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老板送外賣其實是件美差,暫時避開餐館裏的忙碌,趁開車的當兒輕鬆輕鬆。日月開著自己的“豐田佳美”跟在老板的“福特”箱式轎車後開進一片高級住宅區。日月打開車窗,貪婪地呼吸著帶著一絲秋涼的空氣。想起能夠離開廚房一會兒而不用呼吸那裏的有害氣體,不禁心頭一陣愜意,緊接著卻是一陣心酸,能呼吸一點點新鮮空氣對常人來說又算得了什麽,可對於在餐館裏打工的人來說竟成了一種奢侈。
太陽剛剛落山,借著一點餘輝,日月左右環顧道路兩邊的宅院,無一不是華貴雍容,極盡精巧。單說房子,除了造價昂貴的石頭房,就是全磚房。有兩,三層結構的樓房,也有巨大的“RANCH”(一層平房)。每棟房子的麵積都有上萬平方英尺,大多有兩個或三個車庫。前後花園裏草地如茵,花團錦簇。有的庭院裏還有噴泉,有仿古希臘雕塑,而房子前停放的車輛幾乎全是奔馳,寶馬,加長林肯等豪華車,居然還有幾架直升機。
“我靠!住這兒的都他媽的是什麽人呢!”日月在心裏罵道。
隨著老板拐上一條僻靜的小馬路日月竟然聽到了遠方傳來的陣陣濤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海腥味兒。“快到海邊了。”日月心想。遠遠地,日月模模糊糊看到一棟三層高的大房子門前有兩盞紅燈,繼而是一溜兒下半截是磚牆上半截是鐵欄杆的院牆。老板帶著日月從這家院門拐進來,開上一條小柏油路,穿過一片一,兩畝地大的大草坪,停在房子門前,這時日月才看清,那兩個紅燈是兩個大紅燈籠。
老板和日月剛打開車門,便有一個三十六七歲上下的中國男子跑過來衝他們連說帶比劃:“再往前一點,繞到後麵去。!”他們又重新發動汽車沿著小柏油路開到房子後麵,在一個小門前停下來,立刻有男男女女幾個人走上前來從車廂裏一箱一箱地搬運食品。所有菜肴都裝在大大小小或方或圓的紙盒或金屬盒裏,近百十來個盒子又裝了好幾個大紙箱。日月抱著一個箱子一邊往屋裏走一邊用眼角瞟著那個男子,是個眉目清秀,白白淨淨的看上去很文弱的人,瘦長臉,戴眼鏡,身材也瘦瘦的。
“先生,請問是什麽宴會呀?”日月輕聲問到。
“今天是我父親七十五歲生日。”
日月心裏打了個寒戰:“七十五歲生日?要是八十歲,八十五歲,九十五歲,一百歲不知會多大排場。”
小門裏是廚房,廚房裏的人們有的準備盤碗,有的準備酒水,都甚是忙碌。日月從廚房通過開放窗口向大廳裏張望,這個大客廳足有一個排球場大小,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麵,巨大的落地窗占據了整整一麵牆,屋頂上碩大的多層水晶燈富麗堂皇,光彩奪目。大廳裏紅男綠女,籌光交錯,不時傳來陣陣歡聲笑語。“誰是老壽星?是那個胖老頭還是那個瘦老頭?可能是那個胖老頭。因為他的椅子背上拴著汽球。他身邊的那個女的是他老婆還是他女兒?”日月正看的發呆,剛才那個男子拿著一答子鈔票走過來:“結賬!”一聽這話,林老板象剛被減壓的彈簧,一下子蹦到那人麵前:“我來!”日月不禁在心裏罵到:我又沒跟你搶,你急什麽!
