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風度
舉觴白眼向青天
正文
淫雨連綿、料峭春寒的日子，總算在周末一過性地變得和顏悅色。
舉目望去，和風暖陽，藍天少雲。路邊的棕櫚樹和橡樹，翠生生地搖曳著枝丫、綠葉，花壇裏的各種小花開始綻放、嬉笑，頗有點早春二月的勝景呢。
若是在故鄉，此時可是去孤山和靈峰賞梅的好時光。苔枝綴玉，欺雪勝肌，比之陽春時分的白色櫻花於一夜之間香消玉隕，似乎更有一種淩寒孤傲的奔放。而那滿坡、滿園的紅萼千枝，瀟灑於黃昏暮色，恰似三千佳麗，扶醉酡然，踏著青苔從喜宴緩緩返回。
這個時令讓我特別思念的花卉，還有花瓣如透明黃色、香溢撲鼻的臘梅。
想起最近一次觀賞臘梅花，卻恍惚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次是我回國探親的第N次，攜二十個左右的大學同學，在一次正午宴會後，帶著微醺，說說笑笑地來到了當年經常光顧的、西山路上的花圃。當時興奮得唾沫橫飛，以致我下了出租車，進了花圃門口後才發現，褲袋裏的一隻皮夾滑落在出租車上了，裏麵大約有1000元人民幣。老同學其時說笑道，就當你捐資給故鄉的出租車事業吧。
那回花圃遊覽，記得室內室外，穿梭於江南園林格局的花園、走廊、洞門、和屋室內外，各種花卉盆景一如大學時代去那兒玩時一樣，琳琅滿目，秀色宜人。在古色古香的青花瓷盆子裏開放的春蘭們，尤其婀娜，她們的暗香清麗，那種古典美人特有的典雅，根本不是如今到處泛濫、香得令人幾生窒息感的洋蘭花們可比擬。漫步西山路花圃，還可處處看見散發著脆脆馨香的嫩黃臘梅花，或蜷縮於藝術家的盆景土壤裏一展春信恣意，或在陽光下的臘梅樹上懶懶地，悠閑自放。
馳隙流年，恍如一瞬星霜換。今晨念故友，回首西子花圃遠。
這裏賞不到梅花和臘梅，退而求其次，公園裏的其它花草樹木還是可以一看的，雖然那種情調和氣氛，終歸比不得三吳都會的四季景致千變萬化，撩人入心，既教人忘記塵世的種種紛繁雜念，卻又為凡塵有那麽一處山水相得、美麗滌心的去處而覺得沒有白活。
好吧，那就在沒有梅花的萬裏之外，在溫暖的早春一刻，去活動一下筋骨，透透清新空氣吧。
周六早晨開門出屋，感覺隻需穿件薄外套，或者穿件長袖襯衣便足矣。
通常，我每得空閑，如果不想在室內走步機上鍛煉身體, 便會攜犬子倆去小區湖邊，繞湖跑兩圈。爾後再陪小子們閑賞風景，要麽玩玩即興吟詩，要麽隨他們去遊樂場，看他們蕩秋千、滑滑梯，肆意開懷大笑，和小朋友們戲耍一番。
那天我思忖，先讓兒子們在屋外騎一會自行車，等他們熱身了，再一起去跑步、閑逛。
小子們於是在周圍的人行道上來回騎了半個小時的自行車。期間，他倆還頻換玩滑車（Scooter），挺開心的。其時，除了幾輛過往汽車，竟然沒看到有人在這麽舒暢的早春時節，悠閑地出來散散步。
看著兒子玩滑車，我也開始有些心癢了。兒子玩的這個滑車版，操縱杆可以調節，所以如果滑車的人重量在允許範圍內的話，即使大人也可以玩。先前，我早已多次玩過這輛滑車，並對自己的靈活操縱很是得意。
便吆喝兒子過來：
“讓我也玩會兒滑車” 。。。
於是，我滑著滑車，兒子們騎車，我和他倆分別比賽著，盡管是持的玩耍的心態。
我越滑越快，越來越感覺自己就象兒子們一樣年輕，馳騁在飛奔的路上，春風得意滑板急，悠然自信。。。刷刷的飛車聲中，我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時代和小朋友們狂奔、互相捉人的快樂時光。
撲通！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隻覺得自己的臉，重重地撞擊到了地上。滑車則已飛到了幾尺之外。。。
刹那間，我有點世界末日的感覺。那一刻，思維仿佛也停頓了。幾秒之後，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痛得連話都說不出，而且感覺右腳的膝蓋也疼得厲害。我心想，這下玩了，骨頭沒準給折了。
老大本來在我麵前騎車，聽到我摔倒的聲音，連忙過來看我。
“媽媽，你臉上擦破了，在流血” ！
小兒子也從後麵趕上來：“痛不痛” ？
“痛死我了” ，在兒子麵前，我顧不得豪言壯語了。
“原來又是這個地方！媽媽，這裏的水泥地有些不平，兩塊板接起來的地方有些高出來。上次我也在這裏摔過一次，膝蓋上滑破了皮” ，老大看著現場，跟我這樣分析。
“都怪我，沒跟你提醒一下，不然你就會注意了” ，兒子又說。
