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揮一揮手

居美國華盛頓, 就職政府部門, 花甲年歲, 天天等下班, 月月等薪水, 年年等退休.
個人資料
華府采菊人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歸檔
正文

ZT. 妻子回憶中的王孝和:臨刑前,他在獄中寫下五十多封家書

(2022-07-03 08:13:35) 下一個

圖片copy不出來, 很遺憾。

忻家大姐的話,倒是蠻實在的,同時也對那個期間的社會有些真實的描述,不是教材式的, 不過請大家不要用自己的意思去解讀。--轉載者

 

本文由忻玉英口述、昂俞暄整理)

1949年5月27日,紅旗在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裝起義的22年後再次並永遠地在上海灘飄揚。上海市迎來了解放。為了這一天的到來,無數英勇的共產黨人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他們用自己的青春和熱血,實踐著忠於黨、忠於祖國、忠於人民的錚錚誓言。

王孝和就是其中一位“拋頭顱、灑熱血”的共產黨人。王孝和1941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兩年後進入楊樹浦發電廠控製室當抄表員,並一直從事上電係統裏黨的秘密工作。1948年,王孝和遭叛徒出賣,被捕入獄後堅貞不屈,生命定格在24歲。

王孝和犧牲時,身懷六甲的妻子忻玉英年僅21歲。2014年,時年86歲高齡的忻玉英(忻老於2015年離世,享年87歲)在上海家中接受了《檔案春秋》的口述專訪,從一位妻子的視角追憶了王孝和的英勇事跡和生活點滴。值此清明節到來之際,謹以此文重溫紅色記憶,緬懷革命先烈。

王孝和赴刑場照片

本文原載於《檔案春秋》2014年第10期,曾收入上海市檔案館製作的《曆史朗讀者:70年上海傳奇故事》有聲專輯。

訂了娃娃親

1946年,我與王孝和結婚,我們隻拍過一張結婚照,照片上他穿的那件衣服是向鄰居借來的。

我們怎麽會認識的呢?我和她媽媽都是寧波東鄉人。他媽媽家與我媽媽家是隔堵牆的鄰居。我7歲時,他的媽媽和外婆都看中了我,為我和王孝和訂了婚,那時他才11歲。訂婚的時候,我們兩個人都不知道。鄉下結婚都是父母做主,不像現在可以自由戀愛。當時大人講好,最遲我16歲,他20歲時就要辦婚事。

王孝和

那時是封建社會,女孩子一般都不會送到學校讀書,更何況我們鄉下,我也從沒讀過書。他在上海,我一直在寧波鄉下。按鄉下的常規,訂了婚的女兒到了15歲,男方就要送聘禮,16歲正式結婚。一直到我18歲那年,既沒有收到聘禮,也沒有他的消息,雙方大人都很著急。

後來才知道,孝和在上海聽人說我在鄉下既信佛又嗜賭。他曾寫了封給我的信讓他表妹轉交(因我不識字),信的意思是,個人的終身大事不能是父母作主的,就如一盤菜,你不喜歡吃而要硬吃下去也會吐出來的。他的表妹接到信後卻沒有轉告我。舊社會,姑娘訂婚後被夫家退婚,是很不光彩的,鄰居會認為姑娘一定是有什麽不檢點的地方,在背後是會有許多閑言閑語的。

忻玉英在王孝和墓前(上海市檔案館藏)

雙方家長不同意解除婚約,我媽媽就陪我到上海來找他。我這是第一次到上海,暫住在我姑媽家。他的家在漢口路雲南路,我姑媽家在“大世界”對麵的一個弄堂裏。我媽媽先將他媽媽請到姑媽家,要她說明原因,為什麽變卦了?兒子的事情做母親的也難知道,更難作主。最後商量好第二天讓他與我直接碰麵。

此時他已在楊樹浦發電廠工作,那幾天是做中班。第二天上午,他睡在床上,遲遲不肯起來。他的阿姨將他從床上叫起來,硬要他來找,他出於無奈,讓大的弟弟妙富陪同到我姑媽家。他們到姑媽家(姑媽家在二樓)後,他自己不上去,讓弟弟上去告訴,說他哥哥已經來了,在門口,要我下去。我媽媽很生氣,好大的架子!到了門口也不上來,還要我們下去!

