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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入佳境

(2010-01-25 09:00:59) 下一個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長安白天在廠裏猛補課,布料知識,打樣,做工,後處理,每個環節都要熟悉,每個部門的經理都被她抓著問了不少問題。因為走哪兒都有金龍陪著,被抓差的人不看僧麵看佛麵,倒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晚上下班了,長安就泡在網上,收集各種專業信息。成葉原先做的都是日本單,沒有太多英文方麵的資料,長安就一個一個單詞的摳那些紡織方麵的專業術語。

成金龍在成葉雖然沒有具體的頭銜,卻有一間單獨的辦公室,按他的意思,是要廠辦在他的屋裏添一個桌子,讓長安坐她對麵,不就成了歐美部了麽。長安沒同意,直說這樣不好吧,趙騰都在外銷部的大屋裏和所有業務員一起。再說,長安說,她又不是成葉的雇員,隻是成葉把開拓新市場這個任務外包給了她的公司,給她一個臨時的桌子,方便來的時候有地方呆就好。

成金龍當然不樂意,但他也沒說什麽更多的話。很快長安就發現金龍這個特點,他勸人做事絕不說第二回。

這天,王前給她打來一個電話,他租房的寰宇大廈又有人招租了,他記得長安曾叫他留心,就趕忙通知她。長安放下電話,就聯係中介,中介說若是有空,就立刻來看房,那樓裏的房子出手的可快了。

長安打了個的,直奔寰宇。出租車司機一聽大樓的名字,就笑說,現在盡是什麽寰宇大廈,世貿中心,環球國際,中國這是真的和世界接軌了。

寰宇離市中心不遠,是商住樓。待租的房子隻有一間臥室,一個廳,開放式的廚房,不大的衛浴。難得的是房東沒有弄什麽精裝修,簡單刷過的白牆,清清爽爽的淺色地板,正和長安的意。長安還真是怕那種貼了牆又貼頂“豪華裝修”, 沒有帶家具,也好。屋子在21層,視野比較開闊,這是長安最喜歡的。所以沒勞動中介多說廢話,長安直接跟去中介公司,簽了合同。有意思的是,在國外,在市中心上班,郊區住,現在是郊區上班,市中心住。

長安回到廠裏,和成金龍打個招呼,要去買家具,成金龍說:“你人生地不熟,又沒車,我帶你去吧。”

長安忙說不用了,成金龍二話不說,抓起鑰匙,拽著長安就走。長安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吧,你讓我好好走路。”

成金龍先帶長安去了一家家具店,長安看了幾眼,就告訴金龍,太豪華,不是她想要的風格。成金龍暗笑,難得她逛商店的風格和自己很像,看兩眼就決定。於是就帶她去另一家。長安挑了幾樣,線條簡單的沙發,床,桌。成金龍問:“要不要多看看幾家再決定。”

長安搖頭:“不用了,我挺喜歡這幾樣,要是錯過了,買了別的,以後又該惦記這沒買到的了。”

家具店送貨上門,成金龍本想再有些力氣活可以幫幫忙,這下也無用武之地,長安本想再去買點床上用品什麽的,又不想當著成金龍的麵,買這些貼己東西。看看時候不早了,於是她說:“那麻煩你把我送到自浩家吧。”想想又不好意思,“我好像應該請你吃一頓,表達表達謝意。”

成金龍想,搞不懂這妞,別的女人都找著機會和他在一起,這美國來的,好像牛哄哄的,整天對他愛答不理,可自己偏偏挺喜歡她這高傲的調調。從第一次在會場見到長安,她就一付“我知道的比你們多,你們是傻瓜,啥都不懂”的神情,倒想要看看她肚裏有點啥貨色,想到她的肚子,想到她那不盈一握的小腰,成金龍不禁有點心猿意馬,忙道:“不用了,記賬吧,我晚上還有事。”

“那好,我正好回去把去拉斯維加斯參加MAGIC展的申請報告寫出來,明天讓成總拿個主意。”

