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ong2010 就是 童童

我在美國生活,畢生三愛:美文美食美景。已出版長篇小說四部,另有文字散見於報紙刊物等,願把點滴生活記錄下來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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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紐約》---2010年10月22日更新

(2010-10-22 08:06:32) 下一個

歐陽明的生日宴會在一種說不清的複雜氣氛中結束了。

阮姐和小玉收拾鍋碗瓢盆。阮姐正擦桌子,一抬頭,看到小玉在廚房擺弄那束由歐陽武帶回來的玫瑰花,若有所思地聞了又聞,要往一個翡翠花瓶裏放,阮姐微笑著走過去拍了拍小玉的肩膀:“小玉,阮姐我五十幾歲了,在歐陽家幹了快三十年,經得多了,也見得多了。人嗎,要守自己的本分,該咱想的咱可以想,輪不上咱想的就不要想。”

“哎呀,阮姐,您說些什麽!”

此刻,妮妮正坐在歐陽文的奔馳車裏,歐陽文送妮妮回家。

“對不起,你第一次來就讓你見笑了。”一路上歐陽文找話和妮妮搭訕。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都是如此。”

“日月有消息嗎?”

“沒有任何消息,連電話都沒一個。他和你聯係過嗎?”妮妮側過臉問歐陽文,歐陽文搖搖頭沒作聲。

車子下了高速路,進入法拉盛區。

“ 我家就在那邊,過兩條街,路邊的那棟公寓樓。”

“這裏環境滿不錯的。”

“還可以吧,日月是為了讓我上學方便。”

“你們什麽時候結婚?”

“結婚?我們還沒想好。”

兩人聊天的當口,車子已經停在樓下。

“不請我上去坐坐?”歐陽文盯著準備下車的妮妮問道。

“當然可以,歐陽大老板光臨,我理當盡力。”

妮妮和日月的公寓是一套一室一廳的套間,帶家俱,雖然不大,也不豪華,但是很溫馨,再經妮妮一手布置,就是一個溫暖的避風港。桌上的小擺設,牆上的小掛件,大多是從跳蚤市場買來的便宜貨,可頗見家居主人的匠心。床上粉紅床罩鮮豔簇新,上麵繡著兩大朵迎風怒放的玫瑰花。

一進門,歐陽文大呲呲地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點了一隻煙。妮妮從冰箱裏拿出一罐椰子汁遞給歐陽文。

“你們的小家不錯嗎!”

“哪裏趕得上你們歐陽大宅。”

“你喜歡嗎?”歐陽文得語氣裏似乎隱藏著什麽。

本來妮妮的一句話純屬客氣和恭維,因為他畢竟是日月的老板,可歐陽文的一句“你喜歡嗎?”讓妮妮的心“惚悠”了一下,對歐陽文的為人,日月曾向她描述過,莫非他。。。。

“你要喜歡可以去住呀!有的是空房間。”

妮妮沒做回答,站到窗口。正在這時,歐陽文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象被馬蜂蜇了一樣,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從褲帶上取下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揚揚眉毛又撇撇嘴,按了一下“掛斷”鍵,是琳達。歐陽文對琳達已經有點厭倦了,他要找尋新的獵物。他把手機放到茶幾上,抬頭看著妮妮。

房間裏很靜,兩人誰也沒說話。又一陣手機鈴聲把歐陽文和妮妮都下了一跳,歐陽文看看手機,這回他接聽電話:“你怎麽那麽煩呀!我正在回家的路上了!就快到家了!”妮妮籲了一口氣,她猜出這是碧霞的電話,來檢查一下她老公有沒有和妮妮做什麽越軌的事情。

“我走了,我老婆象個討債婆。晚安,妮妮!”

“晚安!”

妮妮從百葉窗的縫隙間看著歐陽文的車一溜煙地開走了,心裏才一塊石頭落了地。

 

碧霞在等待,她已記不清自己曾這樣等待過多少個夜晚,有時等著等著會不知不覺地睡著了,有時等上一夜,歐陽文也沒有回來,隻有她孤零零抱著枕頭落淚。直到現在,她還時常暗暗把老大和老二相比較,為什麽呢?已經過去十年,老大在歐陽企業稱王稱帝,她碧霞是理所當然的王後,無數次地跟隨丈夫出席上流社會的豪宴,人們都是這樣稱呼她們夫妻倆,這讓碧霞的虛榮心得到了空前的滿足。她還要什麽呢?每天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從來不為錢發愁。可她依然沒辦法停止把歐陽兄弟進行比較。

她正心煩意亂,聽到了老大那種特有的腳步聲,從客廳到樓梯,再到臥室門口。歐陽文進了臥室,瞥了躺在床上的碧霞一眼,就一邊脫衣服一邊衝進衛生間洗澡,淩亂的衣褲扔了一地。“辟裏啪啦”一陣水聲過後,他腰間圍著一條浴巾走出衛生間,再往臥室裏一看,不禁一愣。碧霞今天特意修飾了一番:卷了頭發,穿一件透明的睡袍,裏麵沒穿胸罩和內褲,身上洋溢著一種讓人躁動的香水味兒。她這是要幹嘛?老大吃了一驚。

碧霞扭動著依然纖細的腰肢移到歐陽文麵前,雙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又慢慢沿著肩膀下滑到前胸,在兩塊已經有些鬆弛的胸肌上摩挲了一會兒,“啪”的一下子扯掉浴巾,環抱著全身赤裸的歐陽文,在他前胸和上腹親吻舔嗜著。歐陽文隻覺得一陣酥麻象電流一樣從後背的某一點開始逐漸向大範圍擴散,一直到全身,他不禁發出了一聲呻吟。這是一種久違了的感覺,一種被肉欲和占有欲淹沒了的來自內心深處的一種顫栗。