楊樹浦發電廠

媽媽陪著我到樓下,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他成人後的摸樣,看他穿著一件土黃色燈芯絨茄克衫,顯得很精神,而我全是一副鄉下姑娘打扮。他準備帶我出去走走,我媽媽對他說,我不認識上海的路,要他送我回來時還是送到這裏。

隨後他帶著我從大世界走到跑馬廳(現在的人民公園),一路上,他問了我許多問題,問我信不信佛,平時喜歡什麽,鄉下的局勢怎麽樣等等。我說,我不信佛,在鄉下就一直幫母親織布,國民黨很壞等等。那一天我們談得很投機,不知不覺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他帶著我到遠東飯店吃了一頓中飯。

那一頓飯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我們一共點了4個菜,其中一個是蹄髈,蹄髈上還蓋了一些草頭。因第一次在一起吃飯,大家都有些拘束,那個蹄髈一動也沒有動,至今我還會經常想起那次的約會。下午,他要去上班了,他將我送到姑媽家,還偏要送到樓上,並且將姑媽家的傳呼電話號碼記下來。

王孝和

第二天他就打電話約我和媽媽出去吃飯,以後的幾天,幾乎天天打電話找我。我因是鄉下姑娘,不會使用電話,他就一定要我聽,還說聽聽就會聽的。姑媽家人多,房子小,我們住著很不方便,準備回鄉下去了。他就讓我住到他們家,但他們家的房子更小。

看來他對我還是滿意的,但他還得要征求組織的意見。領導他的人名叫沈鴻春。有一次約會,沈鴻春就在馬路對麵看我,他看了後說,鄉下姑娘好,樸實、單純,對我們開展工作有好處,不識字更有利於我們的工作。結婚後,可以培養我協助他們搞地下工作,讓我們家成為地下組織的一個聯絡站。這些都是我在他犧牲之後才知道的。

工資分四股

孝和住的房子是在漢口路(當時稱三馬路)一個隻有五六個平方米大的房間。這個房間的周圍都是煤球爐子,房間裏睡了人,其他人就不能再活動了。床是用幾塊鋪板拚起來的,床尾還鋸了一段,因要放一個馬桶。

當時家裏有他媽媽,爸爸,還有兩個弟弟,雖然他爸爸在船上工作,不每天回家,一個弟弟在外麵學生意,也不天天回家的,但日常生活中三個人在這麽個房子裏居住也夠擠的。到了晚上,床上睡不下,就睡在地上,地上也沒有多大的地方,有空的地方就睡,甚至鑽到床底下睡。

王孝和寫給父母的信(上海市檔案館藏)

我們準備結婚了。考慮到工作的方便,家裏又增加了一口人,他準備在外麵租房結婚。帶有嚴重封建思想的孝和母親覺得兒子是娶媳婦,應該住在自己家裏,盡管房子很小也要擠在一起過日子。他媽媽覺得家裏地方是小,但再搭一塊鋪板,擠擠也能湊合的。他不同意,執意要在外麵租房。他媽媽見兒子不聽她的話,很不開心,既然你在外租房子,家裏什麽東西都不讓帶走,包括孝和自己的換洗衣服和生活用品。

結婚之後,他去婆婆那裏拿以前穿的衣服,婆婆不肯給,說要留給他的兩個弟弟。王孝和是大兒子,也是個孝子,結婚後,我沒有工作,每月的生活費全靠他,我們將他的工資分成四份,一份還債;一份給他媽媽;一份日常開銷;還有一份陸續添置必要的日常生活用品。

記得在我們結婚的第一個月,因孝和有事沒按時將生活費送去,她母親就在發工資的第二天到廠門口鬧,說兒子有了媳婦忘了娘,對他的工作帶來不利的影響,他很生氣。但從此後再有什麽事情,發工資那天婆婆的錢是一定準時送到的。

有時候外麵罷工,他定期捐錢,他是一心一意為工人階級的。

楊樹浦發電廠前的王孝和烈士塑像(圖源:澎湃新聞)

那時候我們隻有一個房間,開始連飯桌都沒有,後來還是楊樹浦發電廠幾個同事湊錢,買了一張八仙桌,四把椅子(現存於提籃橋監獄陳列室)送給我們。結婚以後,總有一批批人到我們家裏來,而且都是夜裏來。家裏有一張桌子,他們就弄一副麻將牌擺著,看上去是在搓麻將。

