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

瑟穀德 . 馬歇爾與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 4 ）

   羅莎.派克斯的一生，除了中年時的短暫挫折外，可以說是一帆風順的活到了九十二歲，尤其是晚年之時，榮耀與福祿的光環，就沒有離開過她一天。雖然她的名氣無法與馬丁.路德.小金恩(Reverend Martin Luther King,Jr.)相提並論，但相比之下，後者就顯得福薄得多了。  

   這個世界上，每件事都有其因果，也有其代價，而馬丁.路德.小金恩所付出的代價，也未免有點太高了：當馬丁.路德.小金恩於1968年4月4日死在詹姆斯.艾爾.雷伊(James Earl Ray)的黑槍之下時，才剛過了三十九歲生日又七十九天。

  如果回顧一下美國近代的民權運動，尤其是非洲裔美國人的近代民權發展史，就會發現那是以和平、暴力與法製三種方式來交叉進行的。

    第一種美國近代民權運動模式是和平抗爭。這以馬丁.路德.小金恩牧師為代表。馬丁.路德.小金恩以非暴力和平群眾運動為非洲裔美國人爭取民權平等，不但成為非洲裔美國人的精神領袖，受到美國人民的讚揚，還得到了國際間的肯定，使他實至名歸地成為諾貝爾和平獎曆史上最年輕的得主。

   馬丁.路德.小金恩的偉大形象已經跨越一國一州，成為全世界追求民權者和受壓迫黑人們的偶像和希望。馬丁.路德.小金恩被刺殺成仁後，其追求全美國人民的民權平等理想，並沒有及身而終，他用鮮血喚醒了美國人民的良知，也喚醒了美國普羅大眾平等民權的意識。 

   馬丁.路德.小金恩在首都華盛頓林肯紀念堂前的《我有一個夢(I Have A Dream)》劃時代講演，已隨著他愈來愈大的影響力而家喻戶曉。美國人民譽馬丁.路德.小金恩為美國曆史上繼喬治.華盛頓總統(President George Washington)和亞拉伯罕.林肯總統(President Abraham Lincoln)之後，最偉大和最有影響力的第三位偉人。

   如果馬丁.路德.小金恩今天不死的話，那麽，美國總統的寶座，非他莫屬!到目前為止，美國人中尚沒有可以超越他的成就並取代他的偉人位置。

   馬丁.路德.小金恩於1929年1月15日在喬治亞州的亞特蘭大市(Atlanta,Georgia)出生，他父親馬丁.路德.老金恩(Martin Luther King,Sr.)，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基督教牧師，母親艾伯塔.威廉斯(Alberta Williams)，是一位善良的家庭婦女。  

   馬丁.路德.老金恩的原名是邁克爾.老金恩牧師(Reverend Michael King,Sr.)，1934年旅遊德國時，因敬仰新基督教徒馬丁.路德而改名為〝馬丁.路德.老金恩〞。

   馬丁.路德.小金恩有一個比自己大兩歲的姐姐叫做威莉.克麗絲汀.金恩(Willie Christine King)，和一個比自己小一歲的弟弟叫做阿爾弗雷德.丹尼爾.金恩(Alfred Daniel King)。阿爾弗雷德.金恩是亞特蘭大市教堂裏的聖歌合唱團的團員。

   馬丁.路德.小金恩自小就聰明過人，年方十五，就跳了第九和第十二級而上了莫爾豪斯大學(Morehouse College)。1948年，馬丁.路德.小金恩社會學學士學位畢業。1951年在賓夕法尼亞州切斯特市克羅澤神學院(Crozer Theological College,Chester,Pennsylvania)取得了神學學士學位後，轉進波士頓大學(Boston University)繼續攻讀神學，於1955年6月5日，取得了神學博士學位。    

  1954年，馬丁.路德.小金恩以二十五歲的年紀，出任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市德克斯特大街浸信會教堂(Dexter Avenue Baptist Church,Montgomery,Alabama)的全職牧師。   

   1953年6月18日，馬丁.路德.小金恩與科萊塔.斯科特(Coretta Scott)，在她母親的後花園裏成婚。馬丁.路德.小金恩與柯莉塔.史柯特共育有四個孩子:大女兒是約蘭達.丹尼斯.金恩 (Yolanda Denise King)，長子是馬丁.路德.金恩三世(Martin Luther King Ⅲ)，小兒子是德克斯特.斯科特.金恩(Dexter Scott King)，小女兒是伯妮絲.艾伯汀.金恩(Bernice Albertine King)。深通鬥爭策略的馬丁.路德.小金恩，早就景仰美國十九世紀哲學家亨利.戴維.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那套〝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Philosophy of nonviolent civil disobedience)〞，這正是馬丁.路德.小金恩試驗身手的大好良機。

