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公司來了個了不起的新人,叫絲妮。她是個斯坦福大學畢業的年輕美女博士,是個葡萄牙裔的加拿大人。這還算不上了不起,她每天都帶著一條小狗來上班才算是真正的了不起。不論是在美國,在中國,還是在世界哪個正經國家,正經公司,能讓員工每天帶寵物上班的可真不多。絲妮剛來公司沒幾天就做到了,你服不服?
絲妮的小狗叫瑞爾。是個藍灰色的小bichon,卷卷毛,很可愛。每天跟著主人安靜的進進出出,寸步不離。也跟著參加各種大小會議,CEO發言結束,大家鼓掌的時候還湊熱鬧似的叫幾聲。
顯然,HR至少是默許員工帶狗上班。這在經濟低迷籠罩下的美國公司掀起了不小的風波。尤其是女同事們,紛紛效法。財務部的白人水晶球小姐就帶來了她的棋娃娃。項目經理台灣裔的南非美女提那也不甘示弱,帶來了她的小黃狗。人家也是普渡大學畢業的,差啥呀?一時間公司裏大家議論紛紛。好幾個人來問我:“你什麽時候帶狗來呀?我們公司的美女都帶狗來了。”我說:“大媽我沒狗,隻有一個6歲頑童在家放假無事兒,悶得慌。不知能否帶來玩耍一下。”還有人酸溜溜的說:“藤大畢業有什麽大不了呀,除了能帶個狗不也就得和我們一樣窩在格子間裏當電腦民工呀。”有一天絲妮的格子間裏站了個和她很像的漂亮女孩子。又有人說風涼話了。“那女孩子是誰呀?”不知是不是明知故問。“狗狗她姨唄!全家都帶來了。”這些大男人,也真夠八卦的。
絲妮其實也是個安靜的人。她的格子間和我的就隔了一個人,可我們倆很少說話,隻是見麵打個招呼而已。除了有人和她寒暄幾句瑞爾,也不見她和別人說什麽話。
這麽著就到了今年春天。公司花了大價錢請了外麵的公司給員工輔導,提高團隊精神。其實就是把大家放在一起,做做遊戲,說說話兒,讓彼此更了解。我和絲妮分在一組。她照舊帶著她的瑞爾。瑞爾很乖,很討人喜歡。一直靜靜的趴著。不聲不響。我兒子一直吵著要狗,我一直不同意,這次看到瑞爾我真的動心了。趁著中間休息,我和絲妮聊起狗來。絲妮平常在流浪狗中心作義工。瑞爾是她從流浪狗中心領養來的。說起瑞爾,絲妮的話多了很多。不覺中我們的關係也拉近了不少。
此後我更注意瑞爾了,常常看到她懶懶地趴在地上的樣子,和她打招呼,她也愛理不理的。很可愛。我想瑞爾要有個姐姐妹妹的說不定我可以領回家。
沒過幾天,突然收到一封送給全公司的電郵。信是出自絲妮之手,由HR轉發給大家。大意是瑞爾要跟大家告別了。瑞爾有情緒控製問題,絲妮無力再撫養她要把她送回收容所了。
我在公司洗手間碰到絲妮。“絲妮,瑞爾怎麽了?”我的話音沒落地,絲妮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原來,瑞爾是條流浪狗,被人在市中心撿到前不知道已經流浪了多久,毛長的擋上了眼睛,身上也有多處傷痕,結著血痂。因為長期流浪,小小的生命要麵對很多危險,比如狂吠的大狗,比如馬路上飛跑的汽車,比如淘氣,捉弄人的小孩子。所以瑞爾特別沒有安全感。一旦看到車輪,其他的狗,小孩子,都要把自己武裝起來,狂吠,不顧危險地衝上去亂咬。
平常瑞爾一直要呆在主人身邊。一旦找不到主人,就會不停地哭。這就是為什麽絲妮要帶她來上班。有一天,絲妮就離開一小會會兒,去水房倒杯咖啡的功夫,瑞爾因為害怕,掙脫了繩索,到處跑著找絲妮。絲妮回來找不到瑞爾,隻好發動大家找狗。
絲妮去度假問題就更大了,她的親戚朋友裏沒有人有能力照顧瑞爾。狗旅店業要住單間,因為瑞爾無法和別的狗同居一室,費用很高。絲妮為了瑞爾參加了很多培訓班,請私人教練都無法改善。她終於精疲力竭,決定放棄瑞爾。
絲妮的桌上擺著專業攝影師給她和瑞爾照得像片,下雨的街頭,絲妮打著檸檬黃的大雨傘,坐在消防栓上,瑞爾幸福地坐在她懷裏,背景是虛化的城市的燈光和過往的車輛。我差點衝動地決定領養瑞爾。可想想馬上到來的春假,全家旅遊的計劃,我又冷靜下來了。
瑞爾走後的幾天,絲妮心情很不好。一天我聽到她很大聲地和公司副總她的師兄在吵架。雙方態度相當激烈。再後來一切恢複到死水一潭。其他幾條狗也不來公司了。絲妮更沉默了。公司好像沒有她這個人一樣。
前兩天,我終於忍不住,跑去問她:“絲妮,瑞爾怎麽樣了?”絲妮,滿臉困惑的看著我。“瑞爾呀,你的小狗。”絲妮終於在的記憶深處挖掘出來了“奧,她其實不久就被另一家領養了。收養中心寫了很多關於瑞爾的信息,領養家庭一定很有經驗。隻是他們不能告訴我瑞爾現在的情況,也不能告訴我領養家庭是誰。謝謝你!”
大半年了,我也像放下了一件心事。祝福瑞爾在新的家庭裏快樂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