,也不想聽他的任何事。我沒有想到你會跟別人好,會好到讓別人親你和去別人家裏見父母的程度。我一點也沒有想到。我真的看錯你了。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天真純潔的小曦了。

說完話這句重話,明宵轉身就走了,把她甩在路邊的槐樹下。

 

她怔怔地看著明宵離去的身影,眼裏突然溢出了淚水。她的心裏充滿了悔恨,但是已經晚了,她無法去把明宵叫回來。明宵走得步子很快,身影不久就消失在她的視野之外。她扭過身,沿著南橫街慢慢地走著,拐上太平街,向著中芭大門方向走去。懊喪,悔恨和歉疚一下湧上心頭。她知道她傷了明宵的心,她沒想到明宵反應這麽強烈。但是錯誤已經鑄成,她即使悔恨也無法改變了。她忍不住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用手臂擦著臉上的淚水。

她哭著走近中芭的大門,突然看見大門附近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車,車邊站著兩個黑影,像是在等人。其中一個身材健壯的黑影看見她,快步向她走過來。淚眼模糊中,她覺得前麵這個身影很熟悉。她擦了一下眼睛裏的淚水,看見黑影已經走到了離她隻有幾步遠的地方。黑影叫著她的名字。她站住了,一下認出黑影就是徐澤寧。

徐澤寧不是在西藏嗎?怎麽一下從天而降了?她的腦海裏轉過一個疑問。

另一個黑影此時已經跟了上來,她認出是以前見過的老四。

小曦,誰欺負你了?徐澤寧伸開胳膊想要抱住她說。是明宵嗎?

請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她向後一躲,躲開了徐澤寧的胳膊說。也不要再給我送花,不要再給我打電話,我們就到此為止了。

 

她轉過身,向著中芭的大門方向跑去,想甩開徐澤寧和老四。老四手疾眼快地向前緊跑兩步,伸手抓住了她肩上背的小旅行包,隨後抓住她的胳膊。

別走!先跟我大哥把話說請了再走,老四橫眉怒目說。為了你,我大哥坐了軍用飛機從拉薩趕來,你把我大哥當什麽人了?我大哥是那種你想搭理就搭理,不想搭理就不搭理的人嗎?你甩臉色給誰看呢?

你放開我,她用力地甩著老四的胳膊說。不然我喊人了。

喊人?你喊一個試試,老四冷笑說。看誰敢管。

老四的雙臂像是鐵鉗一樣鉗住她,讓她動彈不得。她惱怒地用眼睛瞪著老四,老四的眼睛毫不退縮地看著她,胳膊一動也不動。傳達室的窗戶開了,大爺探出腦袋來,窺視著大門外的情況。

老四,放開她,徐澤寧冷靜地對老四說。小曦現在不想說話,就讓她回去先好好休息一下,想一想,有什麽話我們以後再談。我們有得是時間。

 

老四看著徐澤寧,猶豫了一下。徐澤寧目光堅定地看了老四一眼,再次點了一下下巴,示意老四把手放開。老四瞪了她一眼,把手鬆開,但是身子依然擋住她回中芭大門的路。

小曦,我從拉薩連夜趕來,就是要跟你說,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今後也不會變,徐澤寧跨前一步說。謝謝你昨天去了我們家,給我媽祝壽。我昨天給家裏打電話,爸媽對你非常滿意。他們二老都極力誇你,說你是個非常好的姑娘,說我眼力好。他們說想把祖傳的戒指給你,你不要,他們要我以後交給你。小曦,不管今晚發生了什麽,你告訴我也好,不告訴我也好,我都不關心,也不會再問你。我希望從今以後你能夠忘記明宵,一心一意做我的女朋友。我認準了你,就不會離開你,也不會讓你離開我。剛才看見你哭的樣子,我覺得很心疼。這麽晚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演出,回去後好好睡覺,什麽也別想,別把明天晚上的演出影響了,要是演砸了,砸得是你自己的事業。明天早上我就回拉薩了,以後我會給你打電話來。等你過幾天,心情平靜一些之後,我希望你能夠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誰是你最能信賴的人?誰會最能給你帶來幸福的人?誰會讓你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我知道我自己比你大很多,但正是因為如此,我會更能包容你,理解你,懂得你。我別的都不在乎,隻要求你一心一意的對我好,有這一條就行了。

我今天太疲倦了,不想說什麽了,她低下頭說。謝謝你連夜趕來,跟我說這一番肺腑之言。這幾天你先不要給我打電話,也不要給我送花,給我一點時間好好想一想,可以嗎?

當然可以,徐澤寧點頭說。今天是星期二,我下個星期二再給你打電話,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讓你好好想。如果你想好了,真打算跟明宵好,我不會阻攔你,也不會讓你為難。以後你有什麽事情,我還會一如既往的幫助你。畢竟,你是我喜歡的人。如果過了一個星期後,你想通了,想做我的女朋友,跟我在一起,那麽我希望今晚發生的事情以後再也不會發生。趕緊回宿舍去吧,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覺。

好的,她點頭說。下個星期二我等你的電話。

老四側身把路讓開。她低著頭緩慢地向著大院裏麵走去,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看見徐澤寧和老四依然站在黑色的奔馳車下,在注視著她。傳達室大爺一直探著頭支著耳朵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院門外發生的這一切。她扭過頭看了大爺一眼。大爺趕緊把頭縮回窗戶內,一邊嘴裏嘟囔著天氣真熱,一邊用手關上了窗戶。晚上的表演已經讓她疲累不堪,剛才發生的事又讓她心情煩惱,她覺得自己從身體到精神都快崩潰了。她托著疲累的腳步向著宿舍走去,隻想躺在床上,忘記這一切,好好睡一大覺。她希望明早醒來,太陽還會升起,而今晚隻不過是噩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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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labo88' 的評論 :
謝謝,就是,明宵比起徐澤寧來說嫩得太多了,所以徐根本不把明宵當對手。
labo88 回複 悄悄話 薑還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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