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敢木劍戰恐龍的美國民權女前賢

瑟穀德 . 馬歇爾與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 (40)

   第十三次非洲黑人奴隸的抗暴事件是發生在公海上的正義革命事件。曆史再三的向人類反複說明，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的真理。

   奴隸販子從非洲大陸上用暴力手段將非洲黑人強行押到運奴船上，運到歐美謀取暴利，可是並不是每次都是那麽順手，在物極必反的真理下，不但沒有得到他們期待中的暴利，反而連自己的性命都要賠上，1839年運奴船〝阿米斯特德號〞(La Amistad)喋血事件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美洲近代非洲黑人奴隸抗暴事件中，沒有一件象〝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更具影響力，更具時代意義，更具爭議性的了，也沒有任何一次的奴隸抗暴事件是如此的血腥，如此的激揚，從而導致美國與西班牙帝國長期陷進外交困局。

   〝阿米斯特德〞號非洲黑人奴隸抗暴事件，將美國境內奴隸製度的問題激化成一個使人無法再也回避的議題，不單促成了擁護與反對兩大陣營的徹底攤牌，也為美國南北分裂埋下了未來爆發的種子。

   在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上，沒有一件非洲黑人奴隸抗暴事件是如此的精彩，其影響之大，出乎所有當事人意料之外，介入此案的美國政府官員層次之高，亦是空前絕後，僅美國總統，就有三位之多。

   〝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發生時，白宮的主人是第八任總統馬丁.溫比倫(President Martin Van Buren)，他本來是想運用快刀斬亂麻的政治手段處理〝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甚至於不惜訴諸強行綁架的手段去解決之，但是事與願違，他還來不及把事情處理完，就被威廉.亨利.哈裏森(William Henry Harrison)趕了下台。

   可是威廉.哈裏森並沒有當美國總統的命，他在1841年3月4日宣誓就職那天，冷雨交加，而他的就職演講卻又長又悶，不僅使他的聽眾吃盡了苦頭，他自己也因而受病，一邊打噴嚏，一邊做演講，回到白宮，勉強帶著病體去對付那些虛假的應酬，蜜月期剛過，還沒開始工作，就於1841年4月4日，一命嗚呼了。

   威廉.哈裏森的副總統約翰.小泰勒(Vice President John Tyler,Jr.)宣誓上任才一個月，就接任成為美國第十任總統，天也，命也，豈可不信乎?我不知道別人是不是迷信，但約翰.小泰勒總統卻是一位既迷信又信邪之人，雖然隻幹了一任就被詹姆斯.諾克斯.波爾克(James Knox Polk)踢出了白宮，但在他任內就是不肯再設副總統一職，以免不吉利。

   在〝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中，世人看到了一位美國白人律師羅傑.謝爾曼.包德溫(Roger Sherman Baldwin)為了正義而堅持不舍，奮不顧身，世人也看到美國政客們為了政治利益而巧言狡辯，胡作非為。

   世人看到一位年輕的美國聯邦法官(Judge Smith Thompson)不畏政治壓力，斷然裁決被美國政府以謀殺重罪起訴的非洲黑人抗暴奴隸是自由人。

   世人看到一位貪婪的美國海軍軍官托馬斯.格德尼上尉(Lieutenant Thomas Gedney)見財起意，夢想從中撈上一把。

   世人看到一位美國反對奴隸製度先鋒阿瑟.塔潘(Arthur Tappan)的義薄雲天，舍棄自己優越的富豪生活而介入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的洪流中。

   世人看到已經退休的美國第六任總統約翰.昆西.亞當斯(President John Quincy Adams)為了人間正義，義務在美國聯邦最高法庭上老將揮戈，為自己畫下了一生中最光輝的句號。

   為整件〝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扭轉乾坤的人物是昆西.亞當斯，他在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的辯論證詞，是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上的重要文獻。

   昆西.亞當斯於1841年3月2日在美國聯邦最高法院裏為〝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所做的長達七十五頁紙的辯護陳詞，在一百七十年後的今天讀來，依然使人動容，依然使人激動，依然使人對他蕭然起敬。

   昆西.亞當斯合情合理的正義之詞，固然是使〝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案件勝利的主要法理基礎，但是他的人格魅力和社會地位，確是促使八位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大法官傾向於他的重要因素。

