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路,有很多條，當我們選擇了其中一條的同時，就把未知和遺憾留給了那些沒被選擇的路……
多年前，我與朋友去踏青行山，當走到一個叉路口時，我們猶豫了，路標上指示著一條比較平緩，而另一條就更具挑戰性，同行夥伴們就各取所好，分成了兩組，“懦弱”的我，自然而然地就選擇了那條沒有崎嶇，也沒有荊棘的悠閑小徑。一路清風，歡聲笑語，偶爾在涓涓的溪流裏涉足，時而於閑草野花間采擷，在愉悅中不知不覺我們就到了終點，與另一路的朋友會合了。隻見他們個個汗流浹背，疲憊中夾著飛揚的神采，滿懷興奮和滿足，向我們描述著沿途間一段段極具挑戰的險徑，一道道帶給他們驚喜的風景，他們邂逅了飛濺的瀑布，登上了雲端的頂峰，無限的風光盡收眼底……聽著，讓我們這群“弱者”後悔不已，隻恨當初為何不也去當一回“勇士”呢？遺憾啊！是的，我們選擇了悠閑，卻把遺憾留給了挑戰！然而，踏青的路，以後還可以找機會再去，這種遺憾是可以彌補的，可是，人生的路呢？
每每與朋友們談及人生，選擇，我都不由得想起這個踏青的故事，隻是，暮然回首，我才發現命運沒有把我引向那條悠閑的小徑，而是把我帶上了崎嶇卻又風景渾然的棧道……
從小在父母的嗬護下長大，大學畢業後又如願地踏上了講壇，在如畫般的大學校園裏當上了一名驕傲的園丁，隨之為人妻，為人母……人生之路仿佛是那樣的平靜坦然，順理成章。然而，在人生的岔道口，命運之神還是讓我告別了這段風和日麗的坦途，把我引向了一條風雨兼程，卻又處處伴隨著驚喜的棧道，有如一把被清風吹散蒲公英小傘，帶著忐忑和期盼，飄落在大洋的彼岸，在異國的土地上生根，發芽，成長，綻放……是命運對我的眷顧，還是善意的磨練？
穿越時光的隧道，又見那一條迂回曲折，卻又不乏精彩的路，一路的耕耘，一路的收獲，一路的無奈，卻又一路的無悔……走下了熱愛著的講壇，加入過端盤子的行列，失落中讓我的人生體驗得以豐盛；曾經得意洋洋地發試卷考學生，並發誓今生從此告別考場，沒想到還要在異國的考場上過關斬將，再度成為一名被老師考的學生，不甘中卻被激勵著去奮發；在北美充滿著挑戰的職場上拚搏掙紮，曆練中讓我學會坦然地去麵對沉浮，應對變幻；在異國文化的教育氛圍裏陪伴著兒子成長，探索和忙碌中讓我嚐到了收獲的喜悅，母親的自豪；當年曾被父母視為生活的“低能兒”的我，在異鄉這般枯燥單調的飲食文化裏被練就成麻利的主婦，並在鍋碗瓢盆交響曲的瑣碎裏體驗著作為廚娘的喜悅……
就這樣，忙碌並著收獲，淚水伴著歡笑，這條路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走了二十年有餘了，這是一條飽蘸著酸甜苦辣的路，也是一條讓我從幼稚走向成熟的路，更是一條無怨無悔的路！然而，雖說是無悔，但時不時在不經意間，我還是會忍不住問自己“如果，當初我沒有選擇這條路，今天的我會是如何呢？”其實，我知道這是一個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當你選擇了一條路的時候，就把未知永遠留給了那些沒有被選擇的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去年秋夏，因為爸爸生病，我在國內住了好幾個月，期間，我又重遊了那個工作過將近十年的大學，帶著絲絲的留戀，幾分的失落，漫步在那個美化得象世外桃源，而在我眼裏卻變得越來越陌生的校園，那個“如果”又不由自主地蹦了出來，“如果，當初我沒有離開，今天的我，依然是這個美麗花園裏一位驕傲的園丁，而不是拿著相機貪婪地留影的匆匆過客……”遺憾嗎？的確，一絲的遺憾在那一刻油然而生……
這次在國內的期間，我還有機會與原來一起工作的十來位同事重聚了一次，二十年前的揮別，才換來今天的重逢，想當初我們都是一群剛剛踏出大學校門，帶著青澀走上講壇的年輕教師，粉筆的塵埃，書本的墨香伴著我們把青春的熱血灑落在明亮的教室，澆灌著比我們更青澀的幼苗，而我們自己，也在這灌溉中成長，成熟……久別重逢，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一段段跳動的回憶，當年那群洋溢著青春朝氣的年輕教師，如今都在時光的雕刻中散發出穩重的風韻，在職場的曆練中成為睿智的師者，有的已經淡然地站在準退休的行列。晚餐聚會間，我聽著他們談笑風生地講述著一件件在校園裏，與學生間的趣聞樂事，一份份在教學生涯裏的喜怒哀樂，我的教書情結在那一刻又不自覺地濃鬱起來，那個“如果”，又不知不覺地冒了出來，“如果，當初我沒有走下講壇，今天的我，就會是所有故事裏的主角，而不是揣著羨慕之心的聆聽者……”後悔嗎？的確，幾分的悔意在那瞬間掠過心頭……
當一個人選擇了一條路的同時，就把未知永遠留給了那些沒有被選擇的路，每條路都會有不同的風景，也會留給你不同的遺憾。就比如我自己吧，當我選擇了在異國的土地上風雨兼程，就把遺憾留給了校園的風和日麗；當我選擇了遠渡重洋的闖蕩，就把遺憾留給了獨守空巢的父母……然而，人生沒有“如果”，也沒有“重置”，人生的旅途，因迂回起伏才會變得精彩。昨日已成追憶，當今的路，還要繼續走下去，即使風雨兼程，也要義無反顧地攜上陽光，帶著無悔，且行且珍惜……
刊發於《星星生活》2015年5月29日第71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