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知道華子一直沒有放棄考公務員。畢業的一年多以來,不斷地看書做題,參加各種類型的公務員考試,可再沒有臨畢業那次的好運氣,幾次都是初試都沒過。我住在他家的那兩個月,每天晚上他都要看會兒書,做做題,而我絕不能在旁邊打擾。我就是進去送杯水都會被華媽喊出來。我就被華子安排在客廳陪他父母看電視,衝茶,說話,美其名曰增進感情。他老爸喜歡看軍事節目,老媽熱衷潮劇地方台,我聽都聽就不懂。我想讓華媽教我說潮州話,可他們畢竟在北方生活過多年,普通話講得都很好。她一點教我的想法都沒有,我們之間的溝通雖然沒什麽問題,但隻是他們之間說話,我就完全不懂了。
我來S市的第十天就開始上班了,漸漸地下班就沒有那麽準時了,有時候要陪客戶吃飯啥的,但一般都會在十點半之前回來,因為不用帶老外去KTV。即使有這樣的客戶,也是阿聯他們男生去。回想那一年,S市的高檔餐廳幾乎沒有我沒去過的。不得不承認,那時的我完全是個沒有見過世麵的土丫頭。我的家鄉06年的時候還沒有肯德基、麥當勞。除了大二暑假在東北菜餐館打工的經曆,我很少有機會下館子,最多的不過是和華子或者同學去學校附近的小館子吃碗燴麵,叫幾個小涼菜。S的高檔餐廳基本都是吃海鮮,那些餐館的門口一排排的水箱裏麵色彩斑斕活蹦亂跳的各式各樣連名字都叫不上的鮮活海鮮。有一次老板讓我去選龍蝦並且讓服務員遞給我拿著,我一拿到手裏,大龍蝦就開始掙紮,我被嚇得半死,趕緊又丟回水箱裏。老板和客人們看著我的舉動,一個個笑得別提多開心了。回憶裏的那個場景,就像是一個電影片段。一個剛大學畢業的淳樸北方女孩兒來到一個陌生的南方城市尋找自己的愛情,生活文化差異中多多少少會製造一些笑料。在這裏的每一天發生的一切,對我來說,也很新鮮有趣。有時候應酬完回到家,如果華爸華媽發問,我就興高采烈地像講故事一樣的告訴他們去了哪裏,吃了什麽,做了什麽。對我來說,這是一種分享。華爸轉業回地方以後,一直做到市裏麵的一個領導,當時剛退居二線,所以他老人家吃過的高檔餐廳也很多。我們每次交流這些的時候,華媽就會打斷我們,讓我早點休息,說明天還要上班之類的。他們平時看電視經常到十二點才休息。華和華弟晚上常在我房間裏上網,打遊戲,我也不是想睡就能睡得。
我搬出去以後,和華子真正交流的時間變得很有限。雖然在一個公司,可他說要保持距離,不能有親密舉動。午飯後通常能午休半個小時,我每天在那段時間去找他,總被他趕走,因為所有辦公室都是用玻璃來隔斷得,透明的。我的電腦裏一直珍藏著一張他午休時在二樓會議室地躺椅上睡著的時候被我偷拍的照片,是一張他不知道也從沒見過的照片。
有人說,都是八百年前的事兒了,人家都結婚生孩子且孩子都讀幼兒園了,你到底還懷念什麽呢嘛!天秤座的猶猶豫豫就在這裏吧!我到底是懷念那一個人,還是為那一段時光投注的時間和感情,還是我後來因之而選擇的生活和道路,到今天已經說不清楚。我是次年春節前離開的S市,當時對所有人的說辭都是回家過年。可我們倆彼此心知肚明,那就是我再也不會回到這座城市了。年關將至,火車票緊張,華爸施展神通,為我搞到一張S市到龍川火車站的臥鋪票,說先到那裏再補票回鄭州。那張火車票我至今都保存著。離開那天,華爸竟然派了一輛吉普車直接送我上了站台,停在了列車員車廂。在S市的最後一刻,我才沾上華家的光,享受到華家的特權。在人多眼雜的火車站,車子也不能久留,華子幫我把箱子拎到車廂就趕緊坐上車匆匆離去了。我們倆竟然沒有一個正式的告別,可這一別,我們就再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