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天如水月如眉

許多事不可做,許多事不屑做,又有許多事做不出;既不能解釋,又不能抱怨;就是窮酸一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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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中……

(2005-08-26 18:10:11) 下一個
初二的時候不慎患了闌尾炎,為了不影響升高中的體育30分加分,我娘毅然決然地把我拎到醫院開了一刀。

主刀的外科李醫生是爹的好友,所以那天早上我被拎到醫院,當天下午就挨了一刀。一開始覺得開刀很恐怖,覺得在身上剌上一刀總是接受不了的。不過幸好我爹是“過來人”——他年輕的時候也因為闌尾炎挨過一刀。所以爹總結說這也算是一個“家族傳統”。

切除闌尾是個很小的手術,總共曆時不到兩小時。不過過程卻是十分爆笑的。

記得那時已經入秋了,天氣很是涼爽。換了病號服後,我就有種要上刑場的感覺!

李叔叔是個十分風趣的人,手術前查房:


“天眉啊,怎麽樣啊?一切挺好的?”


“都好都好,托您的福!”


廢話!要是“都好”我能躺醫院裏讓你問?!還以為穿上醫生袍他能嚴肅一點兒呢。老祖宗的話果然是至理名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當日下午。護士推我進了電梯往11層手術室去。我的眼珠兒就一勁兒亂轉,四處踅摸。畢竟躺著被人推的經曆實在是新奇。見我一臉好奇,護士也被逗樂了。說本來還想安慰我不要害怕呢,現在看來可以免了。出了電梯,正對著就是手術室的大門。大門一開,我頓時就覺得一陣寒氣襲來,就是一個寒顫。手術室還真是一派“凍人”景象……

因為我的手術是半身麻醉,所以是用很軟的針進行脊椎麻醉及硬脊膜外麻醉。我的後背比較敏感,所以每當醫生碰我的後背的時候我就會反射性的躲避。有點像跳蝦!好不容易,麻醉針打完了,我又恢複平躺姿勢。這時麻醉師說:


“麻醉劑生效還要一會兒。你什麽時候覺得腳發熱就告訴我。”


“好……”反正我是沒經曆過麻醉的,所以大夫說什麽我就聽什麽。


不過,這麻醉師也是個爆笑的人物。話音也就落下不到20秒吧。他就問我,“有什麽感覺沒有?”


“……沒有。”


這時他就手拿一根鋼針衝我而來,我還在想他要做什麽的時候,就見他手起針落,一針就紮在我腳上。


“有什麽感覺?”


有什麽感覺?!


“疼!!!”


老長一根鋼針,紮哪個活人也得疼吧。我也知道藥效還沒發作,但是請你也要有點耐心好不好。哎?你怎麽還紮?有完沒完啊?

終於熬到麻醉藥生效了,隨即手術開始。我的雙手被固定在手術床的兩側。真的很像受刑。身上被蒙上了白布,並在需要開刀的地方間開了口子。剩下的我就啥也看不見了,因為視線被一個蒙了白布的架子遮住了。隨即怯怯地開口:


“呃,那個……大夫啊……能不能不用這玩意兒遮著……我也想看看……”


身邊的麻醉師頓時就是一愣,隨即聽見我說話的李叔叔開口了:


“動手術你也不老實,老實躺著!”


“哎。”


好吧,手術室裏醫生最大,“那總要告訴我,你們打算怎麽解剖我吧。”退而求其次,可不可以?


身邊的醫生和護士聽到我的話都是一笑,李叔叔歎了一口氣:


“就是剌個口兒,把你的闌尾夾出來,剪了,然後該縫的縫,該補的補……”


惡!說了等於沒說……



手術開始了……

一開始還覺得肚子裏有一種被抻拽的感覺,後來就真的一點兒感覺也沒有了。躺在那裏還挺無聊的,所以我又開始四處踅摸。扭過頭,看見身邊麻醉師正在觀察儀表上的數據,好像不是很忙的樣子,我就來精神了:


“那個……大夫,您好,您怎麽稱呼?”笑臉相迎。


“……我姓張……”


“張大夫,挺無聊的。我給您講個笑話吧!”


張大夫估計是沒見過我這樣的,深吸了一口氣,瞪著我:


“你在做手術你知道不?”


“……哦。”拒絕的方式還挺不直接的。無趣!


正在我無聊沒事兒可做的時候,就聽正在“解剖”我的幾位醫生聊上了:


“你知道咱陳主任嗎?”