   亨利.梭羅是美國十九世紀一位不出世的怪傑，他在1817年7月12日，生於馬薩諸塞州康科德市(Concord,Massachusetts)，出生時的名字叫做〝戴維.亨利.梭羅〞，後來因為覺得不順口，就改為〝亨利.戴維.梭羅〞。

  他一生都與馬薩諸塞州康科德市有緣，既生於斯，也死於斯。亨利.梭羅的壽命很短，1862年5月6日去世時，隻活了四十四歲。他的健康本來就是多病而虛弱，在病重下剃胡子時割傷了自己，因患破傷風病毒而死亡。

    亨利.梭羅是一位真正的傳奇人物，他由1833年至1837年在哈佛大學攻讀哲學、數學和科學，在畢業時，學校按照校規，要他交五元的畢業證書費用，但是亨利.梭羅寧願不要那張文憑，也不願交那不合理的五塊錢費用。當學校派人催促他時，亨利.梭羅告訴來人說：〝就讓每一隻羊留下自己的皮吧。〞

    他在家中四位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三。亨利.梭羅在老家中學畢業後，到哈佛大學專修他心愛的現代文學。畢業後返回老家，在當地的一間中學教書為生，由於討厭美國傳統式的體罰製度和封建學風，憤而辭職，呆在家裏苦思人生的難題。 
   
   1845年的美國國慶日，亨利.梭羅開始在他老家附近的瓦爾登湖(Walden Lake)岸邊，用砍倒的鬆樹，自建木屋隱居，用人類最原始與最簡單的方式，獨居長達二十六個月之久。亨利.梭羅就這段出世而非凡的經曆，用飄逸而流暢的筆鋒，寫成了《湖濱散記(Walden,Life in the Woods)》,這本現代超越論的名著，是亨利.梭羅的代表作。

    亨利.梭羅是位作家、詩人、大自然主義者、超越論者、反蓄奴隸者、拒交稅者、環境發展評論家、也是位政治策略家。亨利.梭羅的個性是敢恨也敢愛，而且愛恨特別鮮明。他熱愛自由，也用行動來支持自由。為了言行一致，他可以賣命地幫助一位黑奴出逃而不惜得罪當局。

    愛恨分明的性格使亨利.梭羅公開反對美國政府的《奴隸叛逃法(Fugitive Slave Law)》,參與民權分子的地下挽救逃亡奴隸運動。亨利.梭羅反對任何不符合公義的事物，比如他堅定地反對教堂有權征收稅款，為了反對這些暴政，他以身作則，拒絕交付任何教堂稅款。亨利.梭羅提出的理論很簡單：〝難道學校和大學預科就不應該收同樣的稅款嗎?〞

   1840年，亨利.梭羅愛上了從外地來訪的埃倫.西沃爾(Ellen Sewall)，兩人很快地訂婚，但是當埃倫.西沃爾的雙親發現自己未來的女婿是誰後，勃然大怒，誓死反對，埃倫.西沃爾不想在家庭與丈夫之間做出選擇，於是解除婚約。自此以後，亨利.梭羅在感情上深受打擊，發誓終身不娶。

   亨利.梭羅為了一個為反抗畜奴暴政而襲擊美國政府軍火庫的死囚約翰.布朗(John Brown)，在其被捕生前公開演講呼籲，在其被反動的佛吉尼亞州(Virginia)法庭吊死後，爬上市政府大樓頂，猛力撞鍾哀悼之。他平生痛恨暴力，從不對壓迫妥協。

    1849年五月，亨利.梭羅在由伊麗莎白.皮博迪(Elizabeth Peabody)主編的《審美雜誌(Aesthetic Paper)》上發表了一篇改變了人類曆史的文章:《非暴力抵製政府論(Resistance to Civil Government)》，後來又將之改名為《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論(Civil Disobedience)》,這成了亨利.梭羅名傳千古的絕唱。

    在《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論》中，亨利.梭羅首先聲明他不是在反對政府，而是希望有著一個更好的政府。他又聲明說，一個公民之反對其政府，不應該是基於企業來反對政府，不是基於個性來反對政府，而是應該基於良知來反對政府。

    在亨利.梭羅的理念中，〝最好的政府應該是管事最少的政府(That government is best which governs least)。〞當一個政府不再按照人民的意願來行使職權時，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公民，應該站起來用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論去反對它，糾正它。
  
  亨利.梭羅舉例來說，如果一個國家六分之一的公民是自由的逃犯或是奴隸的話，就好像外國的軍隊在這裏用戒嚴式的軍事管理著我們，那麽，一場暴亂或革命的發生將是無可避免的。亨利.梭羅那套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其中心思想，就是中國傳統哲學〝仁者無敵〞的美國版。他的戰略思想，顧名思義，一目了然：我不和你硬幹，但也不聽你的指使，汝奈吾何?