這一夜,他們高潮迭起,大汗淋漓。歐陽文象一隻發情的猛獸,拚命地撕扯著被他壓在身下的獵物,碧霞扭動著身軀,發出歡快的吟叫。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今天怎麽了?”歐陽文靠在床頭喘息著。

“我們結婚十年了,你每天都那麽忙,也不知在忙什麽。我一個人在這深宅大院,孤苦伶仃。。。”碧霞依偎在老大的懷中。

“你看你看,又來了。你說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老大起身要去衛生間,被碧霞一把拉住了。

“我想有個孩子,也好作伴。”

“孩子?”

“對呀,要個孩子,你忘了那天老太爺的話了?有個孩子可以哄老頭子開心,讓你歐陽文有個傳人,讓你的地位更穩如泰山,還有,老太爺他萬一哪天。。。,到時候分遺產的時候我們也好。。。。”

“哎呀我的好老婆,不愧是哈佛大學心理係的。。。。。。”老大一翻身又緊緊抱住了碧霞。

 

在紐約上州,國家安全實驗室附近的一處住宅區內,一棟公寓樓裏的一套居室的燈還亮著。已經是淩晨兩三點了,可歐陽武和徐抗美還在熱烈地交談。

徐抗美出生時正好趕上中國抗美援朝,所以取名“抗美”。雖然他是個小放牛娃子出身,可憑借著他與生俱來的聰穎和勤奮,讀完小學和中學一共隻用了八年,先考上了著名學府華青大學,文革後又考取了本校的碩士和博士研究生,繼而留校任教。除了完成日常教學任務和帶研究生以外,他還經常和國防科工委進行合作攻關,在國內已是小有名氣。此次來美,到哈佛大學作為期兩年的訪問學者,在這回國家安全實驗室的研討會上和歐陽武一見如故,剛好兩人正在作同一課題的研究,故而有很多共同語言。

“你最近一次回國是什麽時候?”徐抗美正在喝一杯可口可樂。

“好幾年了。”歐陽武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

“應當找時間回國看看了,這兩年的變化大得不得了。”

“是呀!我聽說了。”

“你上次回國是出於什麽理由?因公?因私?”

“是回國旅遊,還有就是回老家祭祖。”

“噢!沒有想過和國內的學書機構搞點合作交流?”

“這倒是個好想法。徐教授,你有什麽指教?”

“你有沒有聽說‘百人計劃’,‘長江學者’?是中國大陸麵向世界招聘象你這樣的科技精英,當然入選者會得到優厚的政治生活待遇,而且來去自由。”

“是嗎,那你詳細給我講講。”

正當歐陽武和徐抗美傾心交談的時候,就在公寓樓下,一輛小汽車停在正對著歐陽武房間窗戶的空地上,車裏的兩個人,他們是在國家安全實驗室的午餐會上出現過的一白一黃兩個中年男子,一邊喝咖啡一邊凝神注視著映在窗戶上的歐陽武徐抗美的身影。

 

日月回來了,公司裏的人除了歐陽文,沒人知道他這一個星期去了哪裏。

“事情辦的如何?”在歐陽文的辦公室裏,歐陽文迫切地詢問曬得有點黑了的日月。

“應當沒問題。過幾天有可能從報紙上得到消息。”

“好!”

一個星期後,一家馬來西亞報紙刊登了這樣一條消息:本港一家有頗有曆史的海產品養殖場近日忽報大量魚蝦蟹和貝類莫名死亡,原因不明。場主欲哭無淚,損失慘重。

又過了幾個星期,日月和妮妮又來到曼哈頓華埠的海產品一條街,果然不出日月所料,龍城公司關章倒閉了。

這天是周末,歐陽文格外高興,他拉著日月一道來到一家法國高檔餐館,和日月對酌暢飲。

“日月老弟,這次我們公司能在海產品市場獨霸一方,你立了頭功。”

“身為公司雇員,當為公司效力。”

“我答應給你百分之一的股份,過幾天就到位。”

“多謝老板。”

 

是夜,妮妮覺得日月有點異樣,或者幹脆就是有點變態。有幾次疼得妮妮招架不住了。

“停!停!你怎麽了今天?”

“我?我沒覺得我自己怎麽了。我隻覺得比以前更棒了。”

“你吃了什麽藥了?又快又猛,象換了一個人,還連掐帶咬,你看,都紫了!”妮妮指著大腿上的一處傷痕委屈地說到。

不等妮妮說完,日月又一把抱住妮妮把她壓在身下。

一陣雲雨過後,妮妮把還在微微喘息的日月攬在胸前:“和你商量件事兒。”

“什麽事兒,說吧。”

“我想結婚。”

“結婚?”日月象一個剛被電擊了一下,一下子從妮妮身上彈坐了起來,看妮妮的眼神就好象妮妮是個外星人。

“怎麽了?你瞧你,看我一說結婚把你給嚇的。”

“不是嚇的,你怎麽突然想起這事兒來了?”

“想這事兒怎麽了?不該想?”

“該想該想,隻是時機。。。”

“時機?你現在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有身份,我覺得時機很成熟了。你不想結?是不是嫌我老了,想換馬子?”

