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穀德 . 馬歇爾與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39)
第十一次非洲黑人奴隸的抗暴事件是由納撒尼爾.奈特.圖爾納(Nathaniel Nat Turner)發動的非洲黑人奴隸暴動,雖然也是一場抗暴鬥爭,但是並沒有任何的訴求,也沒有任何的宗旨,更談不上任何的主義。
這場抗暴鬥爭有兩大特點,一是與過去所有的北美非洲黑人奴隸抗暴事件不一樣,它充滿了裝神弄鬼與封建迷信,二是黑白種族互相仇殺,被害者都是無辜的平民、婦女與孩子。
奈特.圖爾納抗暴鬥爭事件造成的後遺症是長久而深遠的,尤其是白人農奴主,更是被嚇得心驚膽顫,草木皆兵,神經兮兮,可見作惡者必然膽卻心虛,必然疑神疑鬼。
在當年曾經轟動一時的電視連續劇〝根(Roots)〞中,有這麽一場深具代表性的畫麵:白人農場奴隸主摩爾(Moore)因為在朋友家看上了一位年方十六歲,長得亭亭玉立的小女黑人奴隸,在色迷心竅下用錢將她買了回去,當晚就用暴力強奸了她,然後不停地長期把她當成性奴隸,最後久奸成妊,產下一子。
當奈特.圖爾納抗暴鬥爭事件發生後,白人農場奴隸主摩爾兩口子被嚇得快瘋了,女白主人臉色蒼白地告訴摩爾說:〝那些黑鬼奴隸們會學奈特.圖爾納一樣,來宰掉我們的!〞她手持長槍,見了要走近她的非洲黑人奴隸就開槍射之。
摩爾因為自己知道作惡多端,更嚇得全身發抖,他在喝下半瓶威士忌後,拿著長槍衝到他自己的非洲黑人奴隸宿舍裏,用長槍指著他的奴隸們宣布說:〝你們連想都不要想!我由現在開始,連在睡覺時都拿著長槍,隻要誰膽敢在晚上進來一步,我就格殺無赦!〞由此可見奈特.圖爾納抗暴鬥爭事件的影響力了。
整個奈特.圖爾納抗暴鬥爭事件在四十八小時內就被鎮壓下來,但是為了報仇而發生的屠殺卻繼續發生,直到美國政府派出正規陸軍,下達〝以殺止殺〞的最後通牒才勉強恢複了社會生活的常態。
在奈特.圖爾納抗暴鬥爭事件裏,曆史經驗告訴我們,唯獨建立一種平等、公義、法治與和諧的社會,才能停止和防範這種殘殺無辜和以恨報恨的循環悲劇的再度發生。
這件被美國史學家們稱之為〝奈特.圖爾納奴隸叛亂事件(Nat Turner’s Slave Rebellion)〞中的白人死亡數字,是美國南方有非洲黑人奴隸抗暴運動曆史以來最多的一次,共有五十六名白人被殺。另外有十八位黑人奴隸、五位自由黑人被弗吉尼亞州法庭吊死,十二位非洲黑人奴隸雖然被特赦,但被強製賣到外州,永遠不得重返弗吉尼亞州,另外超過兩百位無辜黑人在治安當局武裝〝平亂〞中被殺害。
奈特.圖爾納於1800年10月2日在弗吉尼亞州南漢普頓郡(Southampton County,Virginia)出生,為第二代本土出生的非洲黑人奴隸,他的祖母是在十三歲時被從非洲綁架到美國為奴隸的,他的母親是在美國出生的第一代黑人奴隸,父親的資料不全。他的白種人主人塞繆爾.圖爾納(Samuel Turner),是弗吉尼亞州的世代農夫。
奈特.圖爾納從來沒有到其他的地方生活過,沒有見過世麵,典型的井底之蛙,因而他的世界觀是窄小、幼稚而膚淺的,他的學識修養使他缺法獨立分辨是非的能力,片麵誤解和道聽途說就是他全部知識的來源。
奈特.圖爾納小時候學了一些簡單的文字和語法,他常常沉迷於基督教的《聖經》故事裏,使他經常胡言亂語,形同神經病患者。《聖經》裏的神神怪怪現象對奈特.圖爾納來說是深信不疑的,他經常為《聖經》裏的人物而絕食,祈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聖經》裏的話,在奈特.圖爾納來說就是聖旨,句句為真,字字無假,一句頂一萬句。