   昆西.亞當斯並不是一位反對奴隸製度的人，他與美國反奴隸製度組織的關係，一直保持著對立的狀態，他們之間，還有著數次互相叫陣與辱罵的記錄，他在臨老之年，冒著天下之大不韙，挺身而出，義務為〝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案件辯護，雖然使人有點驚訝，卻也使人對之更加尊重。

   從有關〝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案件中有關人物的背景和思想中，可以清楚地看出整件事件發展的脈搏，這得從〝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案件在美國聯邦最高法院中的辯護律師昆西.亞當斯說起。

   撇開顯赫的家世和完整的資曆不說，昆西.亞當斯是一位典型有良知的美國知識分子，他在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為阿米斯特德號上的非洲黑人奴隸們爭取得了自由後，瀟灑地揮袖而去，沒有向任何人寄過服務費帳單，也沒有向任何人收過一毛錢律師費，高風亮節，世所少見。

   昆西.亞當斯的父親是美國的獨立革命英雄、開國元勳、《美國聯邦憲法》起稿人、美國第二任總統約翰.亞當斯(President John Adams)，他的母親阿比蓋爾.史密斯.亞當斯(Abigail Smith Adams)是一位優秀的美國女性。

   昆西.亞當斯於1767年7月11日在英國殖民地馬薩諸塞灣布倫特裏市(Braintree,Province of Massachusetts Bay,British America)出生，昆西.亞當斯從十二歲開始，就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一直到他1848年去世前，從未間斷，這些第一手資料，成為日後世人研究那段曆史和昆西.亞當斯思想的重要來源。 

   因為跟隨他父親出使法國、荷蘭等西歐諸國，加之自己在十四歲之年，就以隨行秘書的名義，陪著美國特使弗朗西斯.戴那(Francis Dana)出使俄羅斯聖彼得堡(St.Petersburg,Russia)為爭取新獨立的美利堅合眾國的外交承認權，他因為這些經曆而擁有通曉數國語言的優勢，是一般當代與他同年美國青年人無法相比的。

   1778年從哈佛法學院畢業後，昆西.亞當斯開始在馬薩諸塞從事律師業務。1796年，喬治.華盛頓總統委派年僅二十六歲的昆西.亞當斯，出任美國駐荷蘭全權大使，兩年後又轉任美國駐葡萄牙(Purtugal)全權大使，開始了他的政治生涯。 

   昆西.亞當斯的父親約翰.亞當斯出任美國總統後，內舉不避親，於1797年又委派他出任駐普魯士(Prussia)全權大使，在他的大使任內，完成了促進美國與普魯士的《普魯士-美國條約(Prussia-American Treaty)》。

   在普魯士的大使兩年任期間，昆西.亞當斯遇到了他未來的妻子路易莎.凱瑟琳.約翰遜(Louisa Catherine Johnson)。路易莎.約翰遜在普魯士出生，她的雙親都是在普魯士經商的美國人，這份姻緣，使路易莎.約翰遜成為美國曆史上至今為止唯一在國外出生的美國第一夫人。

   昆西.亞當斯於1801年返回美國後，出任美國聯邦破產委員會主席，可是被他父親的政敵托馬斯.傑斐遜於(President Thomas Jefferson)於次年將他撤職。1802年四月，他當選為馬薩諸塞州參議院參議員。

   1803年，昆西.亞當斯以美國聯邦黨黑馬的姿勢，當選為代表馬薩諸塞州的美國聯邦國會參議院參議員。在華盛頓聯邦國會裏，昆西.亞當斯以美國國家利益為重，絲毫不理會聯邦黨的反對，支持托馬斯.傑斐遜總統向法國《收購路易斯安那法案》和《傑斐遜禁運法案(Jefferson’s Embargo Act)》,這個政治立場導致他全麵地與聯邦黨反目成仇，他於1808年6月8日突然宣布退出聯邦黨，並於同日加入民主共和黨(Demoncrat-Republican)。

   1819年，美國新總統詹姆斯.小麥迪遜(President James Madison,Jr.)委任昆西.亞當斯為美國派駐俄羅斯全權大使。1814年，昆西.亞當斯奉命回國，參與結束美國和英國之間因為獨立戰爭而引起的敵意和矛盾的《根特條約(Treaty of Ghent)》談判。

   《根特條約》因為兩國在比利時根特市(Ghent,Belgium) 談判而命名之。兩國代表於1814年12月24日聖誕節除夕日簽字，達成協議。美國聯邦國會參議院於1815年2月16日 全體一致無異議批準通過，美國總統詹姆斯.小麥迪遜於次日將之簽成法案，自此為英美兩國開啟了新的篇章。