“嗯,明早弄也來的急,你早點休息吧。”成金龍想得是,什麽報告不報告,他和老爸說一下,什麽都搞定了,這傻妞就是傻,守著金山還討飯吃。這些天,別的不說,她的傻勁,成金龍可是先見識了,工廠的老員工都在竊竊私語,哪兒來的這麽個問東問西的祖宗,什麽都追根究底。連多匝一道線要多多少時間都要問。要不是成金龍虎著臉在旁邊,早不耐煩了。可是,她這傻勁,成金龍看著新鮮,就是挺喜歡,越覺得她傻,越想多看幾眼。

第二天早上一到辦公室,長安的報告已經在成金龍的桌上等著了,用的是二次打印的紙的背麵。還沒看完,老爸的電話就過來了,讓他到總經理室談談參展的事。

成金龍先飛速掃描了長安的報告,把長安說的展會特點,和參展目的記了下來,便來到總經理室。成建邦劈頭第一句就問:“你怎麽想?”

成金龍也簡單:“這不是走出去第一步麽。”想想又加一句,“再說政府有補貼,不去白不去。”

成建邦想的是,兒子要參加這種國際性展會,行業第一流盛事,見見世麵也好。自己是沒時間,不然也去看看,別人都在忙點啥? 於是立刻拍板:“行,你和杜小姐準備準備吧,樣衣在樣品間拿,上回和客人一起參加大阪展的也都在那兒。”

杜長安要知道她寫了兩個鍾頭的報告,成氏父子兩個人兩句話就搞定了, 一定會氣的吐血。在中國的私企,有時候可以難以想象的有效率,一言堂有一言堂的好處,前提是當決策人的要頭腦清醒。不過長安做這事的時候,有她的想法,她自己先縷順了思路,對這個展會,她的最低收益期望值, 和最高期望值都有了一個概念。

其實,這種國際性的展會,長安參加過無數了。這些年來,無論到哪個展會,都不乏中國人的身影。在展會上,大家都在謀求擴大企業知名度,尋找發展的機會。現實的說,能有個機會讓大買家看到,認識幾個人,混個臉熟就算是不錯了。 生意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的是時間慢慢談。難不成還真指望,初次見麵,人家就扔給你個大訂單。

最重要的是, 長安想,MAGIC展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品牌服飾展示平台,看看國際最新趨勢,服裝潮流也是要做的功課之一。同時,還可以觀察有那些有效渠道,評估一下他們的實力,交流一下他們的需求。

想想要在這種展會上脫穎而出,長安又犯了愁,看介紹,MAGIC展專門劃了一塊代工區,好像是專門給工廠的。根據以往經驗,可以確定的是,周圍肯定是一大堆中國工廠,一家一個9平米的標準攤位,沒什麽裝修,把各家的產品擺出來就是了。不像國外的大公司,花個上萬,甚至上百萬搭台子,建場子,雇上俊男美女,音響視屏,務必做到先聲奪人。更可怕的是,那些不厚道的客人,一個一個攤位詢價,壓價,而碰到這種客人的可能性是,長安想想都頭疼,無商不奸啊。

門口,成金龍跟長安招招手,長安一溜煙隨他進了太子殿。 成金龍先慢條斯理的把水壺加滿,功夫茶泡上,一麵有點開心的看著長安不耐煩的樣子,他就喜歡這麽小小的逗弄她一下。趕在長安極限到之前,他說:“參展的事批了。”

“好,我馬上去申請攤位,早一點說不定還能要求個好一點位置。其實這些位置都給中國一些展覽公司訂了,他們做中國企業的展位批發生意,剩下的可能都是些邊邊角角了。”說著說著,長安忽然靈光一閃, “等等,我注冊的公司是美國公司,我們可以避開和大部隊血拚。”

“怎麽說?”