“不是不是,老婆!好好!依你依你!等我忙過了這陣兒馬上結。”

 

琳達這段日子心煩得要命。在公司裏,她發現歐陽文似乎特別地忙,有時琳達到他的辦公室想和他說說話,可歐陽文總是在那裏低頭看文件,對她愛搭不理;下班後琳達給他打電話,歐陽文要麽不接,要麽推說要見客戶對琳達避而不見。琳達心頭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莫不是他另有新歡?若是果真如此,那自己辦綠的事豈不半途而廢?這可不行!”。

今天,她召來了陳建勳。陳建勳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而且是很低賤很卑微的那種。他出生在一個不怎麽富裕的家庭,在小胡同裏長大,是個從頭滑的腳的“京油子”。上高中時,有一次到同學家玩兒,一進人家的門就傻了眼:那寬敞明亮的大樓房,高級進口家俱,大冰箱,大彩電,桌上擺的,地上鋪的,都是他陳建勳長這麽大見都沒見過的希罕物件。他第一次讀懂了“我不如別人”這句話,從那天起,他就暗中咬牙切齒地下了決心:一定要作人上人,不管用什麽方法。老天爺給了陳建勳一副風流倜儻的麵孔,一根巧如彈簧的舌頭。在出國的道路上,他利用過不止一個女孩子的單純和善良。到美國後,他這個情場老手輕而易舉地俘獲了涉世不深的琳達,他為了綠卡,竟然讓自己的女朋友和別的男人上床睡覺,他陳建勳也算能伸能屈得可以。當初陳建勳拚命追求琳達,一是看中琳達的美貌,更重要的是看中了琳達的家庭背景和琳達本人的天真幼稚,對社會的無知。

要說琳達的家庭背景,並不是什麽達官顯貴,隻是中國大陸南方的一個小小的地級市的副市長,這個小小的地級市小到什麽程度?從地圖上根本找不到,如果在北京街頭攔住一百個行人問起“您聽說過這個地名嗎?”,恐怕一百個人都得搖腦袋。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名。”就是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卻是一塊“藏龍臥虎”的風水寶地。琳達的家早就住上了小洋樓,家裏不止一輛小轎車。她父親上任沒幾年,家裏的存款已經達到八位數。所有這些都是構成琳達能自費赴美留學的強大經濟後盾。

“你的感覺準嗎?”是夜,陳建勳躺在琳達身邊,一邊抽煙一邊問依在他肩頭的琳達。

“應當不會錯。那個大色狼已經快兩個月沒來了,我CALL他他也不聽。”說完琳達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申請材料不是已經送上去了嗎?”

“還差得遠呢!一排就是好幾年不說,還要追加補充工資單,報稅單。。。”

“他總不會把你炒魷魚吧。”

“難說,哪天他煩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能把我辭退。”

“那咱就粘住他,讓他甩不掉。”

“怎麽粘?”琳達側臉看著陳建勳。陳建勳沒言語,笑了兩笑用膝蓋碰了碰琳達的肚子。

“你是說。。。”琳達一下坐起身,陳建勳笑咪咪地點了點頭:“爭取懷孕!”

“你,你!你不是人!”琳達氣得渾身發抖,抬手要打陳建勳。“我不幹了!大不了我回國找我爸!”

陳建勳也一下子翻身下地,指著琳達的鼻子,一掃他往日滿臉的媚笑:“你拉倒吧!事以至此後悔也晚了!賊船好上不好下!回國?我看你還是。。”陳建勳剛說一半,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喂,誰呀?”琳達接起電話,一聽對方的聲音馬上興奮地叫了起來:“哎呀!是媽媽!媽媽,你和爸爸還好嗎?我好想你們。”

“我們還好,就是想你!我們又匯過去一筆錢,過兩天你查查銀行帳戶吧。”電話裏傳來琳達母親的聲音,馬上又換成了她父親:“女兒,你要抓緊辦綠卡,爸爸媽媽後半身就指望你了。”

琳達掛斷電話,默默無語地注視著陳建勳,陳建勳一臉得意:“我說什麽來著?趕快辦好綠卡在美國等你一家人來美團聚吧!讓你爸爸把他那些貪汙受賄弄來的錢趁早轉移到美國來,免得夜長夢多!”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琳達:是呀!家裏想當初讓我到美國留學,就是找條後路呀!我該怎麽辦呢?

“怎麽了?想明白沒有?你以為我讓你這樣那樣光是為了我自己?聽著,往後怎麽辦我教你!”陳建勳話音未落又一屁股坐回到床上,琳達那隻抬起的手也慢慢放了下去。

 

又是一次歐陽企業的公司例會,會議室裏寂靜無聲,氣氛很沉悶,也很緊張。歐陽文陰沉著臉,一聲不響,日月,施遠哲以及其他所有出席會議的人也都禁若寒蟬。

“快半年了,娛樂城的地盤還沒理清,投資金石電腦軟件開發公司也沒有個眉目。各位主管,今年已經過了一半了,年底你們拿什麽申報業績,我又拿什麽給你們分紅?”