   英美恢複正常外交關係後，美國新總統詹姆斯.麥迪遜委任昆西.亞當斯為美國第一任派駐英國全權大使，這正是他父親當年的同一職位。

   詹姆斯.門羅(President James Monroe)於1817年3月4日宣誓就任美國第五任總統，昆西.亞當斯出任他的兩任內閣聯邦國務卿，長達八年之久。1824年，昆西.亞當斯當選為美國第六任總統，雖然隻幹了一任，便被安德魯.傑克遜(Andrew Jackson)趕出了白宮，但已經為美國近代政治，留下了一篇傳奇的事跡。

   昆西.亞當斯在1825年3月4日宣誓就職美國第六任總統時，在宣誓就職的典禮上，他為了鼓吹政教分離，他的左手按著的不是傳統的《聖經》，而是《美國聯邦憲法》。

   昆西.亞當斯是一位有個性的政治家，他在全國的總統大選中輸給了安德魯.傑克遜，但他並沒有什麽太多的怨言，可是安德魯.傑克遜在當選美國總統後，並沒有依照美國總統的傳統，向臨別的前任做出禮貌性的照會，態度傲慢，特意怠慢於他，於是昆西.亞當斯亦模仿他父親不參加托馬斯.傑斐遜總統的就職典禮一樣，拒絕前往參加安德魯.傑克遜的就職典禮，揮袖而去。

   在美國總統曆史上的四十四位總統中，共有三位去職總統不參加其繼位者的就職典禮的前例，除了亞當斯父子外，另外一位就是安德魯.約翰遜(President Andrew Johnson)。

   安德魯.約翰遜在亞伯拉罕.林肯總統遇刺死亡後，於1865年4月15日成為新的繼任美國總統，由於他的內閣貪汙醜聞不斷，導致被美國聯邦國會彈劾，雖然以一票之差過關，卻也成了跛腳總統，終在1869年3月4日，黯然下台，成為美國曆史上少見的一任總統者。

   在美國獨立後的頭四十八年間，亞當斯父子是唯一的父子檔美國總統，也是隻幹了一任就被趕下台的兩位父子檔總統，一直到了一百七十五年後，美國才出了另外一對布什(Bush)父子檔總統。

   昆西.亞當斯被安德魯.傑克遜花了整整四年的時間策劃著奪權後，並沒有退休，1930年，他以國家共和黨(Natioanl Republican)候選人的資格，當選為美國聯邦國會眾議院眾議員，他從1831年3月4日開始，一直到1848年2月23日， 以八十歲的高齡，死在任上為止，總共幹了十七年之久。

   在美國的政治史上，共有兩位去職總統又當選美國聯邦國會議員，一位是昆西.亞當斯，另外一位是安德魯.約翰遜(Andrew Johnson)，他被尤利西斯.格蘭特將軍趕出白宮後，不甘寂寞，又在1875年3月4日，當選為代表田納西州的美國聯邦國會參議院參議員，上任後還來不及有所作為，就在同年的7月31日死在任上，享年六十六歲。他是美國曆史上唯一退職總統後又當選為美國聯邦參議員的人。

   〝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發生時，昆西.亞當斯正在出任代表馬薩諸塞州第八、第十一和第十二選區的聯邦眾議員。

   昆西.亞當斯並不是一位廢除奴隸製度的支持者，他一直與廢除奴隸製度的民權組織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然而他對美國民權、自由與民主的追求熱情，也使他對美國民權運動充滿了同情和尊重，美國雖然是不允許任何新的奴隸進入美國，但是奴隸製度在美國國內依然是被公開認可，依然是合法存在。

   另外一點就是昆西.亞當斯已經清楚地看出西班牙王國已經外強中幹，日落西山，根本無力以武力來做外交後盾，西班牙政府的所謂外交介入，隻是擺擺高姿勢而已。這就是他願意義務為〝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辯護的客觀環境與心理因素。

   〝阿米斯特德號〞案件是昆西.亞當斯一生中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案件，也使後代美國人對他更為仰慕和敬崇。