我一手蒙著流血的臉部和嘴唇上方，一邊跟兒子說：“你不用內疚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是大人了” 。
“你太起勁了，滑得慢點就不會樂極生悲了” ，老大同情地看著我，這麽說。
“什麽叫樂極生悲” ？老二在一邊狐疑地問。
我痛得厲害，還來不及回答，一年級的老大就跟小老弟解釋了：
“就是高興過頭，太得意忘形了，結果禍事了” 。
我哭笑不得：“就是，剛才媽媽以為自己和你們一樣年輕了” 。
回到屋裏，趕緊把家裏的急救包拿來，對著鏡子幾番審閱，發現，人中部位很慘兮兮地血流不止，左邊臉頰也輕微擦傷，顴骨有點痛。右側膝蓋也感覺生疼得厲害，雖然摸了摸覺得骨頭本身沒什麽問題。
居然骨頭沒斷，居然牙齒也沒敲掉！我頓時感到不幸之中的大幸！
“就是左邊的眼鏡片破了” ，老大提醒我。
“嗯，這個是小事，再配副眼鏡就是了” 。
次日，先生帶著我和犬子們去了幾個配眼鏡的地兒，我大致問了情況，準備過幾天去驗光，再配副新眼鏡。
星期天晚飯後，大兒子看著我人中處的傷口，說：
“你比昨天好多了，就是那疤看起來有些像在流鼻血” ，說完他自己先笑了。
“這幾天我就像鳩山一樣了” ，我和兒子嬉笑。
“誰是鳩山” ？
“是以前一部京戲裏的一個日本鬼子，他鼻子下麵有一小撮胡子，就像媽媽現在鼻子下的這塊疤” 。
“媽媽，我希望你明天上班時，這疤能退掉。。。” ，兒子好心地說。
“女人傷成這樣，有點那個。。那個。。。” ，兒子不好意思地又扔了半句話。
“有點ugly, 是吧” ？
“對，是ugly的意思。。。所以我希望你早點恢複” 。
“這兩天媽媽就做豬八戒了” ，我跟兒子自嘲道。
是晚，小子們上床入睡前，照例和平時一樣，和我聊了一會兒。
“媽媽，雖然你昨天有點樂極生悲，但骨頭沒有摔斷。不然你要去醫院急症就麻煩了” ，老大先開了話題。
“是啊，這就叫壞事變成了好事。因為這次事故，提醒我以後鍛煉時要注意自己的年齡，不能太猛。雖然今天流了點血，皮肉痛了些，又摔壞了眼鏡，可是這個教訓會防止我以後骨頭摔斷，還是值得的” ，我如是跟犬子們分析前一天的事故。
“媽媽還想讓你們知道，一個人，高興的時候別太過分，倒黴的時候呢，也沒什麽了不起的，不管什麽困難，隻要有信心，快樂地對待，總會克服的” ，我幹脆趁著天賜的苦肉計，給小子們灌輸一點樂觀主義精神：
“知道蘇軾被貶黃州團練副使後仍然樂觀生活的事嗎” ？我跟犬子們說。
“蘇軾是否反對王安石的新法” ？大兒子問。
嗯？老大不是《上下五千年》才讀到唐朝結束，怎麽已經知道王安石新法之事了？我心下有些狐疑。。。對了，多半是他從那套《宋詞故事》裏看來的吧。
“對，就是因為蘇軾反對王安石的變法，他寫了一些詩，譏諷新法和搞新法的大臣，結果被抓起來，差點給判了死罪。後來幸虧神宗的祖母出來說好話，神宗才給蘇軾降罪，貶到黃州去了。這個案子就是北宋有名的烏台詩案。烏台就是禦史台，是以前朝廷審問判刑犯人的地方” 。
“蘇軾到了黃州後，不但沒像大多數倒了黴的人一樣垂頭喪氣，反而開了塊東坡地，種菜種瓜，泛舟吟詩，上赤壁懷古，好不自在瀟灑” ！我繼續給小子們敘述。
“他還在那兒發明了東坡肉” ！大兒子隨即補充。
“對呀，他被貶官了，還能活得這樣瀟灑，吃喝自如，一是生來就有樂觀的思想，二是看得開，不把挫折放在眼裏，三是他自己興趣廣泛，什麽都會來一點，這樣，不如意的日子，他照樣可以活得很有樂趣，高高興興” 。
看著他倆點著頭，我也不曉得兒子對我這樣的‘人生教育’能聽進去多少。但我想，倘若他們能從我前一天摔個嘴啃泥的現身說法中，明白那麽一點生活的道理，那我就沒有白撿這個虎年的金元寶。
孩子們睡了，我在沙發上翻閱宋詞，希望那些婉約蘊藉的詞句，好繼續給自己壓壓驚。。。。。。想著，明兒如何帶著這付尊容，去見同事們。
2010-2-22
謝謝海兄！ 早就好了。隻是淡淡的還有一些疤痕顏色。估計得過一段時間才能褪盡。 ：）
問好！
現在應該好了吧?
謝微笑安慰！不礙事了。嗬嗬。
祝好！
來遲了，但還是要慰問慰問。但願浮生現在都康複了。以後還是悠著點檢金元寶哈。
謝謝婭米！好多了。就指望傷口的痂盡快退去。目下還是低頭走路。 ：）
隻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感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