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聲
美國，加州，灣區
08/24/12
生病以後，常常要預約Regional medical Center的腫瘤醫生，去Lab做血檢，做化療等等，因此就想換一個靠近的家庭醫生。最近去見了一位朋友介紹的家庭醫生，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填寫一套Paper Work， 其中Medical History Form，我已經習慣了在“no ”的那個column上全都check上，雖然很多病的Medical term我根本不認識，可是得過什麽病，那就一定認識那個英文字，所以隻需瞄準有無自己熟悉的字即可判斷Yes or No，可以說對那些幾十種病名和非健康症狀的英文單詞我幾乎95%是文盲，隻管閉著眼check “NO”沒錯。可是這回不行了，在tumor ，Cancer，Anemia，Hair Loss等病史上，都得check “yes”，心裏那個窩囊那，我的曆史已經不幹淨了，在Treatment上，也有過Surgery並正在接受Chemo，從此成了有汙點的人備案在醫生那裏，當在check 這些“Yes”的時候，感覺不是在check什麽病，而是在check我曾經有過哪些“罪“，讓人很不舒服。因為check了 ”Yes“，一切都沒事，你是清白的，if say ”NO“，then answer the following questions ……., 何時，什麽原因，什麽程度，什麽年齡，做過何種治療等等，就象你有犯罪前科，在何時何地作案，何種案犯，接受過何種處置，這些記錄跟著我一輩子，腫瘤醫生，手術醫生，家庭醫生，婦科醫生人手一套，這是我今後就醫診療的參考，備案在此我也成了有案底的人，無奈苦歎自己的健康怎麽會落下這個汙點。
08/27/12
有一位做保險的朋友，Z妹，每每聯係總是為生意，三句話不離本行，不是推銷人壽保險，就是年金，或者什麽long Term Care之類的保險產品。很久沒有來自她的這樣的“騷擾”了，今天接到她問候的電話，聽得出她在外麵嘈雜的背景聲，可以想象她是怎樣的風風火火，轟轟烈烈的在開展生意，電話裏傳來車水馬龍的熱鬧和她那永遠熱情似火，精力充沛的高調，問我最近怎樣？他們又有新產品的講座和Training了，當我告訴她我生病了，她立即轉高調為溫婉關切的語氣說：“為什麽？怎麽會是你？我太疏忽了沒能早點和你聯係。”我知道她是熱心人，總是助人為樂，每天忙著掙錢，晉級，考證，培訓，見客戶…….整天把自己弄得跟陀螺一樣飛轉，哪裏能有閑工夫聯係我這樣一個沒有potential 挖掘的人呢？就對她說：“上帝要跟我過不去，你們又不代理推銷上帝的保險，我的健康沒有保單啊”。她又安慰我說：“還好還好，是早期吧，能治好的，我這就去你家看你”。
約半小時後，聽得門鈴響，看見Z妹一身西服套裝，一臉的春風得意，手捧一盆玫瑰紅的蘭花，溫文爾雅地站在我門前，我趕快招呼她進來，熱茶點心端上和她聊了起來，了解了我的病情和治療狀況後，她告訴我一種“Banana Bud”的抗癌治癌方法，說在越南人店可以買到“Banana Bud”，用來煮水喝，她有朋友不做手術和化療，就靠喝這個喝好了。聽起來挺邪乎的，我可不敢鬥膽試命。最近不是聽說於娟在化療後期，放棄了正規的治療而接受什麽神醫的饑餓療法給治死了嗎？她話鋒又轉到她的生意職業上去了，說：“你看，那時你要是買了Long Term Care”就好了，現在請一個人或者其它什麽因病需要的家庭護理費用都可以得到保險公司的理賠，你那時買沒病還更便宜，現在就可以享受到了”。