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56)
2016 (1)
那個人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即使黑暗中,熟悉的氣息也明明可辨。不曉得他坐了多久,可是就是覺得她腦子裏的那些事情,他都知道。
一向都是她們在說,他在聽。很少表示自己的意見。姐姐有時言語出格,驚到媽媽馬上出言製止。他卻讓姐姐說下去,直到姐姐盡情的倒完,便微微一笑,起身離開。其實姐姐的生活,規整而嚴實,中規中矩。她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怎麽做。
他從不擔心姐姐,他為姐姐驕傲----海洋生物,姐姐連學的專業都和他年輕時一樣。
他擔心她。小女兒,看著獨立能幹,實則敏感脆弱。她對這存身的世界,有一種先天的不認同,她的挑剔和抱怨,多過享受和適應。她像一件優雅的白襯衫,單看著也賞心悅目,可是怎麽長久的保持這單純的潔白呢?
更惱人的是,他看到了她自己對這潔白的依戀,放縱的依戀。那是她的驕傲之源。
所以,盡管獨特的漂亮著,有休養的微笑著,她身邊卻沒有多少男孩圍著轉。她的婚姻之旅,會像高考,選學校,分配工作一樣,充滿了變數。不順----那是一定的。
但是仍然沒想到,是這樣一種情形。他在媽媽哭時,還憤怒的指責媽媽這種愚蠢的行為。但是讀到信後,心就一點一點揪起來。從小就用心捧著長大的女兒,他多麽希望像送姐姐那樣,在眾人明明白白的讚許裏,把她送到生活的哪一端。
氣憤和悲傷,好像煤氣灶那樣被點燃。媽媽哭著。他對媽媽吼了一句:“馬上讓她回來”----一個人去了陽台。背對著家。
黑暗裏的歎息,輕而悠長。終究是自己的女兒,他現在更擔心的,是她的身體,不要落在什麽病症,她以後的路還沒有開始。
她的眼淚落下來,在那歎息起止的瞬間。
她不想辯護,若想,她有一萬個理由。但是,現在,她突然明白,那些理由的出發點,都始於自己。爸爸,媽媽,姐姐,無論發生了什麽,都是先替她想辦法。她也習慣了,什麽都先從自己想起。
太陽已經好高了。廚房裏有聲音傳出來。她撐起半個身子,腦袋的兩側突突跳著疼。媽媽推開半個門,說:“起來吃飯吧,爸爸要跟你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