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徒歲月－－我的美國賭馬經

 

如果說人生就象一場賭博，我曾一不小心將自己當個骰子一樣擲到太平洋彼岸的某個東部城市，還真有那麽幾年，竟象脫韁的野馬似地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業餘賭徒。彼時的我，一見鍾情般地迷戀上了賭馬這項活動。那種情結，即使沒有初戀樣的失魂落魄，也絕對不會亞於失戀時的天昏地黯。 

那是個象明珠一樣撒落在綠色絨毯上的美麗幽靜的城市。在都市郊野，晴朗時分，舉目遠眺，藍天白雲下是起伏的綠色草坡和流線形的白色馬場圍欄。圍欄內，你可以看見悠閑地在溜達、吃草的三三兩兩的馬群：或是“白馬非馬”的白馬王子，或是披著棕色盔甲的中世紀武士，或是身著灰白相間披風的天涯浪子，悠揚地甩著他們透著真性情、據說還有不少功能的尾巴。偶爾，你也會看見一幅幅添犢情深的天倫之樂畫圖。這些俊士、淑女和他們的驕傲子孫，時而昂起高高的頭顱，時而飛奔在夢一樣迷人、水一樣清澈的蔚藍之下，不由得給人一種天人合一的神仙意境。

正是這些體形精幹，步履矯健的賽場純種馬(thoroughbred horse) 的優美身姿，和某次應彼時老板之邀請而身臨其景地騎在馬背上感受到的飄飄欲仙，成了我進入賽馬場從觀戰到押賭的誘餌和敲門磚。

可以說，不懂賽馬經的當地人，在那個城市會被人看作是天外來客，好比不會品龍井茶的人不能算作正宗杭州人一樣。在當時寂寞的洋插隊日子裏，去馬場看比賽和押注，以及觀看職業(NBA)和大學籃球聯賽 （NCAA），成了當地留學生和學者的主要業餘生活之一。而看賽馬和賭馬，也是當地美國人的一項休閑活動。每逢春、秋賽馬季節，你會看到賽馬場周圍高速公路的車水馬龍之盛況。男士們西裝革履，女人們禮帽秀裙，攜家帶眷，腳登寶馬，奔向賽場。其景之壯觀，讓你有春雷乍響、西風突來之爽朗。

我和老公認識的一些當地學者、學生，自然也成了頻繁出入馬場的同好。每逢賽季，周六、周日下午通常是我們去賽馬場的時間，因為平時要上班學習。大凡每年隻要季賽一開，那些個周末就算是在賽場度過了。

每次一到馬場，就先買本當天比賽的手冊(PROGRAM)，上麵有該天所有比賽(8-10場左右)的參賽馬之終身戰績和當天訓練成績、騎手個人擋案、以及馬主和教練的成績綜合，外加賽馬專家(ODDS MAKERS) 給這些參賽馬定的當日贏率。就是根據這些背景資料，和比賽前遛馬時看臨場前馬的客觀狀況，決定我們這些賭徒們到底買哪匹馬，定奪哪場比賽勝出。

開始時沒經驗，膽又小，隻敢押第三名(SHOW)。慢慢地，情況熟悉了，就開始買第一名(WIN)、第二名(PLACE)的票子。後來玩得油了，就跟那些常賭客那樣開始玩起買那些組合押注，比如同時押第一、第二名的次序(叫EXECT)，同時壓前三名的次序(叫TRIFECT)，連續押幾場比賽的第一名，以及在確定第一名位置的前提下，第二、第三名可以隨機的那種組合(叫PARTIAL WHEEL)。我們一般是玩EXECT和TRIFECT比較得心應手，感覺特好時玩把PARTIAL WHEEL。

常言道：常賭不輸。基本上我是控製在每次輸的上限在50-100刀左右，而贏得最爽的一次大概是$10的PARTIAL WHEEL組合換了200多還是300刀左右。平均每次去賽場總小有斬獲，至少手冊和門票的錢總是能掙回來的(4-5美元)。有陣子，象吃了興奮劑，自我感覺特好，贏率居高不下，真感覺ODDS MAKERS也沒我們押得準，嗬嗬。於是連個別非周末也抽空摸到賽場酣戰。偶而自己跑不開，就和先生輪班，讓他先去賽場押前幾場，我遲些再趕去。記得有次他剛進賽場不久就來電話報告戰績。好象那天手氣太好，一共贏了4-5場的賭票，勝利之戰車所向披靡。我笑得下巴都差點兒閃了。當然，賭場就跟生男生女沒個準似的，常常也是喜猶攙半。記得某次丟了大約100刀左右，那時心疼錢，竟有種玩物喪誌的頹喪感。從此便有所收斂些。

押馬票的最精采時刻是賽馬最後衝刺那幾十米，常常是高潮跌起，黑馬暗藏。此時賽場裏多半是喊聲震天，所有觀者和押賭者就象注射了海洛英一樣雀躍不已，麵部表情自然是誇張得很。有個我最喜歡的名騎手之一，叫PAT DAY，是個跑長距離賽馬的好手。他騎的馬，可以在最後一個轉彎後，從後麵排山倒海般地趕上領先者，一舉奪魁。

一般每場比賽間隔20分鍾左右。這個間隔也就是押注者計算下場買什麽票的時間。我平時是個急性子，可買馬票時總要等到最後一刻才決定，象個慢郎中。那時有個朋友的妻子，是個天津人，國內本科是數學還不計算機專業, 人很文氣。每次同去賽馬場，她總是很認真的樣子，拿著手冊，算個不停，就象陪她兒子做回家作業，她也總好象20分鍾的時間不夠用似的。記得老公私下跟我開玩笑說：你不是數學專業的，算得慢點就馬馬虎虎算了，她那數學怎麽學得嘛。有時候，我也會在最後幾分鍾出現靈感，覺得哪匹馬要贏，於是就去加票。這個加票就象考試交卷前塗改答案，結果總是對錯機率50/50。

因為賭馬的經曆，對美國的職業賽馬比賽也曾經產生了很大興趣。以往總是追蹤每年的各大比賽，象最有名的TRIPLE CROWN(三聯冠)，包括最經典的肯塔基德比(KENTUCKY KERBY)，以及一些三聯冠比賽之前的外圍賽，象阿肯色德比，佛羅裏達德比，BLUEGRASS(蘭草)賽等，和年底的那場經典杯賽。這些比賽的賽馬都必須是3歲和3歲以下的年齡。

有趣的是，那個阿肯色德比，比賽時十有八九會出現黑馬。後來我們就專在這場比賽中買黑馬票，竟也時有宰獲。也正是我玩的第一次阿肯色德比，給了我令人難忘的賭場體驗。那時剛開始玩，沒經驗，眼睜睜地看到贏率非常低的那匹馬奪冠，$2買贏可換299刀啊。而本來又是差點賽前想買的！當時的感覺就象到了天堂門口，卻不想進去，回頭跌入塵寰，抽自個嘴巴都嫌晚。

馳隙流年，恍若一瞬星霜換。好多個春秋又過去了，而賭馬的興奮場景猶曆曆在目。常常想，什麽時候該帶犬子們一起去觀賞賽馬比賽了，雖然現在這個城市似乎對賽狗比賽馬更要鍾情些。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