奈特.圖爾納在他二十一歲時,因為受不了他主人的刻薄和殘暴而逃跑了,他在外麵遊逛了一個月,忽然又返回他主人之家,要求原諒。塞繆爾.特納問他為什麽已經成功地跑了,又自動的返回來呢?奈特.圖爾納回答說,因為他在外麵朗讀《聖經》時,發現《聖經》裏麵有一句話說:
〝回到原來主人那裏去服務(return to the service of my earthly master)〞,所以就回來了。
奈特.圖爾納宣稱他能通神,可以看到其他的非洲黑人奴隸看不到的東西和事物。1824年,他在為第二位主人托馬斯.摩爾(Thomas Moore)耕田時,他又〝看〞到了〝神跡〞。他告訴大家說,新的救世主已經準備好了為大家的原罪而犧牲,上帝的最後審判已經掌握在他手中了。
奈特.圖爾開始經常向其他的非洲黑人奴隸講道,在傳播耶穌基督的天國福音時態度認真,一板一眼,從容大方,貌似牧師,認識他的那些非洲黑人奴隸,都在背後以〝先知(Prophet)〞戲呼之。
1828年2月2日,奈特.圖爾納告訴其他的非洲黑人奴隸說,上帝已經授權他幹一些偉大的事業。1828年5月12日,他又告訴其他的非洲黑人奴隸說,他聽到了從天而降的巨大聲音後,一位聖靈顯示在他麵前說,忘恩負義之人已經跑出來了。
耶穌基督已經為大家贖罪,現在是他為大家贖罪的時候了。耶穌基督是第一位為人類的贖罪者,他則是人類最後一位的贖罪者。他將按照上帝的旨意,〝用敵人自己的武器來屠殺掉敵人〞。
有些非洲黑人奴隸問他道:敵人是誰呢?奈特.圖爾納正色答曰:就是那些奴役非洲黑人奴隸的白人奴隸主!有些非洲黑人奴隸又問道:何時動手?奈特.圖爾納又正色答曰:他在等待上帝的指示。
1830年,托馬斯.摩爾認為奈特.圖爾納整天神經兮兮的胡言亂語,深恐影響到其他的非洲黑人奴隸情緒,於是把他轉賣給以溫和見稱的白人奴隸主約瑟夫.特拉維斯(Joseph Travis)。
來到新主人的農場後,奈特.圖爾納的機會來了。1831年2月12日,太陽出現自然的日食,奈特.圖爾納在田裏放下鋤頭,仰頭視之良久,終於大悟:這就是上帝要他執行贖罪的訊號!
奈特.圖爾納開始安排他所謂要為人類第二次贖罪的行動,他通知了深深相信奈特.圖爾納就是他們的新救世主的四位非洲黑人奴隸信徒亨利(Henry)、哈克(Hark)、尼爾遜(Nelson)和山姆(Sam),吩咐他們號召大家做好準備,等待上帝的最後通知。
1831年8月13日,在弗吉尼亞州炎熱的上空,太陽出現了一種稍有藍綠色外邊的景象,奈特.圖爾納告訴大家,這就是上帝通知他去執行贖罪行動的訊號,眾非洲黑人仰頭觀之,果其不然,更深信這位〝先知〞的預言了。
就在這一天,奈特.圖爾納決定了1831年8月21日作為他們的贖罪日,奈特.圖爾納告訴大家,在進行贖罪行動時,盡量不要用槍,因為槍聲一響,會使敵人有所警覺,從而影響贖罪的效果。
奈特.圖爾納的〝贖罪〞行為是殘忍而毫無人性的,整個戰略的殺傷力也是驚人的,七十位非洲黑人奴隸手持長矛、斧頭、刀劍和鋤頭,靜悄悄地在本地農場裏逐門逐戶的開始進行血腥屠殺,不論老幼男女,隻要是白人,就擊而殺之,他們一口氣屠殺了五十八名白人!
在屠殺了最後一家白人時,有一位機警的小孩子,及時躲進火爐的煙囪裏而躲過一劫,等到暴徒們離開後,他死命地飛奔向還沒有任何設防的鄰居,哭告全家已被屠殺的事情。
這位白人奴隸主在暴徒到達之前,帶著全家出逃告官,於是弗吉尼亞州南漢普頓郡治安當局立即出動三隊陸軍炮兵營正規軍,同時班請停泊在諾福克軍港內的美國海軍戰艦〝納切斯號(USS Natchez)〞和〝沃倫號(USS Warren)〞派兵上岸協助圍剿。奈特.圖爾納以刀劍長矛加語無倫次的咒語來對抗三千名武器精良訓練有素的海軍陸戰隊,其結局是無須猜測的。
一場對非洲黑人奴隸的任意屠殺,就此展開,美國正規軍加上憤怒的白人農場主,在恐懼和複仇的心態下,隻要見到在街上遊蕩的非洲黑人,不問青紅皂白,不分男女老少,遇見即殺!
