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淩晨五點中,我懵懵懂懂的在沙發上睜開眼,將醒未醒的看著黑漆漆的房間,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又怎麽突然會從夢中醒來。電視還在開著,上麵演得是一個什麽肥皂劇。我伸手摸到遙控器,把電視關上。我環顧四周,借著窗戶裏透進來的一片朦朧的光,掃視著屋裏那些熟悉而安靜的物體:一個兩米高的書架立在牆邊,上麵擺著幾排書;一個不大的長方書桌靠在牆的一角,上麵有一盞台燈,旁邊放著一把黑色皮麵的轉椅;一個衣櫥的的門半開著,裏麵是一些襯衫和褲子,一個熨衣板和兩個箱子;一個木質小圓桌擺在窗戶下麵,上麵放著幾本書和一個可口可樂飲料罐,桌旁是一個舒適的棕色單人沙發,那是我經常一個人蜷縮在裏麵看書悶坐的地方。
一陣不大的唰唰唰的奇妙的聲音從窗戶傳來,在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我知道,那是一陣陣冰雨在敲打著窗欞。我光著腳走下地,走到窗戶前,拉開窗戶上的白色的百褶簾去看外麵,密集的小小的晶瑩剔透的冰渣從天上垂直降落下來,像細雨一樣斜打在窗玻璃上,濺落在窗台上。窗台上已經堆積了一片小冰渣,像座一半靠在玻璃上的小冰坡。窗前的一顆雪鬆的細枝上掛滿了透明的冰淩,像是要垂下來。街上已是一片銀白,地上鋪上了一層半透明的冰,像是一個大冰場。
披上放在沙發上的衣服,我從書桌上摸索著找到一盒煙和一個打火機,放在衣兜裏,在地板上的一個堆滿洗幹淨衣服的筐裏找到一雙幹淨的襪子,穿在腳上。我打開房門,下樓到廚房裏去。走過隔壁的哲學博士的房間的時候,那個哲學博士的鼾聲一起一伏地清晰地傳了出來。我穿著襪子,腳踩著樓梯上的地毯下樓,走到樓下的一個不大的共用廚房裏,找到一瓶荷蘭啤酒Heineken。一手夾著啤酒瓶走到屋門口,我穿上放在門口的衣架上的厚厚的皮夾克和鞋櫃上的靴子,推開門去看外麵的冰雨。開門的時候,一陣冷風颼颼的從門口鑽了進來,讓我渾身打了一個寒戰,我趕緊去把衣服裹緊。
我站在門外,點上一顆煙,咽一口啤酒,看著小小的冰渣像細雨一樣從天而降,突然覺得很冷,覺得很孤獨,有一股強烈的欲望想跟人說幾句話或做點兒事。確切的說,是想跟個女人說話,最好是躺在床上,赤著身子互相摟抱著說話,把蓋在身上的杯子裹得緊緊的,腳和腿互相壓著,交纏在一起。我想女人的身體和乳房了,想那種乳房擠壓在胸膛上的快感,想那種擁抱著撫摸著女人肉體所帶來的溫暖的感覺了。
但是沒有女人在我的床上,也沒有女人會在這個淩晨時分枕在我的胳膊上跟我說話或者跟我摟抱在一起。
我把煙吸完,把煙頭按在雪地裏,看著煙頭上的最後一點紅光漸漸熄滅在雪地裏。不遠處的鄰居的房子邊上,一隻野兔子在呆若木雞的蹲在牆角的一顆雪鬆旁邊,眼睛向我這邊看著,身體一動不動。這是一隻漂亮的野兔子,它渾身是灰色的毛,隻有鼻子是白的,眼睛是黑的。它的灰色的長長的耳朵豎立著,短短的尾巴貼在地上,嘴緊緊的眠著,大大的黑眼睛漠然的越過我看著遠處,眼珠一動不動,好像沉浸在思索之中一樣。
你在幹什麽呢?我心裏對野兔子說。你是想在這裏陪伴我嗎?你也是想跟人說些話嗎?或者你是想迷惑我,讓我以為你不是活兔子,而是一個雕像嗎?
