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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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無油

(2015-05-25 19:42:45) 下一個

那是八十年代末期,計劃經濟,實行糧油副食品票證限量供應的最後一兩年,糧油票要廢除在民間傳說已久,一些村婦們三五成群的挑著 塑料桶,澡盆,洗菜盆,淘米籮,小板凳等塑料家用小日用品在街頭巷尾或悄悄地或堂而皇之地用這些東西淘換糧油票。說是糧油計劃供應,可是一般城市家庭的計 劃票證都有結餘,尤其是糧票,18~25歲的青年每月定量32斤,25歲以上的是25斤,平均每天一人一斤,那也夠富足的。而油票就有些珍貴了,每人每月 四兩還是半斤的,做個油炸丸子就三兩沒了,那可是半個月的計劃,那時吃個春卷都是極品大餐了,連民營單位食堂都很少供應春卷。有一回在鼓樓醫院附近的一個 街道副食品門市部看到一口油鍋滋滋冒煙,一大媽身係白圍裙,一張飽滿紅潤的大臉被熏得油光滿麵,一手持筷撥弄漂浮的春卷,一手在抽屜裏抓錢票,那大白菜肉 絲餡兒的春卷香飄了一條街,問及幾文幾兩一個,答曰6分,一兩糧票4根,不收油票,二話不說,要了四根,滾燙的脆皮和餡兒汁入口裹著饞涎刺啦作響,一條街 沒走完四根金條已下肚,那種幸福和滿足今日反爵餘香仍蕩氣回腸,此外還有一安全的感慨,那街頭廉價的美食可不是地溝油,合成粉或者什麽人工肉哦!

隨 著糧油票要廢除的謠傳和這些淘換糧票小販的流入,國營糧店的食油供應開始緊張起來,原來市民油票有限,憑油票供應油也正常有序,不會出現斷貨擠兌。可是這 謠傳和小販生意進軍到家家戶戶,那時幾乎每家都有用糧票換來的塑料日用品。一日糧店門前打油的人群對排長龍,人們手裏捏著多年節省積攢下來的油票,提著大 大小小的塑料桶,有一家幾口的,也有磚頭板凳充人頭的,相識的不相識的都在交談議論著糧油票要作廢的流傳。有說今早看到區糧食局送油來了,運來了幾桶幾 桶,還有的說這兩天街道在抓小販了。有一大叔,滿臉粗紋,刀刻斧砍,溝深壑寬的那種可勁糟的苦漢相,提著一鐵皮桶,那體積至少能裝10斤,人見此狀問他怎 的有那麽多油票,他苦笑這說,家裏人口多,油票自然就多可是有票沒錢還是吃不起,就積攢了下來。看了他的臉,聽了他的人丁票多無錢無用的陳述,深感他的苦 大仇深,我的仇苦大叔啊,這次是豁出去了,不能作廢了這一家一生的計劃油。 好心人讓他排到前麵去,他憂心忡忡地說,這麽多油不知咋存放,這時,有大媽大嬸熱情介紹各自小訣竅,有說炒熟花椒趁熱倒進油裏能保證油一年不哈喇了,有說 放大蒜頭,還有說放幹辣椒。大叔千恩萬謝,感激不盡,說回家可勁地往裏加辛料就是,萬萬不能把這全家人多年的積蓄計劃油給糟踐了。

糧站門 前打油的人焦慮地等著開門,一條長龍彎彎繞了幾圈。雖誰家都不是等油下鍋,可是謠傳加上眾人趨之若鶩,凡夫俗子,柴米油鹽當是生活之頭等要事,是人不是 仙,皆須食得人間煙火。打油的長龍中有才高八鬥的學者,也有目不識丁的老人,有吃皇糧的國家幹部,也有啥也吃不上的城市無業遊民。無論他們的社會地位和物 質基礎差別有多大,在這個隊伍中都是平等的,都是這個城市公民的計劃供應對象,此時都是按計劃來排隊打油。糧站的窗終於開了,可是一位糧站職工卻在窗外掛 起了“今日無油”的牌子,人群中憤怒的叫罵聲砸開了鍋,人們蜂擁至前怒問那位穿藍大褂的職工為何無油,藍大褂無可奈何地說“等候上級通知”,這讓我立即聯 想到潘冬子掛“今日無米”的牌子,引起了一場革命暴動情景,混亂的人群開始有人扔油桶,眼看一場暴亂一觸即發,危機關頭時,糧站主任露麵了,一位魁梧高大 的中年壯漢站在高高的台階上氣壯山河地大聲宣布:剛剛接到上級通知,因近日打油過量,糧食局來不及調配,現在我們站的配給油正蘇北路上,預計兩小時能到, 下午一點開始供應油。人群歡呼吾皇萬歲,一場革命群眾的革命暴亂避免了。不久謠傳變成了真實,糧油票很快作廢了。那些搶購,囤積的米油在花椒,蒜頭,幹辣 椒的防腐作用下,持久保鮮並散發著調味熏香,烹飪之後更有一種久製的溫辛口感。


周末做了豬腱燉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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