“怎麽了?”嗯嗯,我也想知道怎麽了。


“他家倆閨女兒都是闌尾炎……”咦?跟我一樣啊。


“結果,讓他在家裏寫字台上就給開了刀了!”


啥?哇!呃……後來呢?


“那後來呢?”我忍不住插上一句。


“後來有個感染了……你怎麽又插話!”嘿嘿嘿……無聊嘛!


話音未落,我就覺得腹內一陣難受。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因麻醉無法感應的痛楚折磨得人難以呼吸。我當時很難受,就想著要坐起來,不然也要動一動,因為那種窒息的感覺產生一種躁動,讓人很難再這麽一動不動的躺著。可惜半身被麻醉了,我根本就無法控製身體,雙手又被綁縛在床側無法動彈。


“……那個……我不太舒服……”我現在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在做手術,而且開始後悔剛才的不安於現狀。


“你不要亂動。”……李叔,我倒是想亂動呢,我也得動得了啊我!


“幫你加了藥,一會兒就好了。”麻醉的張大夫對我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藥的關係,痛苦的感覺慢慢消退,取之而來的是疲倦。慢慢的我睡著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就看見爹娘的臉,我想說話,卻一點力氣也沒有。等被推回病房的時候,外麵天已經黑了。護士把我抬回病床上時,我的意識才慢慢恢複過來。就見自己衣衫不整,估計是護士幫我穿的外衣。手上、腳上都紮著針,藥瓶子吊得老高。嗯?怎麽還分大小瓶兒不同型號兒?估計大的是葡萄糖,小的是消炎的吧。想到葡萄,我實在忍不住了。


“……護士阿姨……我能不能吃東西,好餓……”


“還是不能吃,水可以稍微喝一點。”我是無語問蒼天,天要亡我啊!


因為麻醉劑的藥效還沒過,所以下半身還是不能動。我偷偷的用手敲擊自己的胯骨,就好像是打在旁邊的桌子上,一點感覺也沒有。我娘心疼地看著我,說我的臉慘白的很。我就開玩笑說“一白遮百醜”,還強打精神貧嘴了一陣,好不容易才把她逗笑。

又過了不到2個小時,從我不時對身體的敲擊上可以感覺得出來藥效開始減退。然而,刀口的疼痛也隨之而來。以前我也有被刀切過的經曆,但是這次好像真的很痛。斷斷續續的痛,一夜無法入睡。那晚是娘陪著,不能喊痛讓她擔心。所以每每到了無法忍受的時候,就隻哼一聲,然後低聲嘟囔一句“娘,我難受……”

好不容易熬過一夜。一天一夜未進食,再加上無法入眠。我臉色越發的蒼白。輸液的吊瓶吊了一夜,手腳都有些腫了。就在手術後12個小時,護士長把我趕下病床,說是讓我活動活動。我當時實在是無力反駁,隻好在娘的攙扶下下地走了走。不過事實證明,護士長此舉是很不明智的。在證實自己可以四處活動以後,除了吃飯時間,就很少在病房裏看到我了。基本上那段時間我都是在住院部四處遊走,在拆線後尤為猖獗,甚至跑到醫院對麵的公園去“散步”。護士長因為總找不到我人,所以明確規定了我不可以出門“逛街”的時間。

因為當時我隻有13歲,住的是外科病房不是兒童病房,所以成了那裏年齡最小的病號。醫生、護士、還有住院的病友們都很照顧我。醫生們每天來巡房的時候都會陪我聊一下。護士姐姐們還會掩護我逃離護士長法眼的監控。總之這個院住的還是挺愉快的。現在每每憶起自己貓著身子從護士站窗下爬過的調皮行徑,就會徑自笑個不停。

今天和朋友出門逛街講到此事,她問我怎麽能記住那麽多開心的事,就連開個刀、住個院也能這麽開心。其實,生活中開心的事都是最先被淡忘的,而所有的不愉快卻像水蛭一樣吸附在記憶之中。人說時間可以讓人淡忘一切的不快。我道那就像無奈地等著水蛭飽食血液之後自行脫落一樣。所以,我選擇去發掘屬於自己的快樂。我喜歡看到記憶中自己的笑臉。每當步入記憶,和不同年紀的我一起奔跑笑鬧,臉上都會揚起燦爛。那種感覺形容起來就像是兒時在照相館中,常聽攝影師說的那一句:

……看我這邊兒……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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