我舉起酒瓶,向兔子晃了晃,兔子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它依舊一動不動的蹲在那裏,全無反應。
幹杯,我舉起酒瓶對兔子說。兔子依然毫無反應地默然地越過我看著遠處。
我仰頭把瓶子裏的啤酒喝光,一股暖流湧上身體。我有些暈眩的走到窗台底下,把空啤酒瓶子放到那裏的一個垃圾回收筐裏。冰雨把地上鋪上了一層灰色的堅硬的冰殼,地上很滑,就像溜冰場。我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腳步,回到屋門口,再回身看時,那隻野兔子已經不見蹤影。它消失得這麽快,好像就從來沒有存在過的一樣。
我覺得有些茫然和失落。就這麽一轉身的功夫,野兔子就無影無蹤了。它的短暫的存在就像是一個幻覺,讓我有些懷疑它是否真的存在過。地上堅硬的冰殼上沒有它的腳印,空氣中沒有它的氣息,雪鬆還在屋角一動不動的承受著厚重的冰雨,掛滿冰淩的鬆枝垂了下來,有的快接觸到了地麵。所有的東西都在那裏原封不動,隻缺少了那隻野兔子。
我覺得有些傷感。野兔子的消失讓我想起了過去。就像做了一個夢一樣,那些愛過的人來到我身邊,又消失了。對於消失了的人和物,夢,幻覺和過去有什麽區別呢?都是殘存在記憶裏,都是能帶來喜怒哀樂,都是閉上眼睛能看到,都是摸不到。
我走回屋子,脫下靴子和皮夾克,突然想泡一個澡。穿著襪子走到廚房裏,我找了一罐子可樂和一個杯子,從冰箱裏拿出冰塊放在杯子裏,又切了幾片檸檬放在杯子裏。我拿著杯子和可樂回到臥室裏,找了一本書,夾著書,可樂罐和杯子來到浴室裏,把浴室門關緊。熱水嘩嘩的從浴缸的水龍頭裏流出來,我伸手試了一下水溫,覺得合適了,就讓水龍頭繼續放著水,一邊把可樂罐打開,把冒著氣的可樂倒進盛著冰塊和檸檬片的杯子裏。我嚐了了一口可樂,涼涼的帶著檸檬的酸味。我把可樂放在浴缸旁邊的白色的台子上,坐到浴缸旁邊,打開書,一邊看書一邊等著浴缸的水放滿。等浴缸的水基本滿了之後,我把書放下,脫下衣服,走到淋浴的隔間裏,讓淋浴的水把頭發和臉澆濕,然後走進浴缸裏躺下,讓熱水浸泡全身。
我泡在浴缸的熱水裏,一邊看著書,一邊喝著涼涼的帶著檸檬酸味的可樂。我的手指是濕的,翻頁的時候,把書的紙頁也弄濕了一些。
突然,我的腦子裏好像不知從哪裏躥出了一隻野兔子似的,它用黑黑的眼睛盯著我,說:不要忘記我哦。
我放下書,把頭靠在浴缸邊上,閉上眼睛。
我平時不是在學校讀書,就是在星巴克讀書,要末就在自己的屋裏讀書,或者蜷縮在房東老太太的客廳的沙發上看書。房東老太太經常獨坐在客廳裏,見到我,就跟我聊幾句天,然後繼續枯坐著。她有時會彈幾曲鋼琴,都是我聽不太懂的曲子。
哲學博士沒有工作,跟我一樣,天天看書到半夜,早上不起。我們在廚房裏經常碰到一起,坐在廚房的小桌子上,一邊吃飯一邊聊天。他的學問很廣,從古希臘的第歐根尼到當代的雅克•德裏達,沒有他不知道的。他見了我,就喜歡聊聊馬克思,孔子和孫子,因為他知道我對這些人應該有些了解,可以跟他談一些,而不是像那些生疏的哲學家一樣我隻能聽他講。我則喜歡聽他講那些哲學家的閑情逸事,隻不過他講那些人名的時候,我要反應半天才知道他講得是哪位,才能把英文人名和中文的哲學家名字對上號。有好多人名到現在我還對不上號。他最推崇第歐根尼,給我講了好幾遍那個第歐根尼和亞曆山大的故事,說是英俊威武的馬其頓國王亞曆山到處都受到人們的歡呼,唯有第歐根尼見到了他,連站都不站起來,隻是一隻手支著腦袋看他。亞曆山大並沒有怪罪他,反而問他:我可以為你做什麽嗎?第歐根尼說,請你站到一邊去,你擋住了我的陽光。每當講到這裏的時候,哲學博士就孩子一樣的笑起來,好像他就是當代的第歐根尼一樣。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讓我也跟著笑起來。