日月和施遠哲麵麵相覷,最終還是日月咬了咬牙,向歐陽文解釋道:“我和那棟樓房的業主,那個猶太佬已經談了十幾個回合,他就是一口咬定‘不賣’,還說‘為什麽要賣?我過得好好的不要來打擾我。’我從側麵了解了一下,他的四個孩子中,大兒子是律師,二兒子是醫生,兩個女兒一個是會計師,一個在大學裏作教授,都是很有頭有臉的人物。特別是這個大兒子艾瑞克,不僅是新澤西州有名的大律師,還是議員,有望成為下屆市長,據稱還是以後州長的侯選人。”

“噢?這倒很有趣。我想和你再好好聊一聊。”歐陽文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狡詐的笑容。

“你會下再找我。好了,施遠哲,說說你的電腦公司是怎麽回事?”歐陽文又把目光盯到了施遠哲臉上。

“據我調查,是有另一家電腦公司也在和金石電腦軟件開發公司談判,這是金石猶豫不決的主要原因。”施遠哲說完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我們歐陽企業投資的主要目的是扶植它成為上市公司再轉手拋出,不是全盤收購,而另外這家公司是一家電腦公司,看準了金石電腦軟件開發公司的產品前景要給以收購,連人才也一並挖過去。”

“是哪家公司?”

“一家美國電腦公司,近兩年發展很快,他們曾放言如果收購不到公司也要高價收買專利。”

“收買專利?這麽說金石的產品很有市場了?”

“就目前而言,不僅在美國,在世界都有巨大的市場,隻要銷售做得好,可以和微軟的辦公係統以及多媒體媲美。”

“好!好!好!我改主意了!我不想隻投資作股東了,我要‘金石’歸我,我要讓它姓‘歐陽’。”

會後,先是日月被歐陽文叫進辦公室。“日月,無論采取什麽手段,一定要在感恩節前開張營業。”

“可。。。。”

“我不管你用什麽手段!他的大兒子是個突破口。”

“艾瑞克?”

“對,他是政客,政客最怕‘性醜聞’!懂嗎?”

“你是說找個女人?可讓誰去呢?”

“我自有人選。”

日月走後施遠哲又進來了。

“遠哲,其實每個人都有他的軟肋,就是看你找得準不準。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施遠哲一打愣,緊接著點了點頭:“明白了。可這是不是已經超越了商業行為的範疇?”

“遠哲,你是個文人,在我們這個圈子裏摸爬滾打時間一長就習以為常了!想出什麽點子趕緊告訴我,對任何事情都一樣,包括對女人。”

一聽這話,施遠哲的心象被一隻大手捏裏一下,他想到了歐陽斌。“歐陽文說這個話是什麽意思呢?是讓我對他妹妹用什麽手段?不像!因為他們畢竟是兄妹。是提醒我,要想泡到歐陽斌,就要為歐陽企業肝腦塗地,舍生忘死?或許吧。”

 

在公司忙了一天的施遠哲在回家的路上還在琢磨“金石電腦軟件開發公司”的事,頭脹得生疼。在公寓樓的第一層大廳裏,他一眼瞧見到了正等他的麗莉婭。一看見這個龐然大物,施遠哲的三魂七魄被嚇掉了一半。

“你,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施遠哲有點結巴。

“哎呀寶貝!”麗莉婭倒是份外欣喜:“你果然在這兒!我等你快一下午了!我從信箱上看到了你的名字,還不敢肯定,想等等看,結果真的是你!”

聽了這話,施遠哲狠狠地向嵌在牆壁裏的大樓住戶信箱瞪了一眼。

“寶貝,還不請我到你房間裏坐坐!我有要緊事和你談!昨天晚上移民局把電話打到我家裏。。。”說到這兒,麗莉婭故意壓低了聲音,還向四周看了看。

一聽“移民局”三個字,施遠哲心頭一驚,他拉著麗莉婭來到消防通道的緊急出口:“移民局給你打電話幹嗎?”

“移民局知道現在很多人是假結婚,真移民,對通過結婚申請綠卡的都要嚴格審查,也不過是最近這一兩年的事情,其實以前很寬鬆的,也很快。他們就是想弄明白我們兩個人是真結婚還是做‘結婚生意’,所以他們會不定期地打電話來,尤其是晚上,一次找不到你兩次找不到你還將就,假如老是找不到你可就麻煩了。”

“你說的是真的?”施遠哲聞言頭上直冒冷汗。

“哎呀甜心兒!我幹嗎要騙你呢?你這麽有品味,這麽可人愛。告訴你吧,施,我有點真的愛上你了!”

施遠哲隻覺得腦袋裏“嗡”得一下,他在自己腿上擰了一把,才知道這不是在做夢。他定了定神,瞧著麗莉婭,他突然發現麗莉婭今天打扮的非常光鮮:頭發染得五顏六色,臉上濃妝豔抹,一件袒胸露背的連衣裙把她肥胖的身軀勒出一道道肉楞子,脖子上手腕上手指頭上戴滿了廉價劣質的假首飾,還不是扭動著身軀向施遠哲飛媚眼。

“我的媽呀!”施遠哲身上起了好幾層雞皮疙瘩。“讓我想想,讓我想想該怎麽應對移民局。”

“好,寶貝,你是個聰明人,一定有好主意。”

“你先回去吧,我一想好就給你打電話。”

“我還有件事兒。告訴你,寶貝,我買車了!”

“噢?你考駕照了?”