我當時還不懂,想窮人家,你怎麽還搓麻將。他就說:“我們不玩,你到外麵去,如果有陌生人來了,你就敲三下門。”我問:搓麻將為什麽還這麽偷偷摸摸的?他說:你出去看著,防止有人來抓賭。我就搬著小凳子出去在樓下的門口坐著,有時候進去上廁所,看到他們根本不在搓麻將。孝和就說:“我們等下就好。”

實際上,他們是在開會。開完會以後有材料,第二天讓我送出去。怎麽送,送給什麽人,我也不能問。那時候,隆昌路申家灘一帶是有山有墳地的。他告訴我在什麽地方,看到有人拿著鋤頭鋤地的就把東西給他。

有時候,是一個人咳嗽吐口痰,就把東西塞給這個人;有時候有個人摸出一塊手絹,擦擦鼻子,就把東西給這個人。接頭的人各種各樣,我都認識但叫不上名字。還有一些材料,藏在我們陽台上的一個洞裏,洞口放了爛泥巴和磚頭。要用了,就把洞再挖開來。前幾年我去看,陽台上的洞還在的。

王孝和寫給父母的信(上海市檔案館藏)

那時候家裏弄點醬油湯、炒青菜,人的精神蠻好,也蠻開心的。孝和在家裏待的時間比較少,常常在外麵工作、開會。他在家裏,經常想事情,看書,寫東西。有時寫好以後,就讓我到陽台上放好。雖然我們在一起沒出去玩,也沒看過一場電影,但是兩個人感情很好。他教我寫自己的名字、門牌號,還不時跟我說說英文,Byebye、Hello都掛在嘴邊。

有時,他自己也開玩笑說:“怎麽回事,我吃中國飯,放外國屁。”他不僅英文很好,還會說日語。他在楊樹浦發電廠控製室工作,控製室相當於發電廠的頭腦,裏麵有各種儀表。在控製室工作的大多是外國人,隻有幾個中國人,都是說英文的。控製室工資高一點,才能分四股開支,否則我們飯都沒得吃了。

孝和也常做我的思想工作,跟我說:你在鄉下多少苦,我們窮人要團結起來就有力量了。這就等於一根筷子一拗就斷了,單打獨鬥是沒用的,國民黨就要壓迫你。但團結起來,一束筷子就拗不斷了。那時,樓下鄰居都在問我說:“你們王先生是共產黨員哦,怎麽進進出出那麽多人。”我就回答:“不是的,都是朋友、同學。”確實,我那時也不知道他幹什麽,隻知道他是好人,不會幹壞事的。王孝和看到我維護他也很開心,總說:“你協助我工作,幫了我大忙。”

他一直跟我說:“阿英你人真好,跟了我,我對不起你。”我說,隻要有口飯吃就可以了。生活苦一點,等債還掉就會好起來。但誰知道債剛剛還掉,生了個小孩,家裏剛去訂做了被箱,他就被捕了。

法庭上的王孝和

黎明前的黑暗

我們結婚後,他說不要生孩子,以後我才理解他是擔心他萬一被捕我會受苦。我不同意,因為鄉下公婆要說,女人家怎麽可以不生小孩?於是,我們就有了第一個女兒佩琴。

忻玉英和兩個女兒

王孝和被捕前,國民黨駐廠特務萬一來過我們家很多次。他來勸說孝和:“你為什麽要跟著共產黨走?共產黨都是窮人,你幹嘛要這麽苦呢?你到我們這裏來,毛森,我們的頭頭很看重你的。”萬一還對我說:“嫂嫂你做做他工作,你為什麽要在這種地方,生煤球爐子?我們頭頭房子已經給你們弄好了,可以燒煤氣,幹嘛要這麽苦呢?”

我問孝和:“我看不懂了,我們鄉下的國民黨橫行霸道,抓人搶東西,上海的國民黨怎麽那麽好呢?還讓我們去住洋房,叫我不要用煤球爐了。他們到底搞什麽?”孝和告訴我:“天下烏鴉一般黑,他們是想利用我。”

1948年4月19日夜裏,萬一到我們家裏來發出最後警告:“孝和你當心。已經要動手了。”孝和理直氣壯地說:“動什麽手,我做什麽了?我就是為楊樹浦發電廠工人謀一點福利。”萬一說:“孝和兄,你這個人相當好,但是我和你黨派不同,我是國民黨,你是共產黨。”萬一告訴孝和說:“你已經走不開了,明天去自首還能有一條命。”還說很同情我們。