一位在士兵在向他的上司寫的報告裏說,他們一天之內,屠殺了超過四十位男女黑人,在一位黑人屍體上的口袋裏找出了二十八美元的現金,和在另外一個黑人的手腕上拿走了一隻金手表。
當時在弗吉尼亞州首府裏士滿的《輝格報(Whig)》痛苦地發表評論道:〝這是一場沒經審判就對黑人們進行的野蠻屠殺!〞
基督教牧師喬治.鮑威爾(Reverend George Powell)寫信給《紐約晚報(New York Evening Post)》說:〝在這裏,每天都有無辜的黑人被濫殺,沒有人知道確實數字。〞
弗吉尼亞州法院下達了對奈特.圖爾納的五百元獎金的通緝令,對奈特.圖爾納的生理特征有著生動的描寫:
〝五尺六寸或八寸高,體重在一百五十磅至一百六十磅之間,膚色有點淡亮,但不是黑白混血兒(mulatto),寬肩膀,大而扁的鼻子,大眼睛,大腳丫子,皮厚可敲門,走路敏捷輕快,腦袋頂的頭發稀落,除了在嘴唇和下巴之間那一點點外,其他的地方沒有胡子,兩鬢之間與後脖子背上各有一道疤痕,右臂腕節上的骨頭上有一塊突出來的肉塊,那是因為被風吹起來的樹枝打成的。〞
1831年10月31日,可能上帝這次忘了給奈特.圖爾納暗示或警告,在逃亡九十二天後,奈特.圖爾納被一位白人農夫本傑明.菲普斯(Benjamin Phipps)發現他躲在一個山洞裏,在被長槍頂著後背心的情況下,舉手投降。
弗吉尼亞州法庭在1831年11月5日開庭審判,沒有人會驚訝奈特.圖爾納之會被判死刑。1831年11月11日,奈特.圖爾納在弗吉尼亞州耶路撒冷(Jerusalem,Virginia) 監獄裏被執行吊刑,年僅三十一歲。
為了報複奈特.圖爾納屠殺了五十八名白人的怨恨,和達到殺一儆百的恐怖後果,獄卒將奈特.圖爾納的屍體砍頭、剝皮和斬成四大塊後,再揚屍荒野喂野狗。
奈特.圖爾納在被活抓後,由於身無分文,弗吉尼亞州法庭用公費為他聘請了一位叫做托馬斯.拉芬.格雷(Thomas Ruffin Gray)的白人律師替他辯護。
托馬斯.格雷憑著與奈特.圖爾納在監獄中談話的第一手資料,和自己在事後的收集研究,出版了一篇叫做《奈特.圖爾納懺悔錄(The Confessions of Nat Turner)》的文章圖利,因為托馬斯.格雷的利益矛盾身份,其言論多不為後世曆史學家采信,但是可以從這篇文章裏,看到奈特.圖爾納的部分內心世界。
奈特.圖爾納的叛亂和屠殺無辜,導致弗吉尼亞州議會通過新一輪的兩大立法,第一是禁止任何人在弗吉尼亞州給予非洲黑人奴隸、非洲自由黑人和黑白混血兒教育和識字;第二是如果沒有白人牧師在場的話,任何非洲黑人奴隸和非洲自由黑人不得集會禮拜和祈禱。
有一個年輕的白人老師知道後,氣憤於這種公開的種族歧視,於是勇敢地站出來抗議之,親自在家裏教育非洲黑人奴隸們,他就是後來美國南北戰爭名將,有著〝石牆將軍〞外號的托馬斯.傑克森。
馬薩諸塞州大學曆史係教授斯特芬.奧特斯(Stephen Oates)出版過包括馬丁.路德.小金恩、克拉拉.巴頓(Clara Barton)、約翰.布朗和亞拉伯罕.林肯等人的十多部傳記,他在評論非洲黑人奴隸抗暴鬥爭時,留下了一句使人沉思的名言:〝一個人的恐怖行為是另一個人的自由戰士〞。是非功過後人評,站在不同的立場和觀點,是會有不同的結論的。
第十二次非洲黑人奴隸的抗暴事件是發生在牙買加的聖詹姆斯。這場〝史稱浸信會戰爭〞是牙買加非洲黑人奴隸抗暴鬥爭中的最後一次,也是死傷人員最多的一次。
在浸信會戰爭領袖賽繆爾.夏普(Samuel Sharpe)被大英帝國殖民地法庭誣陷入罪吊死後兩年,英國國會通過立法,廢除了不人道而殘忍的奴隸製度,四年後付諸執行。