哲學博士個子不高,其貌不揚,脾氣很溫和,很有氣度,說話聲音不高,很有紳士風度。大概是因為沒有工作的緣故,也沒有女朋友。偶爾他到大學裏去代幾次課,賺一點兒錢,但是找不到哲學方麵的工作,他又不愛轉行幹別的,所以隻能靠政府福利,過著沒有什麽收入的日子。好在他對生活的要求不高,平時除了喝點兒啤酒也沒別的什麽奢侈愛好。
哲學博士和我經常在廚房裏一起做飯吃飯。有一次我炒菜的時候,油燒得太熱了,著了起來,嚇了我一大跳,趕緊把炒菜鍋端下來,拿了另外一個鍋給蓋上,弄了一屋子的煙,從此以後再也不敢把油燒得太熱了。哲學博士來廚房的時候,聞到了煙味,問我怎麽回事兒,我跟他講了,他笑了笑,說他以前住過另外一家的房子,那個家裏過節的時候開party,有個小孩在地下室玩,不知怎麽弄著了火,小孩害怕了,就上來拽她媽媽,說媽媽媽媽你到地下室來一趟,讓她媽媽下地下室去看,但是沒敢告訴她媽媽是著火了。她媽媽正忙著招待客人們,就說一會兒去,也沒把這當回事兒,沒下去看,把這件事兒給忘了。結果火燒大了,把整個房子都燒了,哲學博士的東西都燒光了。我說,那怎麽辦呢?哲學博士笑笑說,那有什麽辦法,隻能認倒黴。房主的房子有保險,從保險公司拿到賠償,但是像我這樣的房客就沒什麽補償了。他說後來房主給了他一點兒錢,算是象征性的做了些補償。哲學博士說這些事兒的時候,一點兒也沒有埋怨的情緒,讓我覺得他的性格很好,很有教養和涵養。
我有一把吉他,但是因為彈的不好,從來沒敢在哲學博士的麵前彈過。他看見我屋裏的吉他,有次在廚房吃飯的時候非要我給他彈一個,我就彈了最簡單好彈的《雪絨花》給他聽:
Edelweiss, edelweiss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Small and white
Clean and bright
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Blossom of snow
May you bloom and grow
Bloom and grow forever
Edelweiss, edelweiss
Bless my homeland forever
他聽完了,很客氣的說彈的很好,然後跟我聊了半天《音樂之聲》這部片子。他告訴我說雪絨花是奧地利的國花,讓我覺得很欽佩,覺得他知識太淵博了,什麽什麽都知道,都能講出一套來。
我們有時吃完飯,坐在廚房一邊喝啤酒一邊聊女人。我問他是不是因為沒有工作所以沒有女朋友,他點點頭,說找不到合適的,然後感歎一聲說,跟女人做愛容易,但是真愛難覓啊。
哲學博士會彈鋼琴,有的周末的晚上,我們和房東老太太坐在客廳裏,他和老太太輪流彈鋼琴,我彈吉他,然後哲學博士和我喝啤酒看電視裏的節目,老太太拿著一本書坐在沙發上看著聽著,偶爾插幾句話,就像是一家人一樣的融洽。老太太身體不太好,所以哲學博士和我輪流打掃廚房,扔垃圾,冬天的時候一起鏟車庫前麵的雪,在門口撒鹽,防止門口的台階凍冰。
