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有書讀,妻有工打是留學生家庭生活的理想穩定狀態,如果有一方出現問題,生活的小溫馨就會無情地被打破。90年代初美國的海灣戰爭,世界政治局勢不穩,經濟衰退,這對嚴重依賴美國的加拿大也照成了經濟增長放緩,就業市場低迷。留學生這個敏感而脆弱的群體首先感到了生存和去留的壓力,許多國際學生畢業就是失業,而如果不能馬上找到繼續可以讀書的學校,保留學生身份,或者找到雇主申請工作許可就必須離境。這是一個何去何從生死存亡的嚴峻問題。為了留下了他們無奈繼續攻讀第二個碩士,博士,改專業,轉學校,在國內許多人看來引以為豪的,拿了多少個學位實際是無奈的“攻讀“選擇,是曲線救國保留合法身份的權宜之計。
臨近畢業,前途渺茫,留學生們誠惶誠恐,都在做各自努力,想各種辦法把自己留下來。那時申請讀博士後的人特別多,那是一個不錯的出路和跳板,能暫緩幾年身份的困境。有人去了多倫多,有人去了美國或讀博,或讀第二個博士,誰找到了工作那是上天的恩惠,令人羨慕至極。因為同樣的起跑線,同樣的努力不是每個人都能被歲月溫柔以待的。
我們這個小家剛剛安然無恙,剛剛開始歲月靜好,就要成了別離小城的又一家人,原本四平八穩的生活,一夜之間陷入恍然與迷茫。住了兩年的維多利亞小城,有一些傷感,也有許多美好,小城更是我命運轉折中心路曆程之地。要離開維多利亞了,去麵臨著新的變遷,此地是多麽的無奈與不舍,他鄉是多麽茫然和未知。
得知我們全家要離開維多利亞,孩子的老師無不遺憾地說她很不舍這個中國學生,說他一直很trying,現在英文一點問題都沒有了。他的body Jonathan 也說表示他很Sad。還有我們的越南華僑房東也是不舍得我們,他開玩笑說他家三千金還等著和我兒子結娃娃親呢。要離開維多利亞了,似乎一切都那麽親切,流連纏綿起來,就連多雨潮濕的氣候也變得讓人沉醉,那幾天維多利亞的雨像思念,讓人無處可逃,濕漉漉的心情愈發惆悵。
在即將離維多利亞的日子裏,我愈加感覺這個城市的不單美麗還很溫暖,那每天早上要說無數遍的“morning”,在路上,在bus上對熟人,也對陌生人;那無數個對迎麵而來的人親切微笑點頭致意,也無論是熟人還是生麵孔;那些義工英語老師;那位引我入門借我電話的加拿大婦人;那個介紹工作給我,拯救我於水火的屠夫,還有那位考駕照時寬容地讓我pass 了平個行泊車的考官等等這些我在這個小城遇見的人,他們的慈悲善良讓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感到溫暖和關懷。或許孤獨容易容易被感動,隻要一個細心抑或一絲關懷,就會心生感恩,感恩小城那些美好的遇見;那些一起打工的姐妹,我們一同歡笑,一同受傷,一同成長;那些伸手相扶的暖,那些插肩而過的緣,那一刻我甚至覺得打工中所有的委屈和壓抑都是命運賦予我的意義。無論是憂傷或是明媚,都被小城的光陰賦予了喜歡的味道。
那一天我們終於要離開維多利亞了,我們全家來到當初來時的碼頭,乘坐輪船前往溫哥華再換乘飛機飛往東部。站在輪船的甲板上,眺望遠方無際的海麵,清涼的海風迎麵吹拂,思緒如海潮在心裏翻滾,兩年前也是這樣輪渡來的,兩年後又是這樣輪渡而去,當時是充滿希望的憧憬,如今卻是滿心惋惜的茫然。我知我來的所棄所得,我不知我去的所悲所喜。看著孩子在遊戲廳裏玩得那麽開心,他前一天還說離開他的body Jonathan 很sad,此刻他似乎已經忘了離愁,孩子的快樂與悲傷都是那麽的簡單而又直接,我真希望自己也能有孩子那樣情感稚嫩,悲喜瞬息,來去如風。我努力相信他是跟隨我們奔向美好,而不是一生的漂泊,願我們即使在彷徨之際也仍心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