   〝阿米斯特德〞是一句西班牙語，是〝友誼(friendship)〞的意思。一百二十尺長的〝阿米斯特德號〞原名叫作〝友誼號〞，後來改名為〝阿米斯特德號〞，〝阿米斯特德號〞是於十九世紀初期時，在美國製造的一艘運貨船，船籍登記為洪都拉斯(Honduras)，原來的船主是來自羅德島紐波特市的喬治.赫福特(Captain George Hawford,Newport,Rhode Island)。

   〝阿米斯特德號〞後來轉賣予一位居住在古巴的西班牙人，作為短程的內陸運糖船。由於利益的誘惑，船主偶然間也會用來運輸幾次非洲黑人奴隸，作為額外的收入。

   當時最為著名的遠洋運奴船叫作〝特科拉號(Tecora)〞，一次可以運輸多達四百餘非洲黑人奴隸，為了節省地方和安全，被綁架的黑人奴隸多被扒光衣服，用鐵鏈子將手腳串起來，平躺在船艙裏。

   由於〝阿米斯特德號〞並不是被設計為運奴船，船艙隻能容納下一半的非洲黑人奴隸，另外一半的黑人奴隸，隻好置放在甲板露天處，這給一位叫作森貝.皮(Sing-gbe Pieh)的奴隸領袖一個起義的機會。

   〝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在美國鬧開後，新聞界慢慢地以〝約瑟夫.欽奎(Joseph Cinque)〞來稱呼森貝.皮，時間久了，〝森貝.皮〞也就變成了〝約瑟夫.欽奎〞了。

   約瑟夫.欽奎是一位來自西非塞拉利昂摩尼族(Mani Country,Sierra Leone,West Africa)勇敢的小酋長，他有著一個美麗的妻子，和一男二女三孩子的幸福家庭，他母親早逝，與父親同居。

   1839年四月，約瑟夫.欽奎在村外，被四位自己同村的人用一張黑網和幾根繩子，捆綁起來，押到西非塞拉利昂龍博口(Lomboko,Sierra Leone)奴隸市場，賣給了葡萄牙奴隸販子。葡萄牙奴隸販子用小船將約瑟夫.欽奎押到停泊在外海的大型運奴船〝特科拉號〞上，押到古巴哈瓦那(Havana,Cuba)，謀取高利。

   那段時期，葡萄牙奴隸販子生意鼎盛，僅是從1837年至1839年的兩年間，他們就從非洲綁架了兩萬五千名非洲黑人，作為他們發財的〝貨物〞。到了古巴後，葡萄牙奴隸販子將非洲黑人奴隸在古巴哈瓦那賣給了西班牙人皮德羅.蒙特斯(Pedro Montes)和約瑟.魯伊斯(Jose Ruiz)，做為農場的奴隸。

   1839年6月27日，這兩位奴隸販子將這批新買回來包括約瑟夫.欽奎在內的五十三名，其中四十九名大人，四名小孩子的非洲黑人奴隸，租下了〝阿米斯特德號〞，運返古巴普埃爾托.普林西佩(Puerto Principe,Cuba)。

   這次的〝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就是發生在從古巴哈瓦那到古巴普埃爾托.普林西佩的半途中。整個航程本來不是很遠，預計隻需要三天的時間，就可到達目的地，但在啟程的次日，遇到暴風雨，導致耽擱了時間，問題是船上的飲水和食物，已經幾乎全部吃光了。

   那位黑白混血兒的夥夫塞萊斯蒂諾(Celestino)口出惡言，說要宰殺幾個黑鬼來充饑，這個消息使所有的非洲黑人奴隸緊張得快要瘋狂起來，求生的欲望使他們決定奮起抗暴，要用暴力來換取生命的空間。

   1839年7月1日夜裏，約瑟夫.欽奎在〝阿米斯特德號〞的船艙底下，與他的副手基拉巴如(Gi-la-ba-ru)用預先藏起來的鐵釘子打開了鐵鏈子的枷鎖，將其餘的非洲黑人奴隸也全部釋放出來，他們在船艙底下大貨箱裏，找到了兩箱割甘蔗用的砍刀，於是呼嘯而上，奮力衝到甲板上。

   基拉巴如長得個頭很小，隻有四尺十一寸高，是約瑟夫.欽奎的同鄉，雙親已逝，有妻子，但沒有孩子，他是在〝阿米斯特德號〞上唯一在非洲老家認識約瑟夫.欽奎的人，他會說非洲的維(Vai)、坎努(Kon-no)和基希(Gissi)三種非洲方言，這在後來的美國司法大戰中，起了重要的溝通橋梁作用。

