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的故事

文革對於中國來說,是荒唐的,也是悲劇.當然,也就發生了許多很荒唐的笑話.
文革時有一段著名的理論:知識分子要接受工農兵的再教育.這個理論的前提是腦力勞動不是勞動.所以知識分子要接受勞動人民的再教育. 更何況,把他們稱為老九.這個稱號好象是這樣來得:地富反壞右,叛徒.特務,走資派,然後就是知識份子.排第九..還要加上一個臭字,自然就無人願意當臭老九了.(是先有知識分子接受再教育還是先有臭老九,我也不記得了,就這麽說事吧}
首先發生的問題,誰是知識分子?那時知識分子應是上過大學的.也就是1965秋季前入學的大學生 .問題是1966年就開始了文革,這批人 ,有些人根本就沒怎麽讀書,也成了老九.更好笑的是,那些穿軍裝的老九怎麽辦?到底算在哪個陣營? 莫名其妙的問題一大堆.
當時我所在的單位就來了一批軍事院校的畢業生.年齡大小不一.小的,文革前才入學.老的是畢業班的,還未分配就碰上文革,拖了下來. 對於這個接受再教育的理論,她們明裏暗裏嘀嘀沽故,心裏是老大的不愉快. 年輕的幹脆否認自己是大學生.她們說.我們1965年秋才入學,下部隊鍛煉半年,回學校才上了幾個月的課,文革就開始了,我們算甚麽大學生? 我們是1965年入伍的中學生. 這種說法挺有道理.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後來我上大學時,我班的英語老師就是1965年上大學的.我第一反應就是“學校怎末派個中學生教大學生”.後來發現有這種想法的同學不在少數. 不過這些65年入伍的中學生倒真是沒啥知識分子架子.常和我門這些小孩混在一起,一起去趕集.一起分東西吃.和我們關係極好,就象我們的小姐姐一樣.也可能她們真是年齡比較小吧.
那些因文革,耽誤了畢業分配的老哥老姐,就不同了.他們挺有大知識分子分子派頭.想賴也賴不掉.不過,他們也有他們的說法.有位老兄這樣說,讓他接受再教育是很荒唐的.他說,我一上大學,就進入革命大熔爐,毛澤東思想大學校,我受黨的教育遠遠超過新同誌, ?難道革命大熔爐白教育我了嗎?他到處講,無人能反駁他的觀點.他根正苗紅,領導也無可奈何..可不,憑什麽老同誌要接受新同誌的再教育嗎. 知識份子要接受工農兵再教育的指示到這裏成了抽象的肯定,具體的否定.後來也不怎末提這事了.可能連領導也搞不清,到底誰該教育誰?
更好笑的是認為應該接受工農兵再教育的人沒幾個.想接受知識書本的再教育可大有人在.那年頭是知識越多越反動.每天都“早請示,晚匯報”,甚麽狠鬥私心一閃念….沒完沒了的政治學習.可私底下 很多人很想學業務.老同誌也都鼓勵我們好好學技術.他們非常具有在特殊環境下搶救傷員的經驗.深知技術過硬的重要性.可看業務書,都怕被戴上“資產階級白專”的帽子.怎末辦?大家都去翻毛選,尋找可以反擊的理論.如果有人說你整天看業務書,走白專道路.就對他說,毛主席說“….對技術要精益求精”.學外語,有人嘮叨你,就對他說.馬克思說過.外國語是人生鬥爭的一門武器.再幹脆一點,學英文版的毛主席語錄.誰敢非議? 給我留下最深刻的是一位老哥的學習業務的驚人勇氣. 有一次政治學習 , 我們每個人自學毛選,他坐在我旁邊.我突然發現他在看一本業務書,同時,他,假裝學毛選,把一本毛選放在業務書上邊.當時,把我嚇了一跳.那時這樣做,被發現是不得了的.我沒吱聲.也不知道別的人是沒看到還是和我一樣, 看到了裝儍.反正他後來甚麽事都沒有.看來,老天爺是保佑他. 當然,也可能他知道,坐在他旁邊的小女孩是不會揭發他的,才敢這樣做. 多年後,我們重逢.國家已發生了翻天複地的變化.這個老哥也事業有成.回首往事.我們感慨萬分.人生就象那首歌唱的“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 會,美麗的祖國,生活多美好.”美妙極了.

[Aurora2015]

您的文章很幽默，風趣，別具一格。我喜歡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