    《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論》發表後，並沒有引起多少的回應和關注，直到十九世紀後，人們才開始發掘出這個無往不利的思想武器。隨著時代巨輪的前進和抗議成功的案例逐一展現在世人麵前，亨利.梭羅的名字和他的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越來越像出土的寶石，不時發出使人驚歎的功勳。  

   1839年開始，亨利.梭羅的名字出現在市政府的人頭稅(Poll Tax)賬冊上，亨利.梭羅寫信要求將他的名字從賬冊上除名，不知什麽原因，他的要求被糊裏糊塗地批準了。但隨後又再度將他的名字恢複在稅冊上。

    1840年，亨利.梭羅開始拒絕交付他認為不對的人頭稅，當地市政府再三聲明要將他法辦，亨利.梭羅置之不理。1846年7月24日，亨利.梭羅拒絕交人頭稅，馬薩諸塞州稅務官薩姆.斯戴布(Sam Staple)就判他入獄，他不吵也不鬧，輕鬆愉快地走進監房服刑。

  亨利.梭羅的姑媽瑪麗亞.梭羅(Maria Thoreau)不願意也不忍心見到這位大名鼎鼎的才子去坐牢，大家就湊錢替他付掉稅務和罰金。雖然隻坐了一天的牢房，但為亨利.梭羅提供了數篇散文的靈感和題材。可是他被釋放出來後，還是依然固我，還是拒絕付稅，而且說不付就不付，誰也拿他沒辦法。   

    亨利.梭羅的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理論，的確是影響了不少人，一百多年以來，世界級重要的人物包括俄羅的裏歐.托爾斯泰(Leo Tolstoy)，印度的摩翰達斯.卡拉姆昌德.甘地(Mohandas Karamchand Gandhi)，美國的威廉.奧維爾.杜格拉斯(William Orville Douglass)，馬丁.路德.小金恩和約翰.菲茨傑拉德.肯尼迪(John Fitzgerald Kennedy)，甚至現在的法輪功等，無一不深受其影響，也無一不是些驚天動地之輩。

    歐美作家、藝術家和知識分子如愛德華.艾比(Edward Abbey)、威拉.卡瑟(Willa Cather)、馬塞爾.普羅斯特(Marcel Proust)、威廉.巴特勒.葉芝(William Butler Yeats)、辛克萊.劉易斯(Sinclair Lewis)、歐內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厄普頓.辛克萊(Upton Sinclair)、埃爾溫.布魯克斯.懷特(Elwyn Brooks White)、劉易斯.明福德(Lewis Minford)、法蘭克.勞埃德.賴特(Frank Lloyd Wright)。

  還有亞曆山大.波西(Alexander Posey)、古斯塔夫.斯蒂克利(Gustav Stickley)、約翰.伯勒斯(John Burroughs)、約翰.繆爾(John Muir)、愛德華.奧斯本.威爾遜(Edward Osborne Wilson)、埃德溫.威蒂爾(Edwin Way Teale)、約瑟夫.悟德.克魯奇(Joseph Wood Krutch)、伯勒斯.弗雷德裏克.斯金納(Burrhus Frederic Skinner)、戴維.布勞爾(David Brower)與勞倫.艾斯利(Loren  Eisley)等，無不深受影響。  

  裏歐.托爾斯泰是俄羅斯世界級大文豪，其寫實主義的《戰爭與和平(War and Peace)》與《安娜.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等著作，早已超越國界而成為全人類的智慧與財富，細看其書的內容，就可發現處處皆是亨利.梭羅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的影子和精神。

  印度聖雄摩翰達斯.甘地在1906年時讀完亨利.梭羅的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後，立即心領神會，找到了什麽是促使印度走向獨立的力量。他在南非約翰內斯堡(Johannesburg,South Africa)運用這套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為武器，牛刀小試，就使大英帝國主義招架不住，從而奠定了摩翰達斯.甘地終身奉行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的決心。