“是呀!給你這樣的人當夫人,當然要有輛車。”麗莉婭的這句話差點讓施遠哲把中午飯吐出來。“不過。。。”麗莉婭欲言又止。

“我明白了,多少錢?”施遠哲早就料到了,每次和麗莉婭見麵,一通東拉西扯後,總要把話題落到“錢”上。本來兩人在辦手續前講好,施遠哲給麗莉婭三萬美金作為酬勞,分三次付清。施遠哲已經付給麗莉婭兩萬美金,最終拿到綠卡再付一萬美金,到那時兩人離婚,互不相欠。可這個麗莉婭總是找各種理由從施遠哲手裏要錢。除了報酬外,麗莉婭又從施遠哲那裏零七八碎地要了不下一萬美金,而這筆錢是不記在報酬裏的。有什麽辦法呢?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歐陽文的公司不給辦,和麗莉婭做假結婚也是萬般無奈的選擇。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生殺與奪的大權掌握在別人手裏,什麽時候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呢?

麗莉婭慢悠悠地伸出了兩個手指頭。

施遠哲飛快地套出支票本,“唰唰唰”地開好一張兩千美金的支票遞到麗莉婭麵前。麗莉婭眉開眼笑地接過支票,臨轉身還不忘給施遠哲一個響亮的飛吻。施遠哲看著麗莉婭那肥大的如同扣著一口大鍋的屁股隨著她笨重的步態上下左右地顛來蕩去,真恨不得踹上兩腳。

 

施遠哲回到家中,隻覺得精疲力盡,心頭好象有一座大山,壓得他透不過氣來。身上的襯衣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濕透了,貼在後背冰涼冰涼的。他租的是一種英文叫“STUDIO”的房間,隻是一個大房間,不分客廳臥室,在一進門的地方左手邊是廚房,右手邊是衛生間和一個大壁櫥,再往裏就是生活區,家俱很簡單,一張床,一個書桌,一個書架,牆角有一個單人沙發,一套影視音響設備放在地板上。這樣的房子非常適合單身漢租住,房租也很便宜。

他衝澡後換上浴袍,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百威”啤酒,靠在床頭,用遙控器打開電視,一邊喝酒一邊看電視,他看得有點心不在焉,因為公司裏的事,還有剛才麗莉婭的話,都攪得他心煩意亂。看著看著,一條新聞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對居住在新澤西州的華人夫婦,丈夫來美多年已入籍為美國公民,妻子是剛剛來美兩年的福建籍偷渡客,在丈夫為妻子申請綠卡的過程中,被移民局官員認為有“假結婚”嫌疑,隨展開調查。經多方詢問,發現諸多疑點:丈夫不知妻子有無胎記,妻子不知丈夫日常嗜好,鄰居很少甚至從未見過兩人出雙入對等等,故移民局判其為“假結婚”。女方被勒令限期離境,男方被處以高額罰金。如果發現男方重犯,雖然他已經入籍,也要被取消公民資格,限期離境。

施遠哲懊惱地關上電視,一仰頭,“咕咚咕咚”把多半瓶啤酒一飲而進,他想到了歐陽斌,他此刻是如此迫切地想見到歐陽斌。

 

歐陽文隻覺得琳達這兩天的性欲特別強,昨天剛剛折騰了大半宿,今天琳達又軟磨硬泡把他拽了來。琳達表現出讓歐陽文瞠目結舌的旺盛性欲和高過以往的床上功夫,一次次要求歐陽文,隻是說“我愛你!我愛你!”。有幾次歐陽文已經筋疲力盡,動彈不得,要昏昏睡去,都被琳達又捏又吸,又搓又親,任憑她上上下下地擺布,經過這兩夜,歐陽文快成空心糠羅卜了。

“你有三十了嗎?”折騰完了,歐陽文東搖西晃地一邊穿衣服,一邊心有餘悸地問香汗淋漓的琳達。

“問我年齡幹嗎?”

“三十如狼,四十入虎。你真是如狼似虎,我招架不住了。”

“該不是另有新歡,力氣在別人那裏用完了。”

“亂講!我是關心你!到美國這麽多年有沒有交男朋友?”

“是不是想甩了我?你怕你老婆了?”

“碧霞?借她幾個膽子。她一個孤苦伶仃的留學生,嫁到我們這樣的人家,她敢動一動。哎!我想起一件事兒,你可別懷孕。”

“噢!我現在是安全期,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

“我倒不是怕給我添什麽麻煩,我是誰呀?誰能麻煩得了我?有錢能使鬼推磨,什麽事出錢就能擺平。”說到這兒,他往琳達臉上掃了一眼:“移民局來函了,要補充材料。”

一聽這話,琳達一下子從床上蹦了起來:“是嗎?要什麽材料?”

“要老板寫一份材料,第一說明歐陽公司的經濟實力,第二說明你這個位置是公司必須的,而且非你琳達莫屬,別人無法勝任。”

“那你寫了嗎?”琳達小心翼翼地問。

“我寫?寫什麽?這第一條倒是好寫,可這第二條。。。”歐陽文停了下來,盯著琳達既惶恐又茫然的臉,片刻後又說:“你這個職務是必須的而且隻有你有能力勝任,你要用行為證明我才有的寫-------”歐陽文拉長了語調。

琳達看著上司充滿了淫欲的臉和因為縱欲過度而浮腫的眼瞼,心裏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去抽他幾個耳光再咬他兩口。

“你作好出門的準備,過兩天我派人送你去新澤西,幫我辦件事。”歐陽文得語調很低沉,可又是那麽勿容質疑。

 