“我想用我的公司注冊攤位,這樣主辦者就會把我們放在美國區,我們就不會和很多中國同行麵對麵,展出大同小異的東西了。短時間,我們沒有辦法在產品上做太大的變動,隻好用一些投機取巧的辦法。 我們自己找裝修公司,攤位的楣板仍然用‘成葉’。我們現階段,需要用生產企業的形象出現,而不是給人以‘代理公司’或‘外貿公司’什麽的誤會。”

長安這點想得很清楚,接著和成金龍分析:“成葉的產品照現在看下來,還沒有能力打自己的品牌,主要客戶群還得定位在合約製造或者自有品牌。”

成金龍摸摸他那小平頭,嗬嗬一笑,“長安啊,你能不能說中文?啥叫合約製造?啥叫自有品牌?”

長安一瞪眼,“告訴你,我回國之前,特意多番警告自己,在中國人的地盤上,絕對不要洋涇浜,我說的字字都是中文,不摻假的。”

“可我聽不懂啊。”成金龍倒很誠實,不以為忤。

聽他這麽一說,長安倒不好意思了,成金龍高中畢業,又沒正經參與過工廠的業務,自己這樣擺弄術語說話,不是誠心為難人麽。於是她誠懇的解釋給他聽:“合約製造是指有些品牌,或得到品牌授權的生產商,自己實際並不生產,而是把生產外包到一個低勞動力成本的國家,比如中國的生產商來製作,他們自己隻負責產品的設計和銷售。現在美國很多製造業都轉移了,所以大部分所謂名牌貨,都是代加工的。”

看到成金龍點頭,長安才接著往下說,“自有品牌則是大型批發商或零售商自己創立並擁有的品牌,有些零售商自己的牌子就隻在自己的店裏銷售。比如,你走進沃爾瑪,就看見他們的男士襯衫牌子叫‘莊吉’,他們利用自己現成的渠道和商店信譽來銷售, 一方麵他們能取得價格優勢,自有品牌一般價格低於其他品牌。一方麵他們直接麵對消費者,能迅速反饋市場信息。不論借助這兩種方式中任何一種進入市場,已經把我們的銷售渠道縮短了很多。”

樓道上傳來趙騰急匆匆地聲音,接著金龍辦公室的門就給敲響了,再接著門就直接被推開了,“哎呀,兩位在品功夫茶呢,好雅致,成總讓我來看看,帶你們去看一下上回我們帶到日本的展品。”

“坐一會兒,喝點茶,然後再去。”成金龍發出邀請。

“不了,忙的翻天了,我可沒你們這好命。 後天要出貨,今天外商指定的驗貨人在這兒,我一會還得陪他們。”他接過成金龍遞過的茶,仰頭一飲而盡。“不過,你們的事是最重要的麽。說實話,在上回的辦公會議上,我是全力讚同成總要開發新市場這個思路的。走吧,我帶你們去,你們自己挑。”

長安想,趙騰原是負責外銷的,這冷不丁,把開發歐美大市場的任務交給太子,心裏多少會有些失落。聽說他和金龍是好友,說話直點,就當是撒撒嬌了。在這私營家族企業是沒有政治鬥爭的,繼承人毫無懸念。和太子搶著建功立業,是毫無意義的。他趙騰和成金龍,那明擺的是胳膊扭不過大腿。

“好。”放下茶杯,長安二人跟著趙騰魚貫而出,到了三樓一間大大的樣品展示間,趙騰走到房間的頂頭,打開儲藏室,指著幾個沒打開包裝袋的箱子說,“剛運回來的,還沒來及開箱,我找個人來。”

“不用了,我們自己來。 你去忙你的吧。”長安道。

“這些都是我們幾個大客戶今年的新款,商業機密喔。”趙騰誇張的說,衝長安做了個鬼臉,匆匆離去。

成金龍三下兩下扯開了包裝膠帶,一堆衣服攤在地上,長安彎下腰去查看都有些什麽貨色,起身正準備換一個地方,偏巧撞到了低下身來想一起查看的成金龍,撞得後者摸著筆挺的鼻梁直哀嚎,長安覺得很可笑,隻好憋著笑說:“對不起。 你先養養傷。”

