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食其力的反思

阿布紮比2009

八月中,休完長假回到沙漠住所,高溫高濕的氣候真讓我大吃一驚.盡管兩個月不在家,所有的空調都一直開著,但是沙發上還是長了一層藍色的黴斑.猜想我們一定錯過了一場沙塵暴,家具上覆蓋著細細的塵土,地上也是土,特別是落地門窗的縫隙處,簡直就象微型撒哈拉.

 

束手無策之際,趕緊打電話給Sachini – 但是沒打通.

 

Sachini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在學校裏做保潔工,掙了工資寄給在斯裏蘭卡的家人,已經三年了.自我們來阿布紮比之後,每個星期六下午兩點Sachini都來家裏打掃衛生,廚具,爐灶,三個衛生間,臥室,起居室,大約兩三個小時的活,按時間付酬.除了到我家打掃衛生之外,她大約還有另一份周末工,在某家超市.

 

數次電話都沒打通之後,有點慌神,猜想Sachini大概返鄉休假了,不知幾日回來,難道就這麽髒下去一直到她回來?想來想去,還是打開了Sachini專用的衛生用具的櫥櫃,一件一件審視一番,然後開始擦地,除塵.這就是回來後的第一個周末.

 

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周末,Sachini還沒有回來,而我自己打掃衛生的技能卻越來越嫻熟.總結了一下,我和Sachini的風格有兩大區別.一是我幹活時驚天動地,挪動桌椅咚咚哐哐,不時吆喝一聲閑人閃開;而Sachini工作起來卻靜如大家閨秀,不是我抽空去查看一下,都不知道家裏有這麽個人在.第二之不同在於我幹起活來汗流浹背,要把空調調到溫度低低的;回想Sachini在的時候,我因為怕涼,空調不時關著,她從沒要求過開空調,穿得很淑女的南亞式長衫從來沒有汗漬.

 

不能說我喜歡打掃衛生,但每次做完之後都有一種喜悅感,這大概是和Sachini的共同之處.在我,這是自食其力的自由感和自豪感;在Sachini這是告別時手裏接過報酬時高興的念頭,又有額外的錢寄回家了,或是又有餘額給自己買新衣服了.難怪每次走的時候都笑得那麽甜.

 

又舉目環視了一下,突然得意地發現自己擦的地比Sachini擦的還要幹淨明亮,一定是對清潔劑配方掌握得當.這樣自食其力了四個星期之後,竟然漸入角色,出了門都有人把我當成菲傭,追著我要我去給打掃公寓.險些沒和Sachini成同行加競爭對手.

 

到了第五個星期,Sachini找人給我捎來口信,告訴我她九月底回來.看來她休假的時候還惦記著這份工呢.等她回來,還是讓她幹吧,我自食其力的美感就犧牲一下吧–我在心裏給自己找借口–總不能奪走別人的生計啊.

 

真正的現實是:我要不要自力更生是可以選擇的,但Sachini沒有這個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