正當歐陽文和琳達顛鸞倒鳳之時,也是施遠哲和歐陽斌纏綿悱惻之際。

施遠哲就象汪洋大海裏的一條破船,一會兒被拋到浪尖兒,一會兒又跌到穀底。在公司裏裝得道貌岸然,一派正統,可背地裏活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連條狗都不如,長此下去他擔心自己會精神分裂。而歐陽斌何嚐又不是水麵上一葉無根的浮萍,生長在一個沒有親情隻有爾虞我詐兄弟相殘,隻產生醜聞的冰窖一樣的家庭裏,她心靈的創傷和靈魂的空虛是多少金錢也彌補不了的。正是基於這一點,才使這兩個生活在截然不同的家庭社會文化背景下的人走到了一起。他們既同病相憐,而兩人中間又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斌斌,我愛你愛得要發狂了!其實從很久以前開始我就愛你了,那天早晨你不告而別,我一直就沒停止過想你。我愛你這個人,愛你這種孤傲的氣質,我不圖你家裏的榮華富貴,我。。。”施遠哲緊緊把歐陽斌摟在懷中,撫摸著她白皙的肩膀動情地說,他手在發抖,聲音也有點發抖。

歐陽斌把一隻手放在施遠哲嘴唇上,止住了他的話:“我知道你愛我,可本小姐聽這種話已經成千上萬次,不知有多少人要作我們歐陽家的乘龍快婿呢。”

“可我愛上你的時候,我不知道你姓歐陽呀。”

“這也是我和你能維持這麽多年的原因。”歐陽斌此言不假。在很多人眼中,歐陽斌是一座開采不盡的金礦,這許多年來,數不清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為的是歐陽家的財勢。看著一個又一個的男人在她身上或身下要死要活的時候,歐陽斌心中充斥的不是快樂,而是嘲弄和鄙視,這些男人在她眼中無異於被她玩弄於掌股之間的男妓。可對於施遠哲,她則是另一種感覺,他們之間的確有愛,是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裏難覓的毋須理由的愛。她不知他是誰,他也不知她是誰,可兩人在一起就有了從別人那裏找不到的快樂和對現實的解脫。

“我們結婚吧。”

“結婚?”歐陽斌“撲哧”一聲樂了。

“你不想離開你那個家嗎?你不是總說你們家那座大宅是活棺材嗎?你不想讓我帶你遠走高飛嗎?”

“和你遠走高飛?去哪兒?你拿什麽養活我?我們靠什麽生活?”

“我可以再找工作,到別的公司任職。”

“那你現在為什麽不去?”歐陽斌的這一句話觸動了施遠哲。

 

施遠哲博士畢業的時候,不知是美國連續幾年的泡沫經濟出了什麽問題,還是他的運氣不好,找工作找了快一年也沒什麽起色,最後不得已來到歐陽企業。而偏偏歐陽企業不肯給他辦身份申請綠卡,他才出於無奈和麗莉婭作假結婚。可是假如歐陽斌答應和他結婚,他就馬上和麗莉婭離婚,那三萬塊美金就算丟了也虧不到哪兒去,因為通過歐陽斌也能申請綠卡,她是“ABC”,在美國出生的華裔,如假包換的美國公民!他端詳著懷裏的歐陽斌,突然眼前一花,歐陽斌變成了烏黑巨大的麗莉婭,麗莉婭一邊衝他媚笑一邊送秋波,然後竟然厥起厚厚的嘴唇向他撲來。

“嘿!施遠哲!”歐陽斌一聲大喊讓施遠哲從幻覺中驚醒過來,他的額頭上是一層冷汗。

 

在新澤西州的莫利斯市市中心的一個大飯店裏,一場慈善募捐集會剛剛結束。艾瑞克在集會上成功地發表了演講,躊躇滿誌地駕車行使在回家的必經路上。艾瑞克正是歐陽文要買下建娛樂城的那棟樓盤的房東兒子,今年四十五六歲,中等身材,栗色的頭發,褐色的眼睛,猶太人的血液給了他精明的頭腦。他的律師職業不僅為他帶來豐厚的收入,也為他帶來了極好的社會效益,他是當地集財富和名望於一身的旺族,也是政治舞台上一顆冉冉升起的耀眼新星。

現在已是傍晚時分,血色的殘陽映紅了天邊,艾瑞克的這條回家必經之路是一條僻靜的鄉間公路,偶爾有一兩輛汽車駛過。突然,艾瑞克發現路邊有一個正在行走的人影,仔細一看,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推著一輛後輪胎癟了山地車正一瘸一拐地艱難地行走。當艾瑞克的汽車快要接近她得時候,這個女子一回身,向艾瑞克的車揮了揮手。

“需要幫助嗎?”

“如果沒有給您帶來太多麻煩的話。”

“你要去哪裏?”

“前邊的石頭溪公園,我的小汽車在那裏。我出來騎車鍛煉,不料車胎爆了,我的腳也摔傷了。”

“我剛好順路。你可以把山地車放在我車後倉裏,我來幫你,女士。”艾瑞克跳下車幫這位有一張迷人的東方麵孔的女士把山地車放進他汽車的後倉裏,又請這位小姐上了車,向石頭溪公園駛去。艾瑞克為了競選市長拉選票,籠絡普通市民的人心,他經常做這些助人為樂的善舉,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天的巧遇是一場陰謀,這位東方小姐正是琳達,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奪取他父親在紐約曼哈頓的樓盤。

“我在這附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呀?”

“我家是新移民,剛搬到這個城市。”

“你家附近新移民多嗎?”

“很多很多。”

“你認識我嗎?”

“認識,你是艾瑞克,你正在競選市長。”

“你怎麽知道?”