王孝和的兩個女兒佩琴、佩民在1950年代的合影(上海市檔案館藏)

我把萬一送走以後,看到外麵有很多人。我就跟孝和說:“外麵便衣警察有很多,前麵後麵都有。”孝和也知道國民黨要動手了。那天夜裏,他把家裏寫了字的東西,對共產黨不利的東西,要燒的就燒掉,要藏的東西就藏在陽台上的洞裏,泥巴挖開來,藏進去。

收拾好已經半夜了,他讓我把燒剩下的灰出去倒掉。我出去倒灰的時候,外麵還有很多人,我知道真的要抓孝和了。我求他快點走啊,但他一直沒接到組織讓他撤離的通知,堅決不走,還一直對我說要讓我受苦了,我們倆抱在一起哭。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我肚子裏有了第二個孩子。他說:“你奶水足,我抓進去以後你可以去做奶媽;小孩可以交給我媽媽去養。生活困難,家裏凡是有的東西,五鬥櫥、衣櫃都可以賣掉。我如果有一天能出來,都會把這些東西買回給你。但是平常我讓你做的事情、認識的人,絕對不可以講出來。”

他講了很多話,交代我應該怎麽做。他說我從鄉下來,人思想單純,年紀又輕,在上海大城市不要受騙上當。他如果出不來,我年紀輕,要另找忠實可靠的對象,隻要把我們的女兒佩琴養大。

其實,他不知道,我懷上第二個孩子了。王孝和抓進去之前,我就開始嘔吐反應了。他還說:“你怎麽會吐呢,等我空了陪你去看看醫生。”我說看什麽醫生,吐吐終歸會好的。哪裏知道是有喜了。我們結婚隻有一年九個月,他就被抓進去了。這第二個女兒是他犧牲以後才生出來的。

新中國成立後,上海市民在王孝和墓前獻花悼念

“隻能喊冤枉”

1948年4月21日,孝和被抓去威海衛路國民黨警備大隊。與平時早上去上班一樣,他從樓梯上走下去,我們十個月大的女兒就站在床鋪邊上扶著走,腳還不時地蹬蹬地,臨別時孝和還跟她說Byebye。

王孝和坐了5個多月的牢,在監獄裏寫了五十幾封信給我,他一直說對不起我,讓我為了他吃苦。他被關進去以後,地下黨一直沒有跟我斷過聯係,組織上的一些東西也是我從監獄遞出來送進去的。

王孝和寫給妻子的信(上海市檔案館藏)

有一天,國民黨把我叫到楊樹浦發電廠裏去,凡是他們懷疑的對象都被叫進來開會。萬一對我說,你看這裏有誰認識的,我將孝和每月的工資交給他,讓他帶給你。我看了一下,在座的有很多人雖然叫不出名字但他們經常來我家,我是認識的。

但我想起孝和被捕前叮囑我的話。我把頭抬起來說:“認來認去,就認識你萬一。你經常到我們家裏來。別的人我都不認識。”後來上海工人文化宮有一位李姓領導,他說:“我們幾個人的性命,都在忻玉英嘴裏。她雖說是一個鄉下人,當時萬一讓她認人的時候,我們很多人她都認識的,但她一個都不說。”

王孝和被捕以後,國民黨到處抓人,地下黨很難開展工作。黨組織派人悄悄帶話給我,讓我去救孝和,當時我也管不了許多,就到處去告去鬧。國民黨警備司令部把我叫去,問我認得什麽人,是什麽人教我這麽做的。我說:“沒有人教我,我這麽做是因為我要給王孝和洗冤,他是個好人。你們不講道理,亂抓人。”

王孝和寫給妻子的信(上海市檔案館藏)

我在國民黨政府門口,在大光明電影院門口鬧,在楊樹浦發電廠門口鬧了三天。9月27日前,報紙刊登特刑庭準備對王孝和執行死刑的消息,監獄門口也貼著執行槍決的告示。我馬上抱著孩子,挺著肚子,帶著婆婆到監獄門口去鬧。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造成監獄門口交通阻塞。

提籃橋監獄的警衛用寬皮帶抽我,新聞記者就上來圍著拍,圍觀群眾也憤怒起來了:“你們打她幹什麽,她那麽大肚子,還抱著小孩,她又沒有犯罪!”很多人自發趕來,抗議國民黨的暴行。特刑庭害怕了,宣布改期執行。解放後才知道,我是起到了地下黨不能起到的作用。