成金龍雖然留戀那撲鼻而來的清香,但無奈鼻子被撞的酸酸的失去了功能,隻好靠著門邊“養傷”。看著長安專注的盯著衣服看,他想,女人都是喜歡衣服的。

粗粗瀏覽一遍,長安覺得這些男裝,日本的款式好像過於花哨,和印象裏美國男人穿的不一樣。女裝麽,也是囉哩羅嗦的,飾物一大堆,看的長安自己都提不起興趣。想想也是,自己出國前從國內帶去的衣服,幾乎就沒怎麽穿過,穿上去隻覺得和周圍不和拍。她抬頭,正迎上成金龍的目光,心裏一緊,幾乎忘了要說什麽。鎮定了一下,不知哪兒找來了不相幹的一句話,問:“你知道,廠裏做什麽產品,賺得錢更多?”

長安本沒指望成金龍知道答案,誰知這花花公子竟開口,“工廠的工人習慣做男裝,手熟,就算每件女裝賺得多,做得慢,總量少,賺得自然就少。”

“你知道,每個月能有多少產能可以給新開發的客戶?”

“不太清楚,我問問,我隻知道,三樓的一些車間是包給有個日本客戶的。 要緊著他們的單子先做。”

“看樣子,日本的款式和美國的款式有點不同。”長安總算想起了要說什麽,我們隻好多帶一些,這回到美國要好好做做市場調研。”

一個周末,長安忙的暈頭轉向,總算把她的新窩收拾利落了,至少自己相當滿意。她喜歡的極簡主義風格,一切以白色,米色為基調,家具能減則減,連餐桌和書桌都合二為一了,室內有幾個簡單裝飾物和盆栽,隻有床上和沙發上用了幾個跳色的墊子。冬季天短,當帶著餘暉的一抹夕陽依依不舍的通過落地長窗向屋裏的人告別地時候,長安忽然很想找一個人來分享這份喜悅。

就近原則,她打個電話給18樓的王前,邀他上來參觀。大樓有中央空調,王前穿著件T恤衫就上來了。王前一進門就驚呼一聲,長安倒以為他看出了什麽毛病,連聲問:“哪兒不對勁。”王前但笑不語。他隻是裏裏外外,仔仔細細看了每個細節,指著那幾個色彩斑斕的墊子,問道:“這麽理性的設計中,加了這幾個不理性的東西。”

長安轉過臉來,搖頭反駁:“就是要加一點非理性的東西,使整個屋子有一種人性的觸摸,人文的關懷。”

王前想想,點頭說:“好象也很有道理啊。長安,下來參觀我的。”

“好啊,怎麽,不服氣,要競賽啊? 競賽要找個裁判的,不如我叫自浩兩口子過來。”

“不用,你先看了再下戰書。”王前走在前麵,拉開門,請女士先行。因為就三層,兩人一致決定從樓梯走,省得等那電梯等半天。

待得門一打開,這回是長安一聲驚呼,回頭看見王前得意的笑。王前居然也是極簡主義的擁躉。隻是他用的是黑色和灰色係列。長安用的全是木質的家具,而他用的全是金屬和玻璃的。 長安用手撫摸著桌子冰涼的表麵,看到這是個兩室一廳,忍不住很中國人的關心了一把別人的私生活:“你太太兒子什麽時候有空過來住住?”

王前臉色有些尷尬,似乎很不經意的微笑著說:“我太太和我才辦妥了離婚手續,最後的文件都是FEDEX的,短時間兒子也不太可能過來。”

長安生生的咬了一下舌頭,誰讓自己問這種無聊問題。她又不是長於說場麵話的人,隻是愣在原地不知怎麽接下去。 她這種上下不能的局麵,倒讓王前覺得很內疚。 連忙解釋說:“也沒什麽,還算比較平靜,該來的總會來的,意料中事。她覺得生活的不幸福,現在找到了她的幸福,我不能拖人家後腿。我們沒什麽財產,房子歸她,她要照顧孩子,我也分享監護權,今後有充分的機會和孩子在一起,就這樣了。”