“我們新移民經常議論你,非常喜歡你,都說要投你的票。”

“是嗎?那要請你為我多做宣傳了。”說著艾瑞克從公文包裏掏出一疊宣傳材料遞給坐在他身邊的小姐。

車子開到了石頭溪公園停車場,由於已經過了開放時間,公園格外空曠,停車場上隻有一輛車。

“那就是你的車吧?我幫你把山地車搬過去。”艾瑞克扭頭對東方小姐說,就在這一瞬間,剛才還笑容嫵媚的小姐不知什麽時候手上多了一個小小的噴霧器,對著艾瑞克的臉一陣猛噴。艾瑞克隻覺得頭腦一陣發木,嘴巴無力地張了兩張,還沒來得及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就頭一歪,倒在座位後背上昏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琳達一邊扒艾瑞克的衣服,一邊自己脫衣服,同時,日月和另一個男子從另外那輛小汽車上跳下來。他們一個搬山地車,一個手握照相機打開車門,對裏麵一連按了十幾下快門,閃光燈連連閃爍。這一切來的是那樣突然,進行的又是那樣快,在短短的一兩分鍾內就搞定了。衣冠不整的琳達和兩個男子飛快地坐進他們的小汽車,飛也似地開走了,公園停車場旋即又恢複了寧靜,隻 等艾瑞克在一個小時後自己慢慢醒來。

 

一個月後,那棟樓房正式歸屬歐陽企業。

 

“自從歐陽企業接手以後,我們把房租上調了好幾倍,一開始,他們還不願意,派了代表和公司談判,但在高額租金和強大的壓力下,絕大多數住戶都搬走了。現在那座樓房其實已經基本騰空了,隻是‘夢中人酒吧’還賴在那裏不肯搬。”在歐陽文的辦公室裏,日月正向歐陽文匯報。

“你有沒有再加房租?”

“當然有,比上次又加了四五倍。可他們一邊拒交高額房租,一邊找到了‘福建商業協會’,因為這個酒吧的老板是福建人。他們想請‘福建商業協會’出麵和我們交涉。。。”

“得,得,得!這亂七八糟的我不想聽!”歐陽文極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日月,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我隻想知道我們的娛樂城什麽時候開張!”

“這個。。。”日月頓時語塞。

 

日月在社區大學的教學樓走廊裏來回踱步,等待妮妮下課。自從日月到歐陽企業上班,他就很少開車了,而是每天坐地鐵,妮妮有課的時候也是乘地鐵。今天是為了接妮妮日月特意又開車出來。紐約,人口眾多,交通擁擠,市中心經常堵車,一堵就是幾小時,堵上十幾英裏是小菜,有時從市區一直堵到高速公路的進出口,綿延不斷,頗為壯觀。所以在紐約生活的人們絕大多數都選擇公共交通-----地鐵為主要交通工具,上下班高峰時間,地鐵裏的擁擠程度可以用“水泄不通”來形容。而不靠地鐵沿線的很多人幹脆以步代車,來去全靠兩條腿,曾有如此戲言:“走”在紐約!

日月正在教學樓裏百無聊賴地看一塊廣告牌以消磨時間,腦子裏還再琢磨娛樂城的事。怎麽才能把“夢中人”酒吧趕走呢?是把它趕走以後再裝修還是現在就裝修?應當采取什麽手段?明的?暗的?太過張揚不行,過了線他們肯定知道是歐陽企業幹的,太溫和了,恐怕又不管用。日月不禁想起上次去馬來西亞的情景。

日月去馬來西亞,是冒著殺身之禍。他以旅遊身份到馬來西亞,用一個星期的時間勘察了龍城海鮮公司海產品養殖場。回美國前的一天深夜,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養殖場,投放了一種緩釋毒劑,並徹底破壞了儀器設備以至養殖場破產,龍城海鮮公司倒閉,除掉了歐陽企業在海產品批發市場上的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為了歐陽企業,我可以說是“出生入死”了,為什麽呢?為了歐陽企業的前途?日月不禁冷笑了一下。為我自己嗎?為了錢?為了吐一口因為曾飽受欺淩而壓抑在心頭近三十年的那口惡氣?為了將來有一天認祖歸宗?還是為了有一天把那麽狠心拋棄自己的張佩蘭以及歐陽家所有的人都踩在腳底下?

正在這時,一陣“沙拉沙拉”的輪椅移動的聲音打斷了日月的思緒,他側臉一看,是歐陽明。歐陽明,邱明,日月,這些名字中似乎有著某種聯係。張佩蘭為什麽要給自己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取和自己一樣的名字呢?是想念?是內疚?是難忘?是懊悔?還是對她那一段人生經曆的紀念?

“日月大哥!”歐陽明一見日月,份外高興。“是不是來接妮妮姐姐?”歐陽明的臉上永遠洋溢著隻有象他這樣單純善良的年輕人才特有的清馨燦爛的笑容。

“是呀,我是在等妮妮。你下課了?你家裏人還好吧?”

“還好。好久不見你了,我媽媽還問起過你呢。”

“是嗎?你是說歐陽夫人,張佩蘭女士?”

“是呀,我媽媽說能結識也是緣分,讓你有空到家裏坐坐。”

“你母親是大陸人嗎?”

“是北京人,聽我父親說我媽媽在二十多年前那場叫‘文化大革命’的運動中吃了好大的苦頭,也是個苦命的人。”

“噢?你母親說起過嗎?”