  美國作家韋伯.米勒(Webb Miller)在他1938年出版的《我看不到和平(I Found No Peace)》中，回憶摩翰達斯.甘地曾經對他說：

   〝亨利.梭羅的思想對我影響太大了。我采取了一部分的理論並和我的朋友們分享，從而幫助我們印度得到獨立。其實我是直接采用了他八十年前的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作為我們運動的主導思想。〞。

    摩翰達斯.甘地運用亨利.梭羅這套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不費一兵一卒，不放一槍一彈，不但將大英帝國主義趕出印度而得以國家獨立，還贏得國際間的肯定和尊重。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常務大法官威廉.杜格拉斯在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的地位，無與倫比。自1939年4月17日，經弗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總統(President 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提名，接手前任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常務大法官路易斯.戴維.布蘭代斯(Associate Justice Louis David Brandeis)的空缺以來，一口氣做了三十六年又兩百零九天，他是美國曆史上在位最久的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常務大法官，至今尚沒有人打破他的這個任期紀錄。  

   約翰.肯尼迪采用了亨利.梭羅的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戰略和思想，使他成為了美國最年輕有為最深得民心的總統，雖然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但已經是萬古流芳。

   馬丁.路德.小金恩出山後的第一招，使用的策略，就是亨利.梭羅的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立即為他贏得大名，使對手低頭認輸，令敵人對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馬丁.路德.小金恩在他的自傳中說，他是於1944年在莫爾豪斯大學讀書時，接觸到亨利.梭羅的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學說的，他寫道：

   〝亨利.梭羅寧願坐牢，也堅持拒絕付那用來將奴隸製度散播到墨西哥的稅金，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接觸到的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學說，在著迷和景仰之下，我曾再三反複研究之。這種學說越來越使我堅信不與魔鬼合作遠比與好人合作更為重要。

    我認為再也沒有比亨利.梭羅更有說服力的學說理論了，根據這種學說我們發動了幾次成功的遊行。亨利.梭羅的前所未有的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學說成為我們民權運動的理論基礎。

    無論是餐廳外的靜坐、到自由火車到密西西比州、到喬治亞州奧爾巴尼市(Albany,Georgia)的和平示威、到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市的巴士抵製運動，都可以看到逐漸成長的亨利.梭羅的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學說，已經將魔鬼們折服，得到應有的正義成果。〞

    亨利.梭羅的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是人類史上所向無敵最高段數的政治鬥爭策略，除非不用，用之則無堅不摧，無敵不破，到目前為止尚未見失敗的案例，凡是要與各種獨裁暴政和寡頭政權長期鬥爭者，不可不知也。  

    1967年，美國聯邦政府為了肯定這位曆史上的愛國主義者，特別發行一枚印有亨利.梭羅肖像的五分錢郵票來紀念之。

    1957年，由於在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市的成功，馬丁.路德.小金恩的政治視野，開始超越一州一市，投射在種族歧視極端嚴重的美國南方數州上。他成立一個叫做〝南方基督徒領袖會議〞的嶄新政治組織，並出任該組織的第一任總裁。

 這個嶄新的政治組織，是馬丁.路德.小金恩的政治大本營。他緊緊地掌握住這個組織，不允許任何人向他的權威挑戰，一直到他在1968年去世為止，都從無間斷的擔任南方基督徒領袖會議總裁職位。

   南方基督徒領袖會議主要的任務是連絡、團結、發動和組織起美國南方數州的非洲裔美國人教堂領袖們，運用非暴力但不服從抗爭哲學策略，來為非洲裔美國人爭取司法正義與民權平等。

   1958年，馬丁.路德.小金恩出版他的首部政治書:《朝著自由奮鬥(Strive Toward Freedom)》,他用了不少的時間搞這種沒有太大意義的推銷活動。這年的9月20日，當馬丁.路德.小金恩在紐約市的哈萊姆區的一家書店為自己的新書做簽字推銷時，他遇到了一生中第一次的政治行刺，差點丟掉性命。一個叫做齊佐拉.韋爾.科利(Izola Ware Curry)的女非洲裔美國人，用開信封的鋼刀，插進他的胸膛，幾乎傷到大動脈。

    當他帶著鋼刀到達哈萊姆醫院(Harlem Hosipital)時，由於鋼刀插在大動脈旁邊，很難救治，因為隻要稍為一動，就會因大流血而死亡。醫生們商量了很久，才將開刀急救的方案決定下來:先將整個胸部打開，再將插在裏麵的刀刃取出。馬丁.路德.小金恩大難不死，逃過一劫。

