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黃秋園老師（四）

                                    四

        沉濅在古人創造的山水世界已近三年了。可當自己有創作欲時，常感到力不從心。提起筆來，難得落下。總覺得胸中空空如也，無“成竹，”也無“丘壑。” 我把自己的苦悶告訴老師後，他說：你現在還隻是掌握了一些筆墨技法，下一步你得要走出去遊曆，到真山實水中去體驗，去寫自己的所見所聞，從中積累，形成你自己的東西。老師還說，初搞創作的階段，膽子往往大不起來，這是很自然的。又怕浪費紙張，有種種因素。你不要怕，亂塗亂畫都可以，要放得開。老師又拿了一疊毛邊紙給我，讓我放手多練，不要怕浪費。我心裏很感激：當時毛邊紙還不太好買，時常脫銷。我有時用完了毛邊紙，就隻好在廢圖紙的反麵練習。圖紙不夠吸水，不易掌握墨色變化，但打草圖還是可以的。

        我還未來得及去到大自然中，便麵臨人生的一個大轉折點：高考的機遇來了。上大學是我中學裏的夢想，現在，想繼續讀書的願望更加強烈。我必須選擇。於是，我放下畫筆，全力以赴準備複習參加高考。我想學美術，結果陰差陽錯，走上了外語社科之路。

        我去向老師道別，他也為我感到很高興。老師說：你找到了一條很好的出路。老師答應待我畢業後繼續跟他學畫山水。可沒想到，他老人家過早地辭世。

       跟隨老師學畫的歲月早已流逝，想當山水畫家的我結果成了一名外語老師。

        當年那個小小的庭院已經永遠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裏：深褐色的大瓦缸裏，各色金魚自由自在遊來遊去，大魚缸傍著假山，假山上盆栽交映，四季有綠。清竹，米蘭，月季，菊花。。。常年茂盛。穿過院子和堂屋，裏間是老師的畫室兼臥室。窗台上一盆幽蘭，滿室清香四溢。書櫃旁的牆上掛著老師青年時代作的一幅淡赭山水，高聳的岩崖依水佇立，崖頂上草木茸茸，俯首水麵清波，靜謐幽雅，令人百看不厭。靠窗的大長方桌上，常年擺著筆墨紙硯，大硯池裏從未幹凅過。。。老師常年在這裏畫畫，也在這裏給我上課。上大學後，我一直保存著老師給我講課的畫稿，和一幅我請老師寫的勵誌隸書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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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在飄洋過海，時過境遷的數年之後，變得有些模糊。但是， 永遠不會忘記的是自己未成年時代，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曾經走過的那一段路，永遠感激老師那一代人對於下一代無私的奉獻和給與。我從老師那兒學到的不僅僅是他的淵博的學識，還有他終生執著於國畫藝術追求中所蘊含的一切：嚴謹的治學精神，剛直不阿的品性，堅韌不拔的毅力，。。。等等，所有這一切，都將使我終生餘生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