牙買加伍拾圓麵額的鈔票上麵印著的人頭肖像,就是在1975年被牙買加政府追認為〝牙買加國家英雄〞的賽繆爾.夏普。賽繆爾.夏普像印度的聖雄摩翰達斯.甘地一樣,平生反動暴力,但這兩個人最後都是死在暴力之下,唯一的分別,就是一個亡於敵人的吊索,一個死在刺客的黑槍。
賽繆爾.夏普於1801年在牙買加蒙特戈灣(Montego Bay,Jamaica)出生,他的家庭背景和出生日子不詳,找不到有關他早期的檔案或資料,隻知道賽繆爾.夏普的雙親,是屬於非洲克利奧爾族的奴隸(Creole slave)。
賽繆爾.夏普自小就奮發自強,靠著閱讀大量的報紙,讀書識字,能寫會述,在非洲黑人奴隸幾乎全是文盲的大環境下,賽繆爾.夏普是一個異數,一顆奇芭,用鶴立雞群來形容他,倒真的是很貼切。
賽繆爾.夏普受了來自英格蘭倫敦浸信會傳教士協會(Baptist Missionary Society of London) 托馬斯.伯切爾牧師(Reverend Thomas Burchell)的影響,成為一位虔誠的浸信會基督教教徒。
托馬斯.伯切爾是英國浸禮會派基督教牧師,於1799年在英國倫敦出生,他從1798年至1879年之間,在牙買加布道,他是一位堅決廢除奴隸製度的先鋒人物,在牙買加的二十二年間,他將廢除奴隸運動的種子,根深蒂固地散播到全島每一個角落。後因〝反革命〞的罪名被牙買加殖民地政府通緝,僥幸逃出牙買加,返回英國,於1846年鬱鬱而終。
許多的牙買加人民為了懷念和尊重這位民權先鋒,常以〝伯切爾〞來命名孩子,因而〝伯切爾〞成了牙買加人最為大眾化的名字之一。
賽繆爾.夏普在成為托馬斯.伯切爾牧師創辦的〝勃茨爾執事浸信會教堂(Deacon of Burchell Baptist Church)〞教友後,開始為與自己同時是非洲黑人奴隸的教友,傳播兩件重要的信條:
一是要信奉主耶穌基督的天國福音,二是根據《聖經》上說的〝人子不可同時有兩個主人〞的理論,指出奴隸製度是違反耶穌基督教義的不義行為。
這段時間,在英格蘭本土上,由威廉.威爾伯福斯、托馬斯.福韋爾.巴克斯頓(Thomas Fowell Buxton)、托馬斯.克拉克遜與斯蒂芬.勒欣頓(Stephen Lushington)等人組成的〝基督教公誼會(Quakers)〞,將廢除奴隸製度運動推動得沸沸騰騰,如火如荼,成了海內外新聞媒體關注的焦點。
托馬斯.巴克斯頓於1786年4月1日在英格蘭埃塞克斯(Essex,England)出生,他的母親是英國反奴隸製度組織〝社會之友(Society of Friends)〞的會員,因此托馬斯.巴克斯頓自小受到母親的影響而反對奴隸製度。
1818年,托馬斯.巴克斯當選英國下議院議員後,曾多次提案要在英國全麵廢除死刑與〝逐漸式〞廢除奴隸製度。1823年開始,托馬斯.巴克斯將廢除奴隸製度的範圍從英國本土擴大至所有的大英帝國海外殖民地。威廉.威爾伯福斯於1825年宣布退休後,托馬斯.巴克斯成為英國廢除奴隸製度的龍頭人物。
1833年8月1日,經過了十數次的提案失敗後,英國議院終於成功地通過了全麵《廢除奴隸法案(Slavery Abolition Act)》,同年8月23日,英國皇家宣布了認可《廢除奴隸法案》,自此奴隸製度在英國走進了曆史。
1831年年初,賽繆爾.夏普在報紙上看到了這件新聞後,開始有著強烈的反應,他在牙買加各地的教堂裏傳道時,就向非洲黑人奴隸們大力鼓吹一種非暴力抵抗運動,用靜坐罷工的方式,要求奴隸主支付他們該得的薪水,這種鬥爭方法,得到非洲黑人奴隸們的響應。
賽繆爾.夏普決定來一次大規模的靜坐罷工抗議運動,向牙買加的白人奴隸主們示威,他到處串聯,到處演講,到處鼓吹靜坐罷工運動,引起了牙買加的白人奴隸主們極度的不安,也引起了牙買加殖民地政府治安機構的留意,認為他是個危險分子,是一位麻煩製造者的,決定找個理由除之。