    齊佐拉.科利是一位危險的女暴力精神病患者。她於1916年在喬治亞州阿德裏安市 (Adrian,Georgia)出生。齊佐拉.科利的一生，都是麻煩的一生，家庭麻煩，婚姻麻煩，工作麻煩，思想麻煩，交友麻煩，更要命的是，她最後得了比她所有的麻煩還要麻煩的精神錯亂症。

   佐拉.科利的丈夫(James Curry)是一位遊手好閑的酒鬼，兩個人在婚後住在喬治亞州薩凡納市(Savannah,Georgia)，由於齊佐拉.科利覺得薩凡納市地方太小了，太沒出息了，淺水養不活大魚，所以就搬到紐約市去發展她的事業。

   可是她既沒有學識，也沒有專長，兼之好高鶩遠，隻能當一份她從來就看不上眼的家庭傭人，從1859年開始，連工作都找不到，三餐不繼，生活無著落，這使她的精神錯亂毛病時好時壞。齊佐拉.科利的精神錯亂毛病使她產生了疑神疑鬼的錯覺，她幻想著到處都是想害她的敵人。

    在她的腦袋裏，有兩個主要的〝敵人〞：第一個是在紐約為非洲裔美國人權利打拚的全國有色人種進步協會，這個人權組織成為了她的最大假想敵，雖然她叫不出一個全國有色人種進步協會成員的名字，但她堅信自己的失業，不是因為自己的懶惰，不是因為自己的神經病，而是因為全國有色人種進步協會到處破壞她名譽的結果。齊佐拉.科利更認定了一個事實：在全國有色人種進步協會的內部，全是一些共產黨，而共產黨不單是美國的敵人，也是她自己的敵人。

   第二個就是馬丁.路德.小金恩。齊佐拉.科利認為這為假想敵是她所有的麻煩與不幸的最終原因。齊佐拉.科利認為馬丁.路德.小金恩是一位共產主義運動在美國的領導人，因而要〝為民除害〞，所以她〝有權〞將馬丁.路德.小金恩〝處決〞掉。為了這兩個假想敵，齊佐拉.科利開始到處躲躲藏藏，〝以免被害〞，為了自衛，她花了二十六美元去賣了一把意大利製造的自動手槍，帶在身上自衛。

   1958年9月20日下午三點鍾，齊佐拉.科利外出逛街，在離她家四條街之外的一家書店外，看到一大群人在排隊，等著馬丁.路德.小金恩為新書簽名。

   當齊佐拉.科利打聽清楚原來是她的〝敵人〞在〝鬧事〞時，她的神經病錯亂症發作了，她排開眾人，擠到桌子前麵，向著正在新書上簽字的馬丁.路德.小金恩說:〝你為什麽要在這裏搞這些小孩子?要搞就到學校去搞嘛?你為什麽討厭我? 你為什麽折磨我?〞

    馬丁.路德.小金恩忙著為讀者簽字，並沒有留意有人和他說話。齊佐拉.科利發現這個〝敵人〞居然膽敢公然公開在大眾麵前不理睬自己，不由冒火了，她敲著桌子問道：〝你是不是就是那個馬丁.路德.小金恩?〞

   當馬丁.路德.小金恩抬起頭來要看看是誰在咆吼時，一把信封刀已經刺進了他的胸膛!站在旁邊的治安警察立即將齊佐拉.科利按倒在地，她的手袋散開，落了一地的雜物，警察們驚訝地發現，在雜物中，顯然有一把上了子彈膛的手槍!

  1958年9月21日，在監獄的審訊室裏，紐約檢察官霍華德.瓊斯(Howard Jones)詢問齊佐拉.科利之刺殺馬丁.路德.小金恩的理由時，她理直氣壯地說：〝不是他，就是我，如果我不殺他，他一定會殺死我的!〞

   在警察局裏，由兩位紐約著名的精神病理專家西奧多.韋斯醫生(Dr.Theodore Weiss)與約翰.卡西蒂醫生(Dr.John Cassity)對她聯診，結論是：齊佐拉.科利的確是一位嚴重的〝妄想性精神分裂症(paranoid schizophrenic)〞病患者。

   雖然大陪審團決定用意圖謀殺罪來起訴齊佐拉.科利，可是法醫們斷定，她根本就沒有接受審判的能力。法官考慮了一下，在1958年10月20日下令，隻能將她放到精神病院裏去，結案了事。

    1958年9月30日，馬丁.路德.小金恩躺在哈萊姆醫院病床上，發表了一份書麵文件，聲明他不單寬恕了齊佐拉.科利女士對自己的暴力行為，還要求大家為她禱告，祝她早日康複。這充分說明了馬丁.路德.小金恩偉大的基督精神和他對非暴力但不合作主義的堅持，深為世人敬仰。