“這是餐費,一千八百八十八,您點清楚。這是給師傅們的小費,三百整,廚房師傅都有份。”林老板“稀裏嘩啦”數完錢一抬頭,臉上笑開了花:“好!好!謝謝!謝謝!以後還請多多關照!”“三百塊小費?按規矩,老板是不拿小費的,廚房裏兩個大廚,應當拿大頭,還有七八個師傅,怎麽分由老板去定吧。”日月琢磨著走到車前,老板拽了他一把:“日月,你是大廚又送餐,這是我看得起你,別人就算了。快點回去吧,店裏還忙著呢。”說著老板把一張鈔票塞到日月手中,就“滋溜”一下鑽進他自己的車裏發動汽車開走了。日月低頭一看,差點兒把肺氣炸了:五塊錢!“我操你媽!呸!”日月朝老板的汽車屁股吐了一口吐沫,揚起手要撕那張鈔票,又突然停住了:“他媽的,不要白不要!不過這個仇我非報不可!我是打工仔,可不是要飯的!”日月發動汽車,一出院子,就加大油門,直追老板的“福特”,快追上的時候,又一加速,“轟”的一聲,猛然超車而過。
一回餐館,日月就悶聲不響地幹活,陰沉著臉,咬著後槽牙,切雞切肉的時候刀把案板剁得“咚咚”山響,瞧那架勢,要把案板也一塊兒劈開;炒菜的時候把炒鍋炒勺抖得“叮當叮當”,震得人兩耳“嗡嗡”亂響。周圍的師傅們一看這情景,心中自然明白八九份,誰也不敢多一句嘴,都埋頭幹自己的活。
打烊收工了,一餐館的人都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吃晚飯。日月端著自己和妮妮的飯菜在靠近收銀台的一張桌子旁坐下,一邊吃飯一邊等著妮妮,妮妮正和老板核對賬目。忽然“咣當”一聲門響,林少手拿一瓶啤酒大搖大擺地晃進門。林少不過二十五,六歲,披肩的頭發染得五顏六色,象隻雜毛鸚鵡,寬鬆的粗線毛衣和肥大的迷彩褲套在他由於長年吸毒而骨瘦如柴的身體上,右耳垂上的大耳環和脖子上幾條黃黃白白真真假假的項鏈隨著他一步三晃的腳步蕩來蕩去。
林少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兒,東瞧瞧西看看,瞥了一眼日月,就踱到收銀台前,先在他老爸身邊靠了兩下,又轉到妮妮身邊。“妮妮姐姐,忙不忙啊?累不累呀?”此時的日月,雖然還一口接一口地吃飯,可眼角的餘光一直聚焦在妮妮和林少這邊。“妮妮姐姐,用不用我幫你呀?”林少一邊說一邊眯縫起色迷迷的小眼睛往妮妮胸前靠,妮妮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不用不用。”“來來來,我幫你數錢。”話音未落,林少一把抓住了妮妮的手。此時,不光日月,全餐館的人都回過頭來向這邊張望。“你想幹嗎!”妮妮用力掙脫著。
“你他媽的快給我放手!”“鐺鋃”一聲,日月摔掉碗筷,一個箭步衝過來,指著林少的鼻子尖兒一字一頓地說:“你給我放手!”“我就是不放,你能把我怎麽樣?她是你老婆?你是她老公?你摸得我就摸不得。。。。。。”林少話音未落,全餐館的人就聽得“砰”的一聲,隻見林少的身體平著飛出去一丈開外,“稀裏嘩啦”!“砰”!先摔到一張桌子上又翻滾到地上,花瓶,醬油瓶和調料瓶散翻了一地,還倒了四五張椅子。再看林少,口鼻冒血,啤酒瓶早已不知飛到哪裏,躺在地上“哎喲哎喲”疼得呲牙咧嘴爬不起來了。
“好!該打!”大家在心裏叫好。“哎,哎!日月師傅呀,你有話好好說,何必打人呢!”一直裝聾作啞的老板終於說話了。“你現在說話了!早幹嗎來著?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你養出來的渾蛋王八蛋兒子怎麽有話好好說?”日月怒睜著雙眼要吃人:“給我們倆結賬!明天不來了!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