在星巴克遇見綠子之後不久,在一個下雪天的下午,我在C大的校園裏又遇見了她。那時我在學校裏的書店打工,負責給學生們存書包。書店門口有一個存書包的地方,學生們可以把書包存在這裏再進書店。這個工作很簡單,學生們把書包交給我,我把書包給放到靠牆的一排排壁櫥裏,然後把帶著號碼的黑色的小圓牌遞給學生們作為取包的憑證。等他們從書店裏出來後,再把小圓牌交還給我,我按照牌子上的號碼找到他們的書包,把書包交還給他們。最後他們謝謝我替他們存包,我謝謝他們的支持,互相說句客氣話。書店裏有時學生多,有時學生少,工作倒也不忙。
C大有一個貫穿校園的地下隧道係統,冬天的時候,學生們可以沿著地下隧道從一個樓走到另外一個樓,不用出去到外麵去冒著風雪走路。隧道有三米左右寬,一丈來高,地上是灰色的水泥地麵,牆壁和頂上也是水泥的,牆壁上畫著各種各樣的壁畫,大多是學校各個社團自己畫的招貼畫。剛來到C大的時候,在隧道裏走的時候有時會迷路,因為隧道有的時候會分幾條岔口,雖然有路標指示岔口往哪個方向走,但是因為那時對校園不熟,經常分不清哪裏是哪裏,有幾次走了很長的冤枉路。隧道裏經常有小電瓶車駛來,那是校園內部的運輸係統,小電瓶車設計的小巧玲瓏,可以在隧道裏穿行,車像是叉車一樣,可以運載很多貨物。
校園的書店在校園內的一座紅色的矮樓裏,挨著C大的小劇場禮堂。它有兩個入口,一個是可以從樓外直接進來,一個是可以從隧道進來。每天上完課,我就順著隧道,走到書店去打工。
綠子來存書包的時候,我正在給另外一個學生存書包。她站在旁邊看著我,嘴角帶著微笑。我把小牌遞給她前麵的學生,一眼看見了她。她穿著一個黑色的短腰皮夾克,繃得緊緊的牛仔褲,底下是一個黑色的細長皮靴。她像是從樓外進來,頭發上滴著融化下來的新鮮的雪水,皮夾克上也留著一道一道的雪水的痕跡,臉像是剛洗了一樣,白裏透紅,身上散發出一種新鮮的空氣味道。
你好,我對她打招呼說。又見到你了。外麵還在下雪嗎?
啊哈,現在知道到哪裏能找到你了。她跺著腳,伸出一雙凍得通紅的手把書包遞給我說。還在下大雪,都下了快一天了。
你的書包好沉啊。我接過她的冒著濕氣的書包,放進壁櫥裏。
我是一個比較懶的人,她笑笑說,所以習慣把什麽都帶著,以防忘了什麽。
我把黑色的小圓牌遞給她。她把小圓牌放進手包裏,跟我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進到書店裏去了。
我繼續在門口給別的學生存包,沒事兒的時候就往書店裏看幾眼,有時能看見她在某個書架前麵止步翻閱書,她垂著頭,手指翻動著書頁,時不時的用手捋一下垂下來的頭發。有時我看不見她的身影,隻看到書店裏不斷有學生們走動,或者看書,或者拿著書去收銀台繳款,她或許是在哪一個書架後麵翻書。
過了一個小時左右,她從書店裏出來,手裏拿著幾本剛買的書。她站到我麵前,依舊笑了笑,把小圓牌從手包裏拿出來遞給我。
都找到你要買的書了嗎?我接過小圓牌,問她說。
找到了。她笑笑說。
有些教科書好貴啊。我說。
就是,有的不厚的一本,還要一百多。她說。不過我買的都是二手書,便宜不說,而且方便,凡是重點的地方都有人給劃上線了,省得自己劃。
她把手裏的書讓我看,果然都是二手的,裏麵一些段落還用彩筆劃著線。我知道C大的書店也經營二手書。
每年教科書都出新版本,那二手書裏沒有新增的內容怎麽辦呢?我把她的書包從架子上拿下來,遞給她。
到圖書館去借一本或者找同學借一本複印一下重要的就行了。她接過沉沉的書包說。
她打開書包,把書往本來就塞得滿滿的書包裏硬塞。
那些教授們就是要每年出一個新版好讓學生們買,她皺著眉頭說。其實主要的內容都一樣,新增的內容都不多,而且也不一定考。