“那麽你呢?”長安想說的是,你的幸福呢?你的事業呢?你不是還指望賣了房子,填補一下公司的虧空嗎?可突然又想到,為什麽他太太這時候要離婚,也許就是不想不明不白,再跟著王前,往這創業的無底洞裏砸錢了。

“我還好了,一個人在這邊,可以放開手腳了。”王前語調輕鬆的讓人難受。在他現在的局麵,誰能輕鬆的了,公司資不抵債,家又轉眼分崩離析,不是所有海龜回國都可以花天酒地,大把大把時間泡妹妹的。

“一起吃晚餐吧,你對這附近還不熟吧,我帶你去幾家,都是我的食堂。”

“好,我去拿我的大衣,10分鍾後樓下大廳碰麵吧。”

長安飛速上樓,稍事整理,要出門了又折回去,拿了一盤馬友友的 “探戈靈魂”放到手提包裏,這才下樓來。

王前提議,他們去路頂頭一家杭幫菜館,據說這家是連鎖店,火的不可思議,每次去都要等至少半個小時,就餐環境很好,物美價廉,按王前的說法,倘若有人一起陪著等,不至於太無聊,還是可以一試的。而且,事物總有它光明的一麵,這裏光明的那麵就是,等餐區環境也很不錯,仿園林的設計,各式各樣的雕花凳,搖椅,甚至魚池邊緣都可以坐下,燈光調試的迷迷離離,恰當好處,有服務小姐送來免費冰酸梅湯或熱豆漿,盡管都無比的淡,但超出期望值的給予,是沒有人去苛責的,反而盛讚有加。

到了那兒,找了個石凳坐下,長安先環顧四周,和王前說,這裏就還缺幾聲鳥叫。王前笑道,“我才說沒人去苛責什麽,這兒就來了一個。”

長安不好意思,連聲說是是,要求太高太過分。一邊從提包裏取出那盤CD,遞給王前。“借給你一點熱情的音樂,我保證,連樹葉聽了都要跳舞。 我心情低迷的時候就聽它。”

王前一看,又是啞然失笑,拿著CD前後翻翻,說:“回頭你到我那兒去,看看我們有多少CD是一樣的。”

“絲綢之旅?”長安很好奇,兩人的喜好真的如此想像?

“也是我最喜歡的,能把民族的東西和世界的東西結合為一體,把古老的生命帶來現代的麵孔,非馬友友莫能。最近他弄得這個絲綢之路項目就更是開創性的,果然印證了藝術永遠是走在其他一切科學之前。歐洲,美洲,亞洲二十多個國家的藝術家,通過表演、駐演、課堂活動、出版及專題討論會,把絲綢之路上不同民族、藝術和文化的認識與視覺藝術、故事講解、音樂融合在一起。 有的時候,工作的疲倦了,就聽他,想著怎麽把西方的科技應用和中國的國情結合起來,象音樂一樣,行雲流水。”

人越來越多,長安覺得身後的人都碰著她了,回頭一看,差點沒給喝的酸梅湯嗆著。站在那兒的不是成金龍又是誰?!

“嚇我一跳,金龍,看見熟人也不打聲招呼。”

“看你們談得正好,不想打擾。”事實上,成金龍看見長安,本來興奮的擠過去,想給她一個驚喜,誰知湊過去,就聽見那個眼睛男,說了一大堆他聽著假惺惺的東西,反正他不懂的就是假惺惺的。又看見長安那凝神專注的樣子,心裏很不是味道。這會兒見長安和自己打招呼,他也不想把不爽放在臉上。衝著王前點頭,自我介紹:“成金龍,成葉製衣的,現在和長安是合作夥伴。”

“哪裏,你是我的衣食父母。”長安這時注意到,成金龍身後還站著一個大卷花頭的女性,很溫和秀氣的衝她們笑。“你朋友?介紹介紹吧?”