   抗暴奴隸們第一個屠殺的是那位極其凶殘的夥食夫塞萊斯蒂諾，然後就是那位奴隸主管雷蒙.費雷爾(Captain Ramon Ferrer)。

   有兩位機警的水手，看到了其它白人的可怕死相，嚇得毛手毛腳的解下了救生小艇，死命地劃出了地獄門。在混亂中，有四位非洲黑人奴隸被白人船員射殺，約瑟夫.欽奎將除了在掌陀的約瑟.魯伊斯和皮德羅.蒙特斯外，一律砍殺，棄屍大海。

   約瑟夫.欽奎拿著砍刀，連比帶劃地用手語命令奴隸主管雷蒙.費雷爾和他的奴隸安東尼奧(Antonio)為翻譯，將〝阿米斯特德號〞開回西非塞拉利昂。

   這個死裏逃生的奴隸主故意假裝服從，欺騙約瑟夫.欽奎，白天朝東揚帆，晚上則向著西北拐彎，超著美國東海岸的方向前進，希望能夠遇到美國海軍，博取一線生機。

   這兩個狡猾的奴隸主的陰謀詭計果然得逞。1839年8月26日，〝阿米斯特德號〞漂流在美東紐約州長島市(Long Isand,New York)外海時，被美國海軍測量艦華盛頓號(USS Washington)發現了，遂將之拉回美國康涅狄格州新倫敦市(New London,Connecticut)。

   〝阿米斯特德號〞上抗暴的非洲黑人奴隸們待在船上，靜候美國聯邦巡回法庭安德魯.湯普森.賈德森法官(U.S.Federal Circuit Court Judge Andrew Thompson Judson)發落。在美國近代民權運動近代發展史上，安德魯.賈德森法官是一位聲名狼藉的反麵人物的代表。

   安德魯.賈德森於1784年11月29日在康涅狄格州溫德姆縣伊斯特福德市(Eastford,Windham County,Connecticut)出生，他沒有接受過多少正規的學校教育，全憑自己努力進修，1806年取得了康涅狄格州的律師資格。

   1809年開始，安德魯.賈德森成為康涅狄格州溫德姆縣的執業律師；1822年當選為康涅狄格州眾議院眾議員；1835年當選為美國聯邦國會眾議院眾議員，他在這個位子上隻幹了一年多，就辭去了辛苦競選回來的民意代表位子，接受美國安德魯.傑克遜總統的提名，出任康涅狄格州管區美國聯邦法官。他在這個位子上從1836年6月28日開始，一直幹到他在1853年3月17日死在任上為止，長達十七年之久。

   當〝阿米斯特德號〞喋血事件在1839年爆發時，案件的預審庭，正好落在安德魯.賈德森法官手裏，這個巧合，使美國民權分子和反奴隸製度分子格外的緊張起來，因為他們知道，這些非洲黑人奴隸的前途，如今既然落在這位一向以歧視黑人而聞名的聯邦法官那裏，是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有一個有關安德魯.賈德森種族歧視的典故，從這個故事裏，世人可以看出安德魯.賈德森的廬山真麵目嘴臉。安德魯.賈德森的家住在康涅狄格州坎特伯雷市(Canterbury,Connecticut)，和普露登絲.克蘭多爾(Prudence Crandall)是鄰居。  

   普露登絲.克蘭多爾是美國曆史上最偉大的女性之一，也是在美國推行不分種族，有教無類教育理念的先鋒。她於1803年9月3日在羅得島霍普金頓鎮(Hopkinton,Rhode Island)出生，她的父親巴頓.克蘭多爾(Pardon Crandall)和母親伊絲特爾.卡彭特(Easter Carpenter)，都是虔誠的基督教徒，也是堅定的反對奴隸製度的大將。

   普露登絲.克蘭多爾就讀於羅得島首府普羅維登斯市友誼寄宿學校( Friend’s Boarding School,Providence，Rhode Island)，十七歲時，隨雙親搬遷至康涅狄格州坎特伯雷市，畢業後開始任教於康涅狄格州普萊恩菲爾德市(Plainfield,Connecticut)的女子學校。

   1831年，普露登絲.克蘭多爾與她姐姐阿爾米拉.克蘭多爾(Almira Crandall)在康涅狄格州坎特伯雷市開創了〝坎特伯雷女子寄宿學校(Canterbury Female Boarding School)〞，這個教育計劃，得到了她的鄰居----那位當時是全康涅狄格州最有權勢的人----安德魯.賈德森的大力支持，並且出任她學校的董事局成員，克蘭多爾與賈德森兩家，可謂是往來密切，通家之好也。

