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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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金山灣區雜記 07我家裏的中西文化碰撞趣事(1)

(2023-04-07 19:26:14) 下一個

兒子的女朋友是個洋妞,叫Emily,中文且稱呼她“愛美麗”。因為跟兒子在一起,所以常吃中餐,每次吃完中餐館,他們都美滋美味地意猶未盡,我同樣是滿足,可還是不服氣那物所不值,就我這江南老媽子幾十年的舌尖文化,刀裏滾過,油裏淌過,隨手做幾個家常菜就能撐撐場麵,何必浪費辛苦銀子去外麵掏糞?趁他們餘味無窮忍不住說這菜我也能做,那菜我也會做。ABC不屑地說知道你會做,可是愛美麗就是不要吃你做的,聰明的愛美麗總是客氣地說:“We don't want to trouble you too much", 我說:”that's my pleasure", ABC 大叔控般地說:“come on, relax", 這混小子顯然是煩我了。吃餐館何止是吃,還有氣氛,環境,吃完後嘴一抹,錢一甩走人,誰不欠誰的,吃老媽子的既不浪漫還欠人情。 自那次吃了我的魚頭豆腐煲,ABC決定再修煉一下愛美麗,挑戰川菜水煮魚,夫妻肺片。這兩樣我都會做誒,可是我知趣,沒敢挺身而出,毛遂自薦,乖乖地屁顛屁顛地跟他們下館子了,人家能帶你這個老婆子就千恩萬謝了,還顯擺啥手藝?

三人來到”沸騰漁鄉“,本地一家小有名氣的川菜館,開場重頭戲就是水煮魚。不能做我還不能說嗎?我又能耐的不行不行的介紹起水煮魚,說那是出自重慶的火鍋魚,魚片鮮美,麻辣厚重。愛美麗不懂啥是麻,我也不知咋翻譯,說是"numb"也不確切,說”taste unconscious“ 也不達意,ABC立馬解圍道:”ma is ma, there is no exact word in English for ma, you can tell the taste, just call it ma".  接著我又得吧得吧地介紹夫妻肺片,說原是四川窮人吃的牛雜,牛肚和牛腱用紅油花椒,芝麻麵涼拌,風味別致,香辣可口。還沒不啦不啦完,就見愛美麗柳眉輕揚,雙目圓瞪,緊張之極。我立馬收口,再說下去恐要鬧出事兒來。ABC溫柔地摸摸她頭說“don't be scared, just try with closed eye and let your tongue tell you what a delicious".

片刻間,一大盆水煮魚 隆重登場, 紅油滾滾,魚片雀躍,白菜豆芽木耳湯中翻騰,看著就叫人豪情萬丈,麵對麻辣視死如歸。三雙筷子不分先後,同時下鍋,魚片滑溜,鮮蔬麻辣,紅油煽情,幾口下來痛快淋漓,感情飽滿,全身熱騰,汗氣蒸騰。正要涼水一口接著再戰,此時夫妻肺片粉末登場了,又是一盤濃妝豔抹的紅油大菜。望著盤中川色一片紅的牛雜,我豈敢鬥膽豪心強買強賣?愛美麗就交給ABC了,讓他忽悠去,她定吃他的一套。

ABC小心翼翼地先讓愛美麗撿了一片牛腱,告訴她那是beef shank, 愛美麗一看也沒那麽可怕,這才小口微張細品味並輕鬆地說:” not bad". 我當即回應:“it's delicious", 乘機讓他試試牛肚,她也神情坦然地自己夾起一片肥肚入口,嘴冒出一個”ma"字,我跟ABC異口同聲地說:”that's right, you got it, it's ma".  我們為她的勇敢以茶帶酒碰了碰杯。這一川麻辣的嚐試讓我有了一個偉大的計劃,就是一定要帶愛美麗去南京吃辣油混沌,聽小店家問一聲“啊要辣油啊?”,還要挑戰毛雞蛋沾辣油,做南京品牌的國際代言人。

在國外久了看不得同胞們常常不分場合的大聲說話,高聲喧嘩,特別是在餐廳,家人朋友聚餐,那個高朋滿座,呼朋喚友,談笑風生的壯觀場麵有如戲院般熱鬧,言者完全不顧及他人的存在和感受。可那是在外麵的世界,現在問題來了,有了愛美麗,我的家也似乎也成了公共場合,說話音調要有所控製在40分貝以下。尤其是我跟ABC之間的中文交談,我有時說著說著就會情不自禁地唱起高調,愛美麗如不是看到我倆親切友好的氣氛,還以為我們在吵架,有時不免驚慌失措,衝著ABC叫喚他的名字,警示他閉嘴。我就眉開眼笑地對她說:” we’re fine".  我的家誒都不能高談闊論,暢所欲言,那竊竊私語,交頭接耳還是正常的家庭氛圍嗎?

為了尊重語言環境中愛美麗這個第三者,我和ABC盡量用英語說話,因為英語不溜,我的語調自然降八度,話語也簡潔許多,拽不出幾個詞兒,也沒了自信的中氣,說英文成了低音鼓,低調而短促,可是憋壞時又切換到中文,女高音唱起了詠歎調,情緒高亢,氣勢磅礴,那叫一個”爽“,那種感覺才是直接抒情胸意,一吐為快。ABC隻好也轉換到國語台,跟我說中文,不過暗示我小點兒聲,我總是由絮語輕柔低聲的序曲開始逐步推向慷慨雄渾的高潮。ABC拿我沒轍了,說我看似一個文質彬彬的老媽怎麽說起母語來如此狂飆。我說我白天在公司裏裝腔,磕磕巴巴拽洋文了一天,回到家裏還不讓痛快說話,口吐蓮花,要我支支吾吾,低聲下氣的,非要我弄到口吐白沫啊?

愛美麗總是那麽善解人意,也擅長語言溝通,我們共同感到她與我的英語溝通比ABC更順暢,ABC說那是她選修過智障兒童的特殊教育。媽媽咪呀,我這是病得不輕,都智障了。聰明的愛美麗就會說是ABC have no patient. ABC說: “I am patient enough to the patient like you."  霎時間我有一絲悲哀,自己真的老到要被人耐心對待了,盡管我還能趾高氣昂地在家吊嗓子,可是孩子們對我的聽命實際已經是一種耐心的表現而非順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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