我說：“沒那麽簡單吧，我又不是病入膏肓，或者是癱瘓了，生活不能自理，你知道的那種Long Term Care的理賠是要滿足三個incapable條件的，你看我符合嗎？活蹦亂跳的，老板還要我回公司恢複全職工作呢，哪裏看得出是癌患者？她莞爾一笑，說：”你現在還好，萬一以後有什麽情況，作為癌患者要想滿足那三個條件還是很容易的，有一個總比沒好“。我不知道怎麽個容易法就可以拿到保險理賠，對我來說沒有比有更好，我可不要那種坐在輪椅上拿著傷殘護理保險的，沒質量，沒尊嚴，沒希望的生活。接著她又說：“不過現在你還可以買年金，這是不需要體檢的，其它的就不合適你了”。言外之意就是說保險公司是不願意接受癌症這類風險太大的投保人的，年齡，病史都無法讓他們欣然滿意地接受你。
以前你有工作，有收入，有閑錢，有健康，這些都是投資的本錢，你當然也就成為投資經紀人關注的對象，現在一下子淪為傷殘低保的弱勢群體，你就沒有財富可挖掘的潛力和資本了，你身上已經貼有癌症的標簽了，這讓那些保險代理敬而遠之，很難再對你熱情關照了，不受人待見嘍。怎麽寫著寫著，文字就變得黯然悲傷起來，其實我本沒有這種傷感哀婉的情緒的，跨過歲月中的這段日子，那些痛苦和彷徨都會於雲卷雲舒中悄然消散，生活還是要繼續推著我向前，向前，向前！
很理解你，也看過一些文章說現在乳癌發病率高，原因之一是檢測頻繁，輻射太多，幾十年前的婦女哪有現在這樣年檢的？可是醫生說要檢你又哪敢不檢，難哪！
醫生叫我六個月後回去抽查，覺得這次受罪受夠了，不想查了，家裏沒有乳癌史，如果真得了癌，就算命不好，認了。要不每半年這十幾個X-ray，UltraSound，擔驚受怕，保不準沒癌也有癌了。
真不知06年你有那麽不幸的預兆，加上後來的大病一劫能活過來就是hero. 能寫下這不堪回首的劫難如同再添一次傷口一樣生痛。我要做8次化療，之後還要做一年近20次的Target therapy.萬裏長征啊！不過我的反應非常輕，身體狀態幾乎和正常人一樣，所以我的治療過程也很輕鬆，一個人handle完全有餘。
11 劫後餘生的感悟
預兆
彌留之前的警示
放化療結束後在家的第七天，我體會到了彌留之際的感受：很疲勞，就是想躺在床上，感覺到冷，想睡，不想睜開眼睛。妻、嶽母及家居女護理員都竭盡全力幹擾我，不讓我睡，給我往如打點滴的袋子裏倒入流食，但幾乎就是不流動，一天換了好幾袋都是一樣的……妻、嶽母都央求著我……我覺得很煩，我就睡一會兒，你們咋就這麽煩呐！不知什麽時候，有一個清晰、成人男人的聲音：施誠臻，快起來！不能睡！趕緊起來吃飯去！我從暈暈沉沉中驚醒，睜開眼睛。知道這是警示！咬緊牙關坐起來，振作起來，自己堅持給自己往胃裏推、往裏擠壓流食……從一天一罐的營養流食，到幾天後七八罐；從麵如死灰到臉有人色……記得在多倫多醫院的lodge時，就有人說：得你同樣病的人，回家一周後就走了，是餓死的……
自己現在想想這一幕，頭皮都是酥酥的：人啊，重大的事件，一定有特殊的人、事、物警示著你，但是我們凡人眼拙心迷，忽略了、錯過了，沒能引起重視；即便感知到了，也看不透、不明白；即使明白了，沒辦法避開——隻能鯁頸，承受災禍劈頭蓋臉地砸來……
父親辭世的預兆
93年，父親大人去世那一年，凡事不順：機械廠效益不好；在擠公交汽車時，我遭到了在一生中最嚴重的辱打；此事又被誣陷、又被攪鬧到單位；由此推遲提幹和入黨……
64歲父親一直是好身體，92春節時，還要爬樹修枝；自己從未想到他能有什麽大病，他的血壓據大表哥說像小夥一樣120/80。93年十一月份，在父親彌留之際的前三天，我出差滯留在上海的黃浦江，做了一個夢：左邊的上大牙，無痛覺就掉了，不久就看到父親躺在老家房的東邊的小屋裏，任我如何呼喚就是不理我……