在牙買加白人奴隸主們的農場裏,是以種植甘蔗為主的,賽繆爾.夏普知道甘蔗的一個特點,就是這種植物會在每年的聖誕節左右成熟,如果不按時將之快速收割的話,不出幾天就會腐壞在農地裏。
賽繆爾.夏普決定要在1831年12月25日聖誕節這個關鍵時刻,進行靜坐罷工抗議運動,作為談判的條件,達到改良非洲黑人奴隸待遇的要求。
到了1831年12月25日聖誕節那天,在全牙買加各地種植甘蔗農場裏的三十萬非洲黑人奴隸中,有六萬名全部排成整齊的陣容,坐在農地裏不動,要求白人奴隸主立即支付他們的勞動薪水,不然將會長期的坐在那裏罷工,任由已經成熟了的甘蔗腐壞在農地裏。
盛怒的白人奴隸主的答案來了,他們不是采取和平談判的方式來解決問題,而是要求牙買加殖民地政府出麵軍事鎮壓!
兩天以後,有一部分憤怒的非洲黑人奴隸失去了耐性,采取了激烈的抗議行為,衝突之下,放火燃燒了幾處農場,殺害了幾位白人奴隸主。牙買加殖民地政府立即全麵武裝鎮壓,大開殺戒,現場殺死了一百三十名鬧事的非洲黑人奴隸。
整個暴亂事件維持了十天,牙買加殖民地政府拘捕了數以百計的非洲黑人奴隸,托馬斯.伯切爾牧師驚懼之餘,在牙買加殖民地政府的特務來拘捕他之前,借機逃遁,摸黑上船,返回英國。
賽繆爾.夏普見此,自動的向牙買加殖民地政府自首,結果被牙買加殖民地政府法庭以叛亂罪判處死刑,於1832年5月23日在牙買加蒙特戈灣商業廣場(Market Square)當眾吊死。牙買加殖民地政府法庭又以各種罪名和各種刑法,處死了超過三百名非洲黑人奴隸。
牙買加殖民地政府以大屠殺的方式來結束非洲黑人奴隸抗暴鬥爭,雖然在十天之內便恢複了正常,但其影響力是巨大的。屠殺無辜非洲黑人奴隸的消息傳到倫敦,對英國人民產生了強烈的衝擊,這使英國人明白了一點,刺刀與拳頭隻能製作造仇恨和敵人,而無法解決不人道的奴隸製度。
由這件事件開始,整個英國的輿論傾向於廢除奴隸製度。英國人民天良未盡,終於1834年向世人有了個交待。由於這是浸信會牧師在聖誕節日發動的抗暴鬥爭,因而曆史學家稱之為〝浸信會戰爭事件〞,或〝聖誕節起義事件(Christmas Upraising)〞。
1760年的〝塔棋戰爭〞,雖然沒有推翻大英帝國在牙買加的殖民地政府,但卻點燃了牙買加非洲人奴隸的抗暴意識,由1760年的塔棋戰爭到1832年浸信會戰爭的七十二年間,可謂三年一小反,五年一大反,使大英帝國主義在牙買加吃盡了苦頭。
一部牙買加的曆史,就是一部帝國主義殖民政策的壓迫血淚史。從1509年開始,西班牙帝國將牙買加列為其帝國的版圖。一百四十六年後,大英帝國用武力強行趕走西班牙殖民地政府,宣布牙買加成為自己的加勒比海殖民地。
1692年7月7日中午,強力的大地震在牙買加於二十分鍾內發威三次。大地震將大英帝國殖民地政府首府皇家港(Port Royal)全毀,大半之地,沉到海底,僅有少數人生存下來。1704年,一場世紀大火,又將皇家港內所有的建築物夷為平地,除了幾棟石頭房子外,一眼望去,荒夷一片,寸草不留,牙買加殖民地政府於是將行政中心搬至金斯敦(Kingston)市。
牙買加是一個多災多難的土地。1907年1月14日,強力大地震又一次摧毀掉金斯敦,城內建築物幾乎全毀,損失生命八百人,經濟損失兩百萬英鎊。
在大英帝國的經營下,甘蔗、咖啡和香蕉成為牙買加暢銷全球的著名農產物,是大英帝國主要的海外收入來源。在牙買加的藍山(Blue Mountain)之頂,由於氣候適宜,終年雲霧覆蓋,所產之小量咖啡,是世界上咖啡中的精品,盛名之下,逐漸成為全球各地王公大臣,富商巨賈們的至愛,呼之曰〝藍山咖啡〞。