“喔,就你這海龜要介紹,她這麵孔一般都不用介紹,曉波,市電視台的主持人。”

長安想起來了,自浩老婆提過這個象韓國影星的主持人,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倒並不像傳說中人們說的,文藝圈的人多麽膚淺庸俗,很有教養的一個女孩,五官清麗可人,難怪成金龍看上,品味倒不低,尤其是對方那逼人的青春勁兒,讓長安想起自己十年前的時光。

“這位是王前,海動高科技集團的總裁,也是開發區的企業。 你那算是外資企業?”長安取笑地說,而且,她很高興服務小姐這時正向這邊走來。長安並不想和成金龍他們在一起,怎麽說呢,看見成金龍和他的“女朋友”,讓長安心裏也有些別扭。好像以前和成金龍之間的那麽一點點溫情曖昧,都隨風而逝了。

果然,引座員過來帶長安他們,王前客氣道:“要麽一起?相約不如巧遇。”

長安打斷他:“你可別做電燈泡。我們走吧。明天見。”

就看見那個曉波衝她們熱情的揮手,成金龍雙手插在褲兜裏,一貫的不發一言。

這裏的菜果然不錯,雖然都是家常菜,卻又比家常菜多一點小噱頭,很費了一點心思。王前點了一瓶啤酒,自斟自飲。吃著吃著,大家都比較放鬆了,人一放鬆,就扔不住說起心裏話來,何況今天王前和長安有這麽多的默契。王前也不知道為什麽,也沒喝多少,就像找到另一個自己,仍不住的想宣泄。

“其實我和我太太,這個結局是必然的,這麽多年來,我們都不快樂,追求的東西不一樣,快樂的定義不一樣,我不能帶給她她要的快樂。我不知道該怎麽做。 兩個人都在沒有歡笑,沒有幻想的生活中,挨日子罷了。”王前喃喃自語,也許是因為穿著毛衣,和平時穿著襯衫的時候大不一樣。這時的王前更讓人容易接近,不像平時,有點不盡人情的工作狂樣。

“就算我不回國,結局也不會有太多變化,我們在一起,一天都說不了幾句話。有了孩子,我們唯一的交流就是孩子。有時候,我看看孩子,就想,還是在美國呆著,就這麽過吧,然後就覺得自己無比蒼老,好像要死了一樣,生命對我的意義,已經完結了。可我也沒有勇氣,去掙脫一般人眼中的幸福生活,更怕背上不負責任的罪名。這次,她比我有勇氣。真的,我希望她有幸福的未來,比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強, 我也希望自己有幸福的未來,至少有這種夢想。 其實,我們也曾經相愛過,也不知什麽時候,就都變了。”

長安想想自己同居了八年的男朋友,不也是緣盡而分嗎? 誰對不起誰?誰耗費了誰的青春?“Time passes, things change, and people grow apart. You can’t do anything about it.”長安下意識的尋找成金龍,看見他在斜對麵的一張餐桌上,和大卷花也在邊吃邊聊。他深邃的目光這會兒停在大卷花的身上。長安有點心酸的想,原來他對誰都是這樣的,並不是對自己有什麽特殊,是自己誤會了,想得太多,工作是工作,長安打定主意,以後要專業一點。

像是在對長安說,又像是在對他自己說:“真的,分手也不一定是壞事。”王前說:“現在真的輕鬆好多,好像什麽都不怕了。就算公司再艱難,我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長安背誦著高爾基的名句,兩人開懷大笑,像是要掃掉一切陰狸。

成金龍強製自己不去往長安那邊看,聽見笑聲,又忍不住的看過來。他就喜歡看長安笑,長安幹什麽都特別專注,連笑都是,特別徹底的樣子。可是,他加入不了他們的講話,他們說的是另一種語言。

曉波也隨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問“他們是一對?那個長安氣質特別好。就是你說的那個美國回來的?還真有點老外的味道,麵部表情,身體語言都像,衣服穿得也挺特別, 那男的也不錯,很儒雅的樣子,兩人還挺配的。對,這就叫做知性男女。”

“瞎說八道什麽,吃你的飯。你還沒告訴我,打了那麽多電話給我,有什麽急事?”