回到家裏，幾天後的一個晚上，自己正同同事們玩撲克，妻打來電話說老家來電報，父重病了。我連夜與妻乘火車趕到老家：父親三天前就走了，我與妻急急忙忙趕回家，也隻見到一撮墳土。哥、姐他們給我打了無數電話就是打不通，沒辦法發電報，郵局還鬼使神差的沒能及時送發……據說是媽媽做主：在我及我二姐未趕回之前，就已經出殯入土埋葬了，而且在入殮之前他的軀體，就停放在老家房的東邊的小屋裏！
得癌前的預兆
“屋漏偏遭連陰雨，船破偏遇頂頭風”。自己這次得重病前的近一年裏，也是黴運連連：
自零六年七月份，我的朋友入住我家做廚師，到他半年後被我逼走、離開，不但我家與店波濤洶湧、跌宕起伏，帶得他也晦運滔滔。店裏：製餅機在做餅時壞了，拿回家修理，從工台掉下幾乎砸到腳麵，並砸斷自己最為擔心的電線……；年初房東的招牌砸壞了店裏的圍欄，欺、騙我們修店裏的圍欄，工人切割圍牆的鋼鐵立柱時，飛濺的火花灼擊傷了顧客的車，幾年後還在打官司……；店的兩道玻璃門被砸開，小偷盜走收銀機內的零錢；自己的不善，導致朋友積怨，當著嶽母的麵而笑逐顏開的說“這是一件好事！”（其實，嶽母她很睿智：老人家知道脾氣暴戾的我，知道這事的後果；所以壓下這茬，很長時間沒向我及妻提及此事）……；大風將街牌吹歪……；由於修圍欄下立柱而傷及店裏的地下電纜，十一月一場大雪後，滲水導致漏電，店裏電力不足，三天無法營業……。家裏：前一任owner從未招蟲災的草坪，我在這住了十幾個月，前院後院被咬得慘不忍睹……；鄰居的小孩玩皮，幾次將雞蛋扔到我家的很高的門玻璃上，自己登梯上去擦幾次，都弄不幹淨……；兒子從家的大門外的水泥台階上摔下，雖未傷及骨頭，但五年過去了，至今膝蓋還有很大的一塊疤痕……而我的朋友，三更半夜，我送過他三次到小鎮醫院的急診室去碎腎結石……這一切都在證明找風水師的：招病兼損財。
大約二零零七年是年初，清晨我對妻說：“昨晚做的夢不好，因為我夢到自己頭上長了兩支像羊一樣的角，並夢見兩把刀，一把長刀插進咽喉，一把短刀割進臉鼻：這有點像魏延被殺前的夢兆呀。因為：《三國演義》第一百四回 隕大星漢丞相歸天 見木像魏都督喪膽描述：“卻說魏延在本寨中，夜作一夢，夢見頭上忽生二角，醒來甚是疑異。次日，行軍司馬趙直至，延請入問曰：‘久知足下深明《易》理，吾夜夢頭生二角，不知主何吉凶？煩足下為我決之。’趙直想了半晌，答曰：‘此大吉之兆：麒麟頭上有角，蒼龍頭上有角，乃變化飛騰之象也。’延大喜曰：‘如應公言，當有重謝！’直辭去，行不數裏，正遇尚書費禕。禕問何來。直曰：‘適至魏文長營中，文長夢頭生角，令我決其吉凶。此本非吉兆，但恐直言見怪，因以麒麟蒼龍解之。’禕曰：‘足下何以知非吉兆？’直曰：‘角之字形，乃刀下用也。今頭上用刀，其凶甚矣！’。後來魏延果被馬岱所殺。角——用刀也，頭上長角——頭上用刀也，大凶之兆。”妻很不以為然。現在看來，此讖應驗於半年之內……
二零零七年七月三十一日，母親辭世！
上述所有的一切，都是老母離世前的預兆：慈母離世，親兒必有殃應！
其實，我們每個人，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中，都是在一張潔白的紙上做塗鴉，由晶瑩剔透的淨水，演變成不斷地染汙的、肮髒的、腐臭的液體，迷失了原本的自我。這種感覺隻有有一定經曆的人和年過五十的人才能體會到。
妹子，我還沒鬧明白：都四次化療了，怎麽才完成一半？
謝謝你，Jarmy！化療剛剛做了一半，革命尚未成功，隻是進行得比較順利讓我沒覺得還在抗癌過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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