1865年10月11日,在基督教牧師保羅.博格勒(Paul Bogle)的策劃和領導下,他率領著三百名本地黑人奴隸毅然起義,抵抗大英帝國在牙買加的殖民暴政。這是非洲黑人奴隸製度於1838年8月1日開始正式廢除以來,最為慘烈的一場農民暴動,這場由於選舉不公而引發的農民暴動,徹底地動搖了大英帝國在牙買加的鐵腕統治。
奴隸製度在牙買加廢除後,白人既得利益者依然轉彎抹角地繼續給牙買加黑人們穿小鞋,在政治上刁難和排擠,在稅務和選民的條件上提高門檻,比如說,全部的四十三萬六千的人口中,大英帝國在牙買加殖民政府隻允許兩千人擁有投票權,而這兩千名有投票權的選民,幾乎又全是清一色的白人。
在這種三十二比一的黑白人口比例下來實行這種不公平的騙子遊戲,能長期的玩得下去嗎?能不引起民族革命嗎?保羅.博格勒的武裝起義,是一種逼上梁山的事件。事件的禍首不是牙買加人民,不是保羅.博格勒,而是大英帝國主義的奴役殖民地政策和其派駐牙買加總督愛德華.約翰.埃雷(Governor Edward John Eyre)。
愛德華.埃雷是一位極具爭議性的人物。他於1815年8月5日在英格蘭惠普斯奈德省(Whipsnade,England)出生,他的父親安東尼.威廉.埃雷(Reverand Anthony Wlliam Eyre)是一位基督教牧師,母親莎拉.梅普爾頓(Sarah Mapleton)是一名虔誠的基督教教徒。
愛德華.埃雷沒有受過高深的正規教育,他在十七歲那年到澳大利亞(Australia)去試試他的運氣。他的運氣不錯,在澳大利亞生活不到一年,就在朋友的幫助下買了四百頭小羊,當起老板來了。
南澳大利亞被發現後,愛德華.埃雷知道發財機會來了,他用了所有的資本,購買了一千頭綿羊和六百頭老牛,趕到澳大利亞阿德萊德(Adelaide,Australia)出售,使他掘到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兩千英鎊。
1840年,發財後的愛德華.埃雷,開始深入向澳大利亞南部和內部探險,並與當地土人建立起良好的互動關係,為大英帝國的殖民澳大利亞,鋪墊下良好的基礎。1848年,由於有功在國,大英帝國委任愛德華.埃雷為新西蘭新明斯特州副州長(New Munster,New Zealand),開始了他商而優則仕的生涯。
在出任新西蘭新明斯特州副州長時,已經顯示出愛德華.埃雷官僚腐敗的一麵。他月支八百英鎊的薪水,卻另外報銷四百英鎊的零用津貼費。當新西蘭新明斯特州州長喬治.格雷公爵(Governor Sir George Grey)下令撤銷他的零用津貼費時,兩人反目成仇,勢為水火。
1853年,愛德華.埃雷辭官歸故裏,返回英國倫敦。次年,他被委任為加勒比海西印度群島聖文森特群島(St.Vincent Islands)副總督。六年後,又被委任為裏華德群島(Leeward Islands)代理總督。愛德華.埃雷的醜陋帝國主義嘴臉原型是在1861年出任牙買加總督後才暴露出來的。
1865年,英國浸信會使命團秘書長愛德華.昂德希爾(Dr.Edward Underhill,Secreatary,Baptist Missionary Society of Great Britain)致書英國殖民地辦公室,請他們留意和改善牙買加當地人的苦難處境。文件到了愛德華.埃雷手裏,使他覺得有點臉上無光。他不檢討大英帝國的殘暴殖民政策,反而認為這是一種牙買加當地人勾結他在倫敦政敵的陰謀詭計。
