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天如水月如眉

許多事不可做,許多事不屑做,又有許多事做不出;既不能解釋,又不能抱怨;就是窮酸一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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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

(2005-12-07 20:10:32) 下一個
去年冬後的第二場雪,阻隔了汽車進山的路。那晚,爹不得不留在城裏過夜,而娘不顧雪後山路難行固執得要回家。姥爺和爹分別打來電話通知了本來已做好準備“獨自在家”的我。待打通娘的電話,傳來娘氣息不聞的聲音——人已在盤山公路上。我急急地套上冬衣,找不到手電,揣了手機便衝出門去。院中雪已有一指深,星星點點的雪沒了風的飛卷,直直的伏貼於臉頰,涼涼的滲入肌膚。吱吱的踩入如棉的雪中,不知何因居然感到一絲暖意。小心翼翼地避過雪下的礫石,下了山坡。山裏好靜,甚至可聽到雪星滑落的聲音。我的步音和著泠泠的溪水成了那時耳邊唯一的聲響。手機的光亮比不過月的冷光,所以索性關了燈,任自己由月光指引走向下山的路。

冬月熒熒然傲然天際。蔓延的山脈沉睡了。冬冷凍了風,也冷凍了山林。四周靜寂,隻有未凍結的溪水靜靜地流淌,險險地滑過覆雪的冰層,不時發出瓏玲的撞擊聲。哈了口氣,帶著溫度白霧暖著已冰涼的雙手。我裹緊冬衣跨上小小的石板橋,借著月光凝視著那唯一的山路。那路,緊緊依偎著山石,雪白得甚至銀亮,有如一條溫順的銀蛇纏繞著群山,九轉十八彎直至繞出人的視線。

所站的石板橋,沒有護欄,隻有一輛車堪堪開過的寬度,是進山後唯一個可以看到我家的地方,也是平日裏與爹娘散步必經之地。才跨下橋麵,直覺遠遠有個黑影移動。是人?還是山影?支起耳朵細細聽著,似乎有著雪的聲音。加了些許小心,打開手機的燈光,告知自己的存在。視線中黑黑的一團影與濃濃山影合而為一。

“……娘?”怯怯的軟音劃破冷冷的空氣,我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眉?”那聲音不確定的回應著。聽到熟悉的聲音,我被凍得有點僵的身體一下子軟了下來。還好,她平安……顧不得腳下軟滑的雪,急步迎向前。月光下,娘呼著白霧,圓圓的臉藏在冬衣的帽子裏,圍巾堪堪遮住下巴。長大衣下,一雙皮鞋半沒入雪。接過她肩上的皮包,我有點鼻酸地問道:

“姥爺和爹不是不讓您回來,你怎麽連你老爹和老公的話都不聽呢?”

“我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在家啊。”所以才走了將一個多小時的山路回家。

“……冷不冷?”心疼地問道。伸出手觸摸娘未著手套的手。暖的……

“不冷。你怎麽一個人跑出來了!手還這麽涼!我給你捂捂……”常年溫暖的手扶上我的冰涼。體質的關係,我的體溫一向偏低,一入夜手腳就常常冰涼。兒時我總是調皮的用涼涼的腳偷襲爹娘暖暖的手掌,然後再笑著跑開。每次都被捉回來,手腳的下場不是如同退鴨毛般泡入熱水,就是被爹娘用手反複揉搓,或是被揣入懷中捂著。

“……你娘我可是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上山的。山裏可靜了,月亮大,路看得也清楚……我剛才還在想對麵那亮光是什麽?你就開口叫我娘了。哈哈,原來是我閨女接我來了……”

聽著娘得意的開口,我不禁握緊那溫軟的手。再次跨上石板橋,溪水的聲音一下子包裹上來,眼也被銀亮的水光晃得湧上一陣暖濕。呼出白氣,習慣地抬頭往前方雪白的山坡上望去,家中暈黃的燈光透過樹的枝丫氤氳著月的冷光。我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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