你最近還在星巴克打工嗎?我問她。最近去了那個星巴克幾次,都沒有看見你啊。
我倒班了,最近白班上得多,晚班上得少。她背上書包說。晚上我隻有星期一和二在那裏。有空到星巴克去找我哦。再見。
一定。我對她揮揮手說。再見。
我看著綠子背著沉重的書包向外麵走去。她拉開門,一陣冷風夾雪吹進來,把她的長發吹起。她縮了一下頭,把皮夾克的拉鏈往上拉了一下,低頭頂風走了出去。外麵的風雪特別大,在屋裏就能聽見風的冷峻的呼嘯和看見濃密的雪花漫天飛舞。雪在她的身後飛旋著,一些雪花落到了她的頭發上和瘦弱的肩膀上,她的細長的長筒皮靴踩在雪地上,一陣寒風吹過,她像是有些站立不穩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她是一個很可憐的人,有些想跑出去幫她背著書包送她回家,但是我離不開工作,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門外的雪地上自己孤單地走。
突然,我的目光掃過一個掛在牆上的圍脖,那是一個藍色的很厚很保暖的圍脖,我上學的時候把它圍在脖子上擋住風雪。我抓起了圍脖,跑了出去,打開門,快步追上了她。我從後麵叫了她一聲,她扭轉過頭來,吃驚地看著我,不知道我為何追上來。我氣喘籲籲的站在她麵前,把圍脖遞給她說:
你戴上這個圍脖吧,今天外麵風雪太大了。
她遲疑了一下,搖了搖手說:
我不用,這是你的圍脖吧,還是你留著用吧,我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風雪天,真的沒關係的。
你先用吧,我把圍脖強塞給她說。現在風雪正大,等我下班的時候雪可能就會停了,以後我去星巴克找你要圍脖去。
她很猶豫地把圍脖接了過去,問我說: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因為我一直想報答你那天在我酒醉的時候幫助過我。我說。
她笑了,臉色紅撲撲的,在雪地裏她的麵容顯得特別嬌美。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不客氣戴上了。謝謝你,下次你到星巴克來的時候我再還給你。你一定要到星巴克來找我哦。你趕緊回去吧,看你也沒穿外套,這樣在雪地裏會凍著的。
一定,我跟她揮手再見說。星巴克見。
她把圍巾圍上自己的脖子,把嘴也給圍上,然後衝我打了個很好要我趕緊回去的手勢,轉過身,繼續沿著校園的蓋滿雪的小徑走了,脖子上圍著我的藍圍巾。
雪越下越大,白色的雪花在風中飛舞,像是神話中的長著長長的耳朵的小精靈在隨著森林裏的魔笛翩翩起舞。雪花打在臉上,帶來一陣涼濕的感覺。校園裏各處都罩上了雪的銀袍,放眼所去,一片白茫茫,孤零零的鬆枝上掛的雪搖搖欲墜。校園中間的一處空地上,不知是誰堆起了一大一小兩個雪人。雪人伸開枝杈做的胳膊,擁抱著飛雪。雪人周圍有幾行淩亂的腳印,被風雪覆蓋,隻能看出一些凸凹不平的雪坑。大雪覆蓋了校園裏所有的髒痕,鬆軟的雪麵上有一些吹皺的風紋,校園裏到處是一片銀色的世界,在雪中顯得異常安靜和清新美麗,世界也因為雪變得如此的安詳和靜謐。有幾個學生頂著風踏著雪順著小徑向書店方向走來,他們哈著霧氣,臉凍得通紅的從我身邊經過。
我看著綠子的身影消失在校園小徑的拐彎處,就轉過身,低著頭頂著風雪快步走回書店,心裏還在想著綠子,但是有一種甜甜的快樂在心裏,風雪打在身上也不覺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