當他發現牙買加議會議員喬治.威廉.戈登(George William Gordon)是這件事情的幕後策劃人時,他就決定要找個機會將他除之而後快。喬治.威廉.戈登在牙買加金斯敦創辦了一家浸信會教堂,其牧師是保羅.博格勒,他們為了全牙買加當地人的悲慘處境,聯合上書英國維多利亞女王,要求提供福利和援助。
喬治.戈登的父親約瑟夫.戈登(Joseph Gordon)是牙買加的一位白人農場主,他的母親安.拉特雷(Ann Rattray)是一位黑白混血兒,家中共有七個兄弟姐妹,他排行老二。在他父親的疼愛和教導下,喬治.戈登在十歲時就能讀書識字和會計,而且對經商發生了極大的興趣。青少年時,他用自己賺來的錢,送自己的三位姐妹到歐洲自費留學,成為一時的美談。他的妻子是一位白人,和他共同建立了一個幸福的家庭。
那封公開信是要經過牙買加總督府辦公室轉發的,在轉發時,愛德華.埃雷將自己的意見書塞在一起,同時轉發。維多利亞女王顯然是受了愛德華.埃雷意見的影響,不但拒絕了任何的福利和緩助,還回信說要大家加倍的努力工作,環境就會慢慢地好轉。
喬治.戈登和保羅.博格勒知道與虎謀皮的結果是什麽,但也絕對不會放棄任何的努力。愛德華.埃雷與牙買加民間的關係,降到了曆史性的低點,雙方的政治摩擦,時有所聞。
1865年10月7日發生的一件小事,成為雙方衝突的導火索。大英帝國牙買加殖民地法庭,為了要向牙買加人民顯示其淫威,將一位為了縮短路程而借路穿過一家白人農場的牙買加黑人奴隸判處入獄十年,舉國嘩然。一群憤怒的牙買加黑人衝進監獄,將那位被判重刑的牙買加黑人奴隸救了出來。
愛德華.埃雷認為這是喬治.戈登和保羅.博格勒在幕後策劃的另一個陰謀,於是下令以煽動暴亂、反抗拘捕和攻擊司法警察三大罪名,將這個〝陰謀集團〞的二十七名主犯拘捕歸案。這三大罪名全都會導致死刑,愛德華.埃雷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1865年10月11日,保羅.博格勒率領著三百名基督教信徒和民眾,遊行至摩侖特灣(Morant Bay)抗議。遊行隊伍經過法院大樓前,遇到了全副武裝、手持長槍、嚴陣以待的牙買加殖民地軍警,還來不及談話,槍聲暴起,七名走在隊伍前麵的基督教信徒和牙買加民眾,立即倒在血泊中,氣絕身亡。
其餘的示威基督教信徒和牙買加民眾再也忍耐不住,奮起抵抗,一齊衝向牙買加軍警,以命相拚,現場殺死了十八名白人軍警,牙買加軍警潰不成軍,四散逃命,示威群眾占領了摩侖特灣。
在摩侖特灣周邊的地帶,有大約兩千人次的牙買加民眾參與了暴動,並且屠殺了兩名白人農場主泄怒和報複。愛德華.埃雷借機下達摩侖特灣地區性戒嚴令,並命令牙買加全部武裝力量趕赴摩侖特灣,武力鎮壓之。
牙買加軍警一到摩侖特灣就開始屠殺,不論男女老幼,看不順眼就槍殺之,當天就宰殺了四百三十九名無辜市民。數日後,又拘捕了包括保羅.博格勒在內的三百五十四名市民。為了能夠在戒嚴區內隨判隨殺,愛德華.埃雷派牙買加軍警到風平浪靜的金斯敦,將喬治.戈登拘捕,押赴摩侖特灣,以戒嚴法下的特別軍事法庭審判之。
1865年10月21日,大英帝國牙買加摩侖特灣軍事法庭宣布喬治.戈登叛亂罪名成立,兩天後執行死刑,吊死在獄中。牙買加軍警在1865年10月24日拘捕了保羅.博格勒,一判死刑,立即執行。整個事件,共有超過連妊婦在內的六百名無辜牙買加市民被大英帝國牙買加摩侖特灣軍事法庭判以重刑。
喬治.戈登並沒有白死,他們的主也不允許這兩位義人白死,曆史學家將他的赴義和耶穌基督的死難並論。1969年,獨立後的牙買加為了紀念這位國家獨立先鋒,除了在牙買加的十元鈔票上印上他的肖像外,還以〝國家英雄〞尊之,更以牙買加共和國在1960年興建的國家議會大樓命名之。