“我-懷-孕-了。”

嚇的成金龍放下夾起的菜,呆呆的說不出話來。第一個念頭是,他和長安真的是沒有可能了麽?怎麽無緣至斯!幾個禮拜不和曉波約會,出來一次就撞個正著,撞了人還不說,現在更是撞了大彩。

“看把你嚇得,不至於,若有什麽事,我自己會處理,我的事業剛剛起步,可沒時間為一個孩子停頓。是這樣,我們製片,就是周台長的兒子,要我和你談談讚助的事,事成的話,他們會讓我做製片助理,你知道,我也想往製片這個方向發展。 你和你那些玩古董的朋友,有興趣麽?我們製片說,我們可以專辟一個鑒寶節目,春節後開播。”

“好,我幫你問問我那些哥們。”成金龍心不在焉的回答,一麵想著要做點什麽,讓長安看的起的事,不能總看著她那不可一世的樣子。他要回家,和老爸好好聊聊。長安問的那些什麽產能的事。長安就是這樣,老問這些聽起來挺有學問的問題,讓他答不出來,很自卑。

“晚上去哪兒玩?你那兒,還是我那兒?”曉波笑問,她是真喜歡成金龍,就算他是個窮小子,她也喜歡。她喜歡他這男子漢的粗曠。更何況,有時,他也是一個細膩的情人。

“不了,我送你回家,我父母叫我回去,叫了幾回了。”成金龍有點不耐煩,今天,他就是有點不耐煩。


和父親談話的結果令成金龍震驚。

一直以來,成金龍隻知道家裏是越來越有錢了,從來也沒有真正關心過公司的運營狀況。昨天和父親一番談話,讓他後脊梁骨直發涼,忽然間,覺得父親的擔子太重了,自己這個做兒子的太不盡職了。

早兩年,公司貸款擴了新廠房,欠了銀行一屁股債。好在公司做的是外貿,有單子才生產,雖然一般情況下,沒有成品庫存的問題,但原材料還是占用不少現金的。近幾個月來,老客戶常年單銳減,可公司的固定開銷是不變的,每天開了門,機器要轉足了才能使利益最大化,就算一線工人是計件工資,其他的行政,銷售,後勤人員的工資都是硬開銷。更何況,工人收入不滿意的話,他們是會毫不留情的跑掉的。一句話,工廠現在拆東牆,補西牆,每天為了生存疲於奔命。

成金龍突然覺得自己責任太重大了。廠子大了,軟肋也就多了,那裏有問題,都會招來滅頂之災。他不能夠再袖手旁觀了。他把長安的問題扔給老爸,“爸,你看對於美國市場的新客戶,我們能有多大產能給他們?”

成建邦有點驚訝兒子提的問題, 轉念之間就明白了,這實際是長安的問題。他斟酌了一下說:“我想每個月有個五萬件,不成問題。”想想他又說:“兒子啊,爸爸的廠就是你的廠,這些問題我也隻知道個大概,從來也沒認真算過,你為什麽不自己試著去找答案呢? 我聽說老王的廠快倒閉了,可是他不是沒有訂單,他工人忙的都要加班。 你可以和杜小姐一起,研究一下這個問題,我們可以付杜小姐谘詢費。 可惜,我們這一代,文化程度都不高,隻知道埋頭苦幹,我現在越來越想借一個腦袋,把這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想清楚。”

成金龍抱起雙臂,盯著腳下的地想了一會兒,抬眼對父親說:“好,我去問問長安,爸,你放心,這件事,無論長安參與不參與,我都會做好。”

“好,我相信你,兒子,去美國的簽證,機票什麽的都弄好了麽?”

“弄好了。”成金龍答,又接著打了個嗬欠,起身對父親說,“不早了,我先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進了臥室,倒在大床上,他卻又睜大了眼睛,久久不能入睡,他在想,該怎麽辦?

說明:

因為在歸壇沒看到什麽對本小說的興趣,我就不發了,我的文章在原創壇每天有更新,若有興趣,請到那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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