   一位美國曆史學家在評論這件意外事故時說，〝那位妄想性精神分裂症患者齊佐拉.科利的一刀，幾乎改寫了整部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       

    1959年馬丁.路德.小金恩出版專著《對一個人的衡量(The Measure of A Man)》,書中勾畫出他出對國家、民族、宗教、社會、經濟、理想和政治所期待的藍圖。從這一年開始，馬丁.路德.小金恩領導著美國南方非洲裔美國人牧師們，開始為全美國非洲裔美國人的民權平等而努力。   

這群當代民權運動大將精英中，其中最出名的有六位，世人稱之為〝六巨頭(The Big Six)〞，除了馬丁.路德.小金恩之外，他們是:全國有色人種進步協會的羅伊.威爾金斯(Roy Wilkins)，都市聯盟的惠特尼.小楊格(Whitney Young,Jr.,Urban League)，睡眠車搬運兄弟聯盟的菲利浦.侖道夫(A.Philip Randolph,Brotherhood of Sleeping Car Porters)，南方基督徒領袖會議的約翰.路易斯(John Lewis)，種族平等議會的詹姆斯.法梅爾(James Farmer,Congress of Racial Equality)。

1963年是馬丁.路德.小金恩人生巔峰成就的一年。是年8月28日，他帶領著數十萬各種族的美國人，群集美國首都華盛頓，舉行和平大遊行，並於解放黑奴和挽救美國聯邦的前美國總統亞伯拉罕.林肯的紀念堂外，發表他那篇流傳千古的《我有一個夢》講演。

   這是美國有曆史以來最成功的和平遊行，為馬丁.路德.小金恩奠定無人可比的曆史領袖地位，也為他帶來諾貝爾有史以來最年輕得獎人的冠冕。  

    《我有一個夢》是一篇人類文明史上的登峰造極之作，也是美國近代民權運動發展史上最重要的文獻之一，它是集霸氣、傲氣、正氣、磅礴、尊嚴、仁慈、智慧與理想於一爐的佳作：

   〝我今天很高興能與你一起共襄盛舉，這將會是我們國家曆史上最偉大的一次自由大遊行。一百年前，就是現在我們站在他象征性的影子下，一位偉大的美國人，簽署了《解放黑人奴隸宣言(Emancipation Proclamation)》,這個重大法令，成為千千萬萬沒有正義，生活在奄奄一息中黑人奴隸的希望信標燈，也成為結束曆經漫長黑夜囚禁，歡睹黎明的到來。

   但是一百年了，黑人依然沒有自由。一百年了，黑人依然悲傷地在種族隔離桎梏和種族歧視枷鎖下被傷殘。一百年了，在繁榮的物資世界裏，黑人依然生活在廣闊海洋的貧窮孤島上。

   一百年了，黑人依然被自己的大地放逐，憔悴地生活在美國社會的陰暗角落裏。所以，我們今天來到這裏，渲染這些可恥的情況。

   我們明智地來到國家首都，要兌現一張支票。當年我們共和國的設計師為《獨立宣言》寫出富麗堂皇文字時，簽下了一張對我們每一位美國人都有權繼承的期票。這張期票許諾著所有的人，是的，黑人和白人一樣，各種對「生命、自由與追求幸福」之「不可剝奪的權利」。

   今天，據我了解，站在有色人種公民的立場來說，美國很明顯地沒有履行這張期票的責任。美國不但沒有履行此一神聖的責任，還給了黑人一張印著「資金不足」的退票。但是我們拒絕相信正義銀行是破產的。我們拒絕相信這個遍地機會的國家會「資金不足」。所以，我們要來兌現這張支票，要求兌現這張全麵自由與正義保證的支票。

   我們同時來到這神聖現場，提醒美國目前強烈的緊急狀況。這裏已經沒有時間參與奢侈的冷靜處理，或者開出一副漸進主義的鎮定劑。現在是實現將民主許諾的時候了。現在是從荒涼與黑暗的種族隔離深穀升起，走向陽光照射的種族正義大道的時候了。