牙買加人民當然不會忘記另外殉難的保羅.博格勒,牙買加共和國議會除了追認他為國家一等英雄外,還將他的肖像,刻在十分錢的硬幣上,作為永久的紀念。
摩侖特灣種族大暴動事件在牙買加群島上很快地結束了,但在英國倫敦卻拉開了一場嶄新的民權運動序幕,這使英國朝野在這件事情上鬧成了兩大旗幟鮮明的陣營。
支持愛德華.埃雷的人,以封建頑固著名的托馬斯.卡萊爾(Thomas Carlyle)、查爾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和約翰.羅斯金(John Ruskin)為主,認為愛德華.埃雷是保護英國海外利益的愛國英雄,在大英帝國的殖民地利益大前提下,所有的高壓和強硬手段是無可厚非,是可以理解的。
反對他的人,以英國當代的民權運動精英如約翰.布萊特(John Bright)、查爾斯.達爾文(Charles Darwin)、約翰.斯圖爾特.米爾(John Stuart Mill)、托馬斯.赫克斯利(Thomas Huxley)、托馬斯.休斯(Thomas Hughes )和赫伯特.斯潘塞(Herbert Spencer)等人,組成〝牙買加委員會(Jamaica Committee)〞,以凶手和謀殺的陰謀罪名,要求法辦愛德華.埃雷。
1866年8月,愛德華.埃雷返回英國倫敦,激化了兩大陣營的鬥爭角力。反動派擺設豪宴,款待滿手沾滿牙買加人民鮮血的愛德華.埃雷。
牙買加委員會卻在英國國會前後三次提案,以〝凶手〞和〝謀殺〞的陰謀罪起訴愛德華.埃雷。雖然議案失敗,但因為英國輿論的炒作,牙買加殖民地的去留,成為英國人民茶餘飯後的熱門話題。
1866年,在牙買加議會裏,本地議員和有良知的白人議員,紛紛表態,通過了自己的立法,將牙買加脫胎換骨,成為一個有法律、有骨氣和有尊嚴的〝英國皇家殖民地(Crown Colony)〞,為牙買加的獨立建國鋪墊下前進的平坦道路。
1870年,牙買加開始大量種植香蕉,產量超出了咖啡豆,同時成為牙買加出口的主要農場品,開創了另外一條經濟命脈,也穩定了牙買加的社會經濟狀況。
1944年,在參政權與投票權已經成為國際普遍標準的人權象征後,牙買加議會首次通過了《牙買加憲法》,朝著獨立建國的目標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1953年,牙買加在《牙買加憲法》的規限下,內閣責任政治製度已經完善地運作,獨立建國的環境逐漸成熟。1958年,牙買加加入大英帝國西印度群島聯盟(Federation of West Indies),成為十個大英帝國西印度群島聯盟中最大的會員。
1959年,通過與倫敦的談判,英國正式承認牙買加的全盤自治政治體係,這距牙買加獨立建國,僅一步之遙矣。日落西山的大英帝國主義知道牙買加的唾棄自己而去,已經演變成一個不是會與不會的問題,而是在什麽時候,用什麽方法來實現的事實了。
1961年,牙買加全民投票決定退出名存實亡的大英帝國西印度群島聯盟。1962年,天賜良機,大英帝國西印度群島聯盟因為欠缺經費和窩裏鬥爭,大家幹脆宣布自我解散。牙買加借機在1962年8月6日宣布獨立建國,成為非洲黑人奴隸後代在北美洲繼海地共和國後,由第二個非洲黑人奴隸建國成功的輝煌典例。
大英帝國主義加諸於牙買加人民自1655年以來兩百零七年的恥辱和罪惡,隨著英國軍隊的黯然離開,隨著牙買加國歌《我們愛著的大地牙買加(Jameica,Land We Love)》,在牙買加全島各地的飄揚而走進一去不複返的曆史。”(待續)
2011年5月22日 高勝寒 在 美國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