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一段小經曆,看了新聞,忽然記起。
老劉走過來笑嘻嘻地問我:“活差不多快幹完了,晚上帶大家出去玩玩,放鬆放鬆?”
跟著裝修工人喊了一下午,嗓子都啞了。我想都沒想:“不去,明天下午活動就開始了,都回去歇著吧!”
老劉接著勸:“去吧,去東莞,陳老板都安排好了,我帶你們嚐嚐骨頭煲,絕對全中國你都找不著這麽好吃的骨頭煲。”
“多膩啊,我算了,你們去吧!”
老劉有點急:“一點也不膩,我也不吃膩的。別怕哥多花錢,就是一拍檔,好多人開著車專門去那兒吃,別提了,熬得奶白奶白的,特別保養,我跟你說,對女人最補了。”說著還壓低了聲音,往我跟前湊了湊。
我特煩他這樣,他一包工隊的小老板,根本沒共同語言,那話怎麽俗怎麽說,怎麽說怎麽俗。人是不壞,老巴著我們,都為了生意,我懂,可我寧願他有事說事,說完走人。
萬姐聽說補身,心動了。結婚好幾年了,正急著要孩子呢,啥補吃啥,就是還沒動靜。“要不,咱們去看看,反正晚上也沒事。”
晚上十點多,老劉才過來接我們,說那地兒就晚上開,去早了沒的吃,我奇了怪了,這是做的什麽生意。黑燈瞎火,左拐右拐,開了好半天。一路上老劉就用那半吊子白話跟陳老板和他那兩個小弟扯閑皮,我聽不懂也知道他們在聊女人。真惡啊!
車停了老劉回頭跟我們說“這要不是陳老板帶著,能找著這麽地道的地方?今兒給你們開開眼。”
下了車,麵前一燈火通明的小樓“XX宮”(我忘了名兒了)
“這是骨頭煲?”老劉又湊過來耳語說,“不是,夜總會,陳老板是天天必須得來,不然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幹活沒勁。咱們就稍微坐會兒,完了就去吃。”
我和萬姐麵麵相覷,傻了眼,東莞?夜總會?哪有女孩來這地兒的?要把我們賣了?不能夠啊!既沒色也沒藝,沒盈利空間啊!
硬著頭皮我們跟著前麵四位男士往裏走。
別說啊,咱好歹也是出入五星級酒店的,這地兒一點也不遜色。漂亮,氣派。門廳進去就是高高的樓梯,兩邊各站著一排養眼的服務生。我們一進去,所有人立馬九十度躬鞠下,齊聲叫道“陳生!”領班小弟一路小跑迎出來,陳生長陳生短……
我這個沒見過世麵的立馬驚了,兩天來被我呼來和去根本沒正眼瞧過的陳老板,挺著不高的身板,眼皮都沒眨地往裏走。港片大佬出場也不過如此啊!
白日裏縮手縮腳的陳生入了夜仿佛如魚得水,又如同曾誌偉附體。帶我們在大廳坐定後,張張羅羅地給我們點了吃喝,然後開始專心看表演,臉上的神情在忽明忽暗的燈光映照下顯得分外滿足。幾隻豔舞過後,一女子登台開始獻歌,陳生打了雞血一般,站起來買花,送花,點曲,忙得不亦樂乎。
還不忘給老劉介紹,這妹子花名叫什麽,和他有什麽過往,一會要看她更精彩的表演,雲雲……
幾曲唱罷,那妞脫了外麵的罩衣,開始舞動起來,凸凹有致,十分有看頭。不過說實話,性感有餘,美感不足啊!
此時陳生下麵仿佛是燒紅的鐵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反複對著我們大叫,這回我聽懂了,“這才是百分百女人啊,百分百……”
我當場氣結,是,姐今天晚上就穿了件T-shirt和運動褲,紮了個馬尾辮,絕對素顏,那我也不是百分之五十的女人啊?被一廣東小老板當場藐視,都市小白領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跳了半天,百分百也就那樣,連個三點都沒看著。萬姐和我決定走了,老劉趕緊陪著,陳生也隻能一步三回頭地跟著出來了。
骨頭煲果然出色,雪白一盆,一人一根吸管插入棒骨,慢慢地吸食骨髓,入口即化,香濃不膩。食客並不多,陳生說,現在還早,來這裏的基本上是對麵夜總會玩累了出來的,或者小姐們下班了來吃夜宵,所以白天這條街安靜得很。說起百分百,陳生不甘心地拿出手機要把人叫出來一起吃飯,到走也沒見人來,陳生一再強調,平時她都是一叫就出來的。
老劉後來跟我說。這陳生從前有廠有店,是發達過的,隻是好色,到了一日不逛夜總會就過不下去的地步。把家產都留給老婆兒子,自己單過,租房子,也沒存款,掙多少都扔到東莞了,相好的前後也不少了,沒一個不是奔著他的錢。
翌日,活動開始,職業裝套上,高跟鞋蹬上,精致的妝花上,我攬鏡自顧,沒百分百也有百分之九十