   可是這種美好關係在1832年秋天發生的一件學生事件而開始變味，最終演變成反目成仇。那位導致克蘭多爾與賈德森兩家抓破臉的學生叫做薩拉.哈裏斯(Sarah Harries)，她是一位非洲裔美國人，她的雙親是自由黑人，在康涅狄格州坎特伯雷市近郊擁有一座小型農場，她自小就讀在當地的學校，唯一與白人同學的分別就是她來自上帝的膚色。

   薩拉.哈裏斯為了達到自己將來成為教育黑人學生老師的夢想，要求普露登絲.克蘭多爾允許她在坎特伯雷女子寄宿學校繼續進修，而普露登絲.克蘭多爾立即向這位優秀的黑人女青年伸出了歡迎的雙臂。

   這個決定，觸怒了康涅狄格州坎特伯雷市保守的白人，更觸怒了她的鄰居安德魯.賈德森。這些保守白人聯合起來，要求普露登絲.克蘭多爾將薩拉.哈裏斯驅趕出她的學校，但立即遭到她的堅決反對。

   安德魯.賈德森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老羞成怒，於是聯合了康涅狄格州坎特伯雷市保守的白人，召開市民大會，商量著如何整肅普露登絲.克蘭多爾。

   這些反動分子的手段是：第一，口頭抗議，希望普露登絲.克蘭多爾能夠知錯而改正；第二，將自家的女兒撤出坎特伯雷女子寄宿學校，在經濟上抵製普露登絲.克蘭多爾，要她無法生存下去；第三，以各種理由將她送上法庭，使她無閑也無法正常工作， 當然，最終之目的是要將她關進監獄。

   普露登絲.克蘭多爾並沒有向這些黑暗勢力低頭，她看見所有的白人學生都離開了，於是靈機一動，幹脆將〝坎特伯雷女子寄宿學校〞改為〝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Young Ladies and Misses of Color)〞，成為美國第一所專為非洲裔美國人開創的女子寄宿學校。

   在普露登絲.克蘭多爾的報紙大幅廣告號召下，短時間之內，起了驚人的效果：來自美東各大城市的非洲裔美國人，紛紛將他們的女兒，送進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就讀。

   這個演變使包括安德魯.賈德森在內的反動分子接近情緒爆炸的邊緣，在安德魯.賈德森背後的操作和安排下，康涅狄格州於1833年5月24日通過了使美國精神蒙羞的《黑色法案(The Black Law)》 , 嚴格禁止外州的黑人學生，在沒有得到當地市民大會的同意之前，進入康涅狄格州境內的任何學校。在《黑色法案》的淫威之下，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的師生們買不到食物，坐不上公車，甚至看不到醫生。

   在這條《黑色法案》的淫威之下，普露登絲.克蘭多爾在1833年7月8日被拘捕歸案，警察在把她關進監獄一天後，於次日交保候審。紐約市的反奴隸製度組織領袖阿瑟.塔潘得知後，出錢出力，全力介入這件天人同怒的不公不義案件。

   在安德魯.賈德森的暗示下，康涅狄格州坎特伯雷市當地的土豪們為了要將尚且不肯低頭的普露登絲.克蘭多爾徹底打垮，居然派出了一位當地的流氓，在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師生們唯一喝水的井裏放毒，然後嚴格禁止任何人向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的師生們提供水源。

   在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裏，普露登絲.克蘭多爾並不是唯一的暴政受害著，十七歲的非洲裔美國人學生安娜.伊萊紮.哈蒙德(Anna Eliza Hammond)在沒有任何犯錯的情況下被警察以〝惡意破壞法律〞的無需有罪名拘捕，而康涅狄格州法官為她定的保釋金，居然高達一萬美元，那是叛國罪嫌疑犯的標準。

   一位基督教牧師實在看不過了，站在講壇上為普露登絲.克蘭多爾禱告和打氣而激怒了安德魯.賈德森，他居然公開地揚言說：〝我們不僅是反對在坎特伯雷市開設這種學校，而是反對在任何康涅狄格州境內開設這種學校，在我們的國家裏，有色人種是永遠不允許從他們卑賤的條件那裏翻身的。〞從這些充滿了種族歧視的言談觀點裏，安德魯.賈德森的醜陋嘴臉，毫無掩飾地暴露在陽光底下。