在威海衛路147號國民黨警備大隊,王孝和遭受酷刑:“磨排骨”、坐老虎凳……“磨排骨”就是拿一根粗糙的木棍,從肋骨上用力往下壓、摩擦下去,血都會滲出來。他被捕19天後,家屬獲準去監獄裏探視。他戴著腳鐐手銬,一步一步拖著走出來,本來很神氣的一個人,竟然變樣不認得了。

我看到他,就一下子哭出來了。可是他反而安慰我說:“不要哭,要好好保重身體。”我把他的衣服換出來的時候,他的白襯衫上都是滲出的血跡。後來他的獄友告訴我,他在監獄裏堅強得不得了,很痛的時候就緊緊捏牢拳頭,咬咬牙。

他就這麽能吃苦,沒出賣一個人。孝和犧牲前,組織上讓他不要喊共產黨萬歲,隻能喊冤枉,因為當時國民黨就希望王孝和承認自己是共產黨。所以他到死都沒有喊共產黨萬歲。

劊子手在顫抖

9月30日,國民黨對孝和進行秘密執行。執行任務的劊子手說自己這雙手不知道打死過多少人,但就是槍殺王孝和下不去手。為什麽呢?劊子手說:“我太同情他了。他一路上講的道理感動我,我下不了手,卻讓他受痛苦。我打了三槍,沒打準,我的手在顫抖。”

解放後,這個劊子手也被抓起來,當時,《大公報》記者記錄下了王孝和最後的鬥爭情形。特刑庭判決王孝和死刑,問他有什麽話要說。他說:“你們既沒取證,我又沒有律師出庭,你們這是暗殺。”他們無言以對。孝和還用英文向外國記者揭露國民黨的行徑。他當眾解開襯衣,露出身上血跡斑斑的傷痕,揭露國民黨酷刑逼供。他還說:“天就要亮了,我王孝和一個人倒下去,會有千百萬個人站起來。”

庭長氣急敗壞地大叫:“不許多說,現在已經判決,立即執行。”24歲的王孝和犧牲了。給他做了三七後的兩天,我因來不及去醫院,就在我家隔壁的一個保健站生下了我們的二女兒。兩個女兒的名字都是王孝和取的。他在遺囑裏麵寫著,未來的孩子就叫佩民。他說:“阿英,你隻要告訴孩子,不要忘記他們的爸爸是被什麽人殺害的,我就感激你了。”

王孝和在國民黨上海高等特種刑事法庭外(上海市檔案館藏)

現在,共產黨給我享受離休待遇,日子很好過了。我時常和二女兒佩民說:“解放了,媽享受到共產黨的優厚待遇,但是你爸爸是最苦的,一點沒享受過。”

王孝和犧牲後,家裏沒有錢開銷了。我就住到婆婆那裏去,日子也不好過。一開始,會有地下黨來,塞一點鈔票給我。威海衛路警備大隊的大隊長(也是地下黨黨員),他以國民黨軍官的身份來看我。我嚇壞了,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結果倒沒什麽。新中國成立後,他對我說,他當時心裏在暗自傷心,沒辦法,不能哭出來,也不能給我錢。

忻玉英和大女兒佩琴(後)、二女兒佩民(前)在王孝和墓前

新中國成立後,黨組織送我去夜校讀書。1952年我去正規學校學習,在上海電力專科學校,脫產讀了四年中專。楊樹浦發電廠也幫我解決了工作。組織上給我在小南門分配了房子,是兩間廂房的石庫門房子。我搬到那裏以後,還是常想起孝和,每次都哭。

我後來的老伴陸祖蘭當時住在我樓上。他看樓下這個女同誌哭得這麽傷心,還帶著兩個小孩。陸祖蘭也知道王孝和的事情,很同情我。後來就這樣認識了。他當時還是小青年,未婚,比我小三歲。他不顧家人反對,和我結婚了。

到如今,一個甲子過去了,大女兒王佩琴音樂學院附中畢業後在上海芭蕾舞團拉小提琴,現移居澳大利亞。我們的小女兒王佩民退休前從事地方誌工作。現在,祖國繁榮昌盛,普通人的日子越過越好,我為身處盛世而欣慰。

新媒體編輯:方亞琪、梨央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