   現在是將國家的不正義種族政策流沙，升華至親如兄弟的堅實石頭上時候了。現在是將神的孩子們的正義付諸於事實的時候了。

   忽略目前強烈的緊急狀況，將會是我們國家的致命傷。黑人們正當的不滿情緒，有如酷熱的夏天，離開正義和平等，爽快的秋天是不會來臨的。

   1963年不是結束，而是開始。那些希望黑人在激情過後國家便會恢複正常運作的人，會得到粗魯的覺醒。在黑人們得到公民權利之前，他們皆不休息，也沒安寧。如果正義的光明不實現，不斷反抗的旋風就會動搖我們國家的根基。

   但是我一定要告訴我的同胞們，一些關於帶領我們進入正義之殿溫馨開端的事情：在我們逐漸贏得正義的過程中，我們無須對他們以前的錯誤行為有所追究。讓我們不要為了解決對自由的饑渴就喝下苦澀與仇恨的杯子。
 
   我們永遠要在尊嚴和紀律的高原上進行鬥爭。我們不允許將我們有創找造性的抗爭墮落為身體的暴力行為。重複再重複，我們必須以精神力量將肉體力量升華至壯嚴的高處。

   那些令人驚異的新戰鬥性行為，正在吞沒著黑人社區，但這不可導致我們對白人的不信任，有許多我們的白人兄弟，正如那些今天也出現在這裏的一樣，已經理解到他們的自由，是與我們的自由拴在一起而無法分開的。

   我們無法單獨前進。我們在前進時，我們必須發誓要一定在前進的前麵。我們不能走回頭路。有些人問民權獻身者說:什麽時候你才滿意?隻要黑人是警察使用不可告人的恐怖野蠻行為的受害者，我們永遠不會滿意。

   隻要疲憊不堪的黑人旅客在高速公路客棧或城市的酒店裏不能寄宿時，我們永遠不會滿意。隻要黑人的機動性隻是從一個小的貧民窟搬移到一個大點的貧民窟，我們永遠不會滿意。

   隻要我們的孩子被「隻準白人」的牌子剝奪自我與尊嚴時，我們永遠不會滿意。隻要黑人在密西西比州不允許投票，或者在紐約州不知道為何而投票時，我們永遠不會滿意。不，不，我們永遠不會滿意，不到「正義如流水，公義似湧泉」，我們永遠不會滿意。

   我不由不自覺地知道，你們當中不乏是為了遺棄嚐試和苦難之人。你們當中有的是剛從狹窄的監獄牢房中出來的囚徒。你們當中有的是從其它地區來此探索----探索被迫害的風暴打得血肉模糊，和被警察的殘忍野蠻流風而搖搖晃晃。

   你曾是這些人中為苦難的受害者。繼續老的信仰是無法贖回痛苦的。返回密西西比州，返回阿拉巴馬州，返回南卡羅萊納州，返回喬治亞州，返回路易斯安那州，返回我們北部城市中的貧民區和貧民窟，宣布無論如何也好，這些狀況一定會改變的。

   我的朋友們，我今天告訴你，讓我們不要在絕望之穀裏打滾。就算我們今天和明天麵對著各種困難，我依然有一個夢。那是一個深深地牢牢紮根於美國的夢。

   我夢想著有一天，這個國家會興盛，生活在真正的信仰裏：我們握住一個不證自明的真理，那是所有的人，皆生而平等。我夢想著有一天，在喬治亞州紅山坡那裏，前奴隸與前奴隸主有如親如兄弟一樣地坐在一張桌子上。

   我夢想著有一天，就算是一如密西西比州，那個狂熱的不公正之州，狂熱的壓迫之州，會轉換成自由與正義的綠洲。我夢想著有一天，我那四個小孩子，有一天能生活在一個判斷他們內涵的，不是膚色而是性格的國家。

   我今天就有一個夢!我夢想著有一天，在阿拉巴馬州那裏，那些惡毒的種族主義者，與他們嘴唇上滴著「幹涉」和「無效」言辭的州長----有一天在阿拉巴馬州，小黑男孩與小白男孩，小白女孩與小黑女孩，可以像兄弟姐妹一樣互相挽著手。

   我今天就有一個夢!我夢想著有一天，每一個峽穀都是崇高的。每一個小丘和高山都能降低。崎嶇不平的地方能夠平坦。彎曲的地方可以成為直線。所有的人們都應該顯現主的榮耀。這是我們的希望，這也是我要帶回南方去的信仰。

   有了這些信仰，我們可以把絕望的堅石轉換成那希望之高山。有了這些信仰，我們可以將不調和的吵鬧聲轉換成美妙的深厚兄弟情誼交響樂。

   有了這些信仰，我們可以一起來工作，一起來禱告，一起來奮鬥，一起去坐牢，一起去維護自由，大家心照不宣的都明白，我們總歸有一天會自由。這就是為的那一天----那一天就是所有神的孩子們全在歌唱著新的意義：我的國家是你甜美的自由大地，我為你而歌唱，我的父親死在朝聖者驕傲之大地。