   康涅狄格州司法部起訴普露登絲.克蘭多爾犯了法----犯了《黑色法案》----的司法大戰，於1833年8月23日在康涅狄格州溫德姆縣法庭(Windham County Court,Connecticut)上演，整件案子的辯論重點，是由一位白人去教育黑人是否違反了《美國聯邦憲法》的精神。

   普露登絲.克蘭多爾的律師告訴康涅狄格州溫德姆縣法庭的法官說，非洲裔美國人是《美國聯邦憲法》定義下的美國公民，沒有任何理由剝奪他們應有的憲法權利。

   康涅狄格州司法部的律師則強辯稱，自由黑人並不是美國公民，而《美國聯邦憲法》條文中，也沒有說明自由黑人有權成為美國公民，既然他們不是美國公民，當然無權尤其是在康涅狄格州接受白人的教育。

   康涅狄格州溫德姆縣法庭的陪審團被這些似是而非的法律理論弄糊塗了，案件竟然無法達成一致意見而宣布流審。案件轉移到高等法院去做決定，在康涅狄格州高等法院那裏，康涅狄格州坎特伯雷市土豪們得到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裁決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的白人教育黑人政策為非法。

   普露登絲.克蘭多爾當然不服，將案件於1834年七月上訴至康涅狄格州最高非常上訴法院(Connecticut Supreme Court of Errors)，事情有了轉機：康涅狄格州最高非常上訴法院避開了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的白人教育黑人政策是否違反《美國聯邦憲法》的議題，而以〝證據不足〞為理由，將全案撤銷。

   康涅狄格州最高非常上訴法院之這麽裁決是基於這麽一個顧慮：如果采取支持康涅狄格州溫德姆縣法庭的〝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的白人教育黑人政策為非法〞裁決的話，那麽，這件有關《美國聯邦憲法》原則的案件，肯定是會鬧到美國聯邦最高法院那裏去的，當這件不太光彩的案件離開了康涅狄格州後，那麽，事情的發展就很難說了，所以，康涅狄格州最高非常上訴法院就以什麽〝證據不足〞為理由，將案件結束掉。

   普露登絲.克蘭多爾的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沒有被暴政的惡法擊倒，可是卻被當地的白人反動分子的流氓行為擺平，就在康涅狄格州最高非常上訴法院的裁決下來後的第二天，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的所有玻璃窗，全被石塊砸碎，大門也被斧頭劈開了一個大洞。

   普露登絲.克蘭多爾雖然依然不被這些惡意的攻擊嚇倒，雖然發誓要將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繼續辦下去，但是殘酷的現實，使她英雄無用武之地----1834年9月9日，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被當地的流氓們用一把野火，燒成了廢墟一片。

   普露登絲.克蘭多爾沒有重建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的經濟能力，就算重建成功，還是脫不了再度被燒毀的命運，一個無權無勢又無錢的弱質單身女子，用一把木劍去挑戰一群恐龍，是不太可能出現奇跡的。

   普露登絲.克蘭多爾傷心之餘，為了學生們的安全，不得不在1834年9月10日作出痛苦的決定，宣布將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關閉。

   普露登絲.克蘭多爾帶著沉重的心情，與新婚的基督教牧師卡爾文.斐裏歐(Reverend Calvin Phileo)離開康涅狄格州坎特伯雷市，搬到馬薩諸塞州定居，憂鬱遺憾終生。

   普露登絲.克蘭多爾的學校沒有了，但她的傳奇故事並沒有被世人忘記，在美國著名作家馬克.吐溫(Mark Twain)等知識分子們的仗義奔走下，《黑色法案》在1838年被廢除，而康涅狄格州議會為了補償新寡婦普露登絲.克蘭多爾的經濟和精神損失，通過了一條特別議案，每月發放四百美元予她。1838年的四百美元的購買力，相當於現在的一萬美元左右。

   康涅狄格州在當年的女青與顏色小姐學校舊址，改建成一座紀念館，而普露登絲.克蘭多爾的當年住家，也在1991年被康涅狄格州宣布為曆史性地標地。普露登絲.克蘭多爾於1890年1月28日，病逝美國堪薩斯州(Kansas)，享年八十七歲。(待續）

 

 

 

2011年5月23日  高勝寒 在 美國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