“她從沒對我說過,隻是說那是一場不堪回首的噩夢,她想都不敢想。”

“是嗎?”麵對這個象水晶一樣純淨的弟弟,日月揣摩著他的話,腦海裏閃現的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個“秋風秋雨愁煞人”的下午,母親義無反顧地棄家而去的情景,幼小的日月追出家門,目送著小轎車消失在蒙蒙秋雨中。那車中除了媽媽,肯定還有歐陽俊儒。

“日月!歐陽明!”妮妮下課了,一出教室門就看到了日月和歐陽明。三人在樓道裏熱烈地噓寒問暖,妮妮又問歐陽明:“歐陽明,你今天怎麽回家?是小玉來接你還是你叫出租車?”

“今天小玉有事不能接我,我要自己叫出租車。”

“日月,你開車了吧,要不,歐陽斌,我們送你回家。”

“隻要不耽誤你們時間就可以,正好在我家吃飯。”

當日月和妮妮送歐陽明回到歐陽家位於長島的豪宅,謝絕了歐陽俊儒和張佩蘭的挽留,又驅車趕往曼哈頓唐人街,日月要盡快拿下夢中人酒吧。

 

當他們的豐田佳美駛進夢中人酒吧所在的街道,這裏已是車來人往,格外熱鬧。酒吧的霓虹燈投射在馬路上,不時變換著顏色,從房間裏傳出令人亢奮的音樂聲。日月從車窗向樓上望去,除了地下室裏的酒吧,其他住戶已經全搬走了,各種招牌廣告牌窗式空調衛星天線也全部拆掉了,一個個黑洞洞的窗口使得整棟樓房象一個麵目猙獰的怪獸。日月又開車轉到樓後的小夾道,樓後牆上是舊式防火救生梯。由於小夾道的地勢比前街要低一點,地下室的後門剛好開在街麵上,門旁邊有兩個集裝箱那麽大的垃圾箱,一個裝不能再利用垃圾,另一個裝可再利用垃圾。

“幹嗎非要把人家‘夢中人’趕走呢?他們在地下室開,你們在樓上開難道不可以嗎?唐人街上酒吧挨酒吧餐館靠餐館豈不是很常見?”妮妮對日月的想法很不理解。

“歐陽文這個人,隻要是他想要的,無論什麽,他都會不擇手段。他要在地下室裝修一個桑拿浴室,提供特別服務,還要把後門改裝一下,以防萬一。明白嗎?”

日月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還盯著酒吧後門,他沒注意到妮妮的臉色陡然變了一下,妮妮又想起了日月去馬來西亞時歐陽文送她回家時的情景。

“歐陽文要‘感恩節’開張,所以不能再等了,這幾天我就得讓他關張。你看,有人出來了。”隨著日月的一聲低吟,妮妮抬眼望去,隻見一個穿白工作服的人肩扛兩個黑垃圾袋從後門走出,直奔垃圾箱。他先把一個垃圾袋投進垃圾箱,然後扛著剩下的那個垃圾袋走到另一個垃圾箱前,這次他並沒有把垃圾袋一下子扔進垃圾箱,而是貓腰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個中等大小的紙箱,他環顧左右,見附近沒人,就把紙箱放到兩個垃圾箱之間的陰暗處,才把垃圾袋扔進垃圾箱。

“哈哈,有文章!”日月格外興奮:“這回有招兒了。走,先回家吃飯!”

當日月又回了‘夢中人’酒吧的後門外時,已是淩晨兩點,酒吧還沒關門。他把車停在一處陰影裏,走到那兩個垃圾箱之間,打開紙箱一看,果然如他所料,是幾瓶高檔名酒。常言說:廚子不偷,五穀不收。酒吧或餐館裏的打工仔把店裏值錢的高級物品偽裝成垃圾偷出來,等關門以後再悄悄返回把東西從垃圾堆裏拿走,以變賣換錢,這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日月把紙箱端在手裏,又回到車上,靜等酒吧關門。

不一會兒,酒吧的燈全熄了。又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影闖進了日月的視野,正是那個放紙箱的打工仔。現在的唐人街,已是行人稀少,萬籟俱寂。

打工仔來到他放紙箱的地方,卻不見了紙箱,“他媽的,今天見鬼了。”正在他疑惑的當口,知覺得後腦勺被一個冷冰冰硬幫幫的東西頂住了,是槍口。

“不準動!敢動我就打死你!”聲音低沉而威嚴,他一下僵住了。

“你偷老板的東西賣對不對?”

“沒有沒有,冤枉冤枉啊!”

“小點聲!人贓並獲,你還敢抵賴!是不是你幹的?”日月把紙箱扔到他麵前。

“爺爺!爺爺!饒命!是我幹的!我也是為了錢!我剛來美國沒幾年,偷渡債還沒還清!求您饒命!”是福建口音。

“沒關係,隻要你按我說的做,我保你沒事,我還給你一筆錢;你要是不按我說的做,你剛才的話我已經錄了音,我隻要一報警,你這個非法移民馬上就被遣送回國!你更不要想著逃跑,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得著你!”

“是,是,是!我聽!我聽!”打工仔頭磕的象搗蒜。

第二天晚上,酒吧正忙得時候,紐約曼哈頓警察局接到了一個匿名舉報電話,說“夢中人”酒吧老板吸毒販毒,現在正在進行毒品交易。當警察出現在酒吧時,老板還蒙在鼓裏,警察根據電話裏的提示,在酒吧供奉的財神像的基座下找到了一小包海洛因,在雜物間裏還找到了裝在一個小紙盒裏的十幾包海洛因,老板目瞪口呆,無從解釋。

 

又過了幾天,“夢中人”酒吧正式關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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