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 5》 我的美國同事“老槍”鮑勃 (上)

 

身高體寬的德州人鮑勃是一個典型的美國南方人，特征鮮明，個性張揚。他是我在巴林工作期間搭檔的同事，也是私下裏的好朋友。因為他好玩弄槍支、又有狩獵的嗜好，我便送了一個雅號給他：“老槍”。

鮑勃出身於將軍門第。他父親曾是美國空軍的基地指揮官，常年在世界各地的美軍基地駐紮。因此，孩提及少年時代的鮑勃及家人就有了太多機會，跟著父親滿世界飛，也在軍營裏耳聞目濡，身上自然就潛移默化留有許多軍人的脾氣和性格。

他喜歡跟人亂調侃。因為從前曾在菲律賓的馬尼拉、日本的衝繩、太平洋上的關島等地度過多年的歲月，所以他對來自東亞的人有一番特別的熱情。在巴林的時候，每當我倆在咖啡館或餐廳裏用餐時碰到有來自菲律賓的男孩或女孩招待我們，他都會一本正經、煞有其事地自己冒充起土生土長的菲律賓人。或者，當遇見日本人時，他也裝模作樣地用一半英語一半日語跟人家攀談起來，最後引得大家捧腹大笑。

在巴林生活的那段日子裏，我們兩人都沒有攜帶家眷，所以除工作之外，我們實際上有許多業餘時間在一起相處，大部分都是在餐廳和咖啡館裏天南海北地聊天。他跟我談的最多的是兩樣：他的家庭和他的槍。當然，大多數時間是他在說話，我則像個忠實的聽眾，坐在一旁聽他講。他很少主動要求我跟他分享我家裏的情況，好像他沒有興趣似的(其實不然)。

鮑勃可真是個急性子的爽快人，高興了眉飛色舞，不高興時全寫在了臉上。喜怒哀樂，溢於言表。比方說，我跟他講加拿大有什麽什麽好東西可欣賞，有什麽什麽地方值得遊玩，他便信口開河地說，那容易，加拿大很快就會變成美國第五十一個州了。他以前去中國旅遊過，所以當我同他分享中國時，他成心氣我說，不用擔心，加貝利，中國用不了太久就會被美軍占領，當然反過來的可能性更大，美國會成為紅色中國的一部分。我就跟他爭辯說，你們美國人真是貪得無厭的強盜，恨不得全世界都是你們美國的。他便鬼笑著說：嗨，加貝利，你還真是一語中的。

有幾次我們從巴林坐飛機到卡塔爾的多哈或阿聯酋的阿布紮比去，機上坐滿了在中東做勞工的印巴人。他一下飛機便對我說：“全世界的洋蔥全讓他們給吃掉了。飛機上充滿了濃重的洋蔥味，差點沒把我憋過氣去。”可就是這同一個鮑勃，又充滿了憐憫之心。他常常從自己的兜裏掏錢去幫助有需要的菲律賓人、非洲人。他實在是一個非常矛盾、卻又非常直爽的人。

我想，隻要是美國人大概都十有八九至少不離七八地喜歡吹牛皮，但他們牛吹得可還真讓人覺得舒服。鮑勃就是其中一位愛吹牛皮的人。有一次，我讓他吹吹他戀愛的牛。一談到他的妻子，他便眉飛色舞興奮起來。

他說他和妻子金貝莉結婚已有二十七年了，育有一男一女。但他不是她第一個男朋友，她也不是他的第一個情人，雖然他和她很早很早就認識了，那時她才十一歲，他長她六歲。我插話說，按我們中國人的講法，那叫“青梅竹馬”。他似懂非懂地接受了我的講法。

他說，當時，他父親調防回到了美國，駐紮在路易斯安娜州的某個空軍基地，任基地司令官。當然嘍，他們全家就住在基地附近。那個時候，做軍官太太的不是在基地裏的學校教書、做做小生意，就是閑在家裏，做飯帶孩子伺候丈夫。有一天，鮑勃去基地的理發店理發，就在那裏他第一次見到了許多年後成為他妻子、當時才11歲的金貝莉，也拜見了他未來的嶽母大人(她的丈夫是基地主管後勤的上校軍官，是鮑勃父親的部下和同事)，因為當天，正是她替他理的發。未來的嶽母大人相中了這個十七八歲、高頭大馬意氣風發、快要去上大學的年輕人，心中喜歡無比，對理發店裏的其他顧客，也對著她的女兒，說：

“哈，這個就是我未來的乘龍快婿!”

聽到這兒，我趕忙插話：“鮑勃，你知道這在我們中國話裏怎麽說嗎？這叫‘指腹為婚’啊!“

自然，免不了一場費舌的解釋。等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樂嗬嗬地大肆傻笑。

我在巴林見過金貝莉共有三次。我在咖啡館裏第一次見到她時，我都吃了一驚：四十八九歲的她看上去比她的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這是一個身材苗條的西方古典美人，比高個的鮑勃矮出不少，年輕時一定是光芒四射的美人胚子。我們喝咖啡時，我有意跟鮑勃開玩笑，其實也是想恭維她：

”鮑勃，你這家夥可真是走運，把這麽漂亮的年輕小姐娶回家。你看她，既有你們西方美人的韻彩，又有我們東方女性的氣質。“

喜得金貝莉樂滋滋的，臉上飛出許多的紅暈，她快活地將她溫暖的一隻小手輕輕拍在我那隻沒有端咖啡杯子的手背上。臨別時，她使勁給我來了個虎背熊腰式的大擁抱，倒反而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又怕鮑勃嫉妒。可他像沒事人似的，站在一旁嗬嗬直樂。

西方人在男女之事上的確非常放得開。鮑勃告訴我，去年金貝莉他們中學XX年同學會聚會，他陪她一起回路易斯安娜州。在聚會上，她大大方方地把她的初戀情人介紹給鮑勃，鮑勃也大大方方地同他曾經的潛在情敵握手、hug。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當然，我和”老槍“鮑勃在一起的時候，還有一個討論得非常多的題目就是：槍。我是個堅定的”禁槍主義“者。我信奉”玩劍者最終必死於劍下“的信條。所以，我倆常常為槍的好處壞處爭論不休。

鮑勃在他休斯敦的家裏擁有兩把手槍，一大一小，還有一柄長筒獵槍。他上大學的兒子也有一把手槍。他為金貝莉還買了一把袖珍手槍，可以放入女士的小手提包裏，用以防身。他說這些槍他都注冊了。

關於槍支的特殊用途，有一天鮑勃跟我講了這麽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