   讓每一個山腰上，響起自由之聲!如果美國是一個偉大的國家的話，這必然會成為事實。因此，讓自由從新罕布什爾州奇異的小山頂上響起來，讓自由從紐約州的強大高山上響起來，

   讓自由從賓夕凡尼亞州的艾麗蓋尼山脈(Alleghenies,Pennsylvania)上響起來，讓自由從科羅拉多州積雪封頂的洛基山脈(Rockies Mountain,Colorado)上響起來，讓自由從加利福尼亞州曲線優美的斜坡上響起來。不光隻是這些： 

   讓自由從喬治亞州的石頭山(Stone Mountain,Georgia)上響起來，讓自由從田納西州瞭望遠景的大山上響起來，讓自由從密西西比州的每一個小山丘，和鼴鼠丘(Molehill)上響起來，從每一個山腰上，讓自由響起來。

   當這些發生時，當我們允許自由響起來時，當我們讓它從每一村每一鄉，從每一州每一市都響起來時，我們是可以加速那天的到來的。

  所有神的孩子們，白人和黑人，猶太人和異教徒，新教徒和天主教，都可以互相挽著手高唱老黑人精神的讚歌：最終自由了!最終自由了!謝謝全能的神，我們最終自由了!〞
 
   馬丁.路德.小金恩隻是站在台前的偶像，真正的張良，真正的孔明，是站在馬丁.路德.小金恩幕後的貝阿德.拉斯廷(Bayard Rustin)。具有劍膽琴心性格的貝阿德.拉斯廷，雖然稱不上是位學識豐富的思想家，但卻是一位眼光遠大的政治策略家，也是一位出色的群眾運動家。

   貝阿德.拉斯廷於1912年3月17日出生在賓夕法尼亞州西切斯特市(Westchester,Pennsylvania)。他是第一位提出非洲裔美國人不但要在交通工具上和白人平等，還要在工作、教育、職位、性別和住家等方麵也要平等概念的非洲裔美國人。   

     貝阿德.拉斯廷是第一位在美國公開承認自己是同性戀的非洲裔美國人民權領袖，也是第一位鼓吹同性戀民權的非洲裔美國人。他往往發出驚人之論，使人深省，比如說，他幾次公開的聲稱他是支持〝民主社會主義製度(democratic socialism)〞的。    

   貝阿德.拉斯廷的下半生，一直到1987年8月24日，以七十五歲的高齡出世為止，都是奉獻在美國男女同性戀的民權運動上，可謂勞苦功高。貝阿德.拉斯廷的理論很簡單，他認為男女同性戀並不是病，是自然人性的流露，而真正的病，是美國這個不能容納和接受男女同性戀事實的社會。

    貝阿德.拉斯廷的前衛思想和觀念，在六十年代時，被世人視之為奇談怪論，視之為妖言惑眾，甚至於視之為洪水猛獸，如今觀之，隻能驚歎和佩服貝阿德.拉斯廷的高瞻遠矚和高超過人的智慧了。    

    從1955年到1960年的五年時間裏，貝阿德.拉斯廷是馬丁.路德.小金恩的主要政治顧問，許多馬丁.路德.小金恩的策略和行動，都可看到他的影子。而整個1963年的華盛頓和平大遊行，就是出自貝阿德.拉斯廷的策劃與安排，可以說這是他精心炮製的代表傑作。    

    貝阿德.拉斯廷和馬丁.路德.小金恩一樣，是研究印度聖雄摩翰達斯.甘地的學者，也是美國政治策略大師亨利.梭羅理論的信服者。由於貝阿德.拉斯廷與美國共產黨之間的密切關係，最後導致馬丁.路德.小金恩因信念不同而和他保持了越來越遠的工作關係。         

    在貝阿德.拉斯廷的精心策劃下，1963年的華盛頓和平大遊行，有五大訴求: 第一，全國的公立學校，立即全麵地徹底地停止種族歧視的種族隔離政策。第二，美國聯邦國會要有實際性和有意義的民權立法，包括在全美國不得在職業上有任何的種族歧視。第三，保證民權工作者免受警察的殘酷對待。第四，全美國的工人，底薪不得少於每小時兩美元。第五，華盛頓首都特區在美國聯邦國會特別委員會的監督下徹底的自治。（待續）

2011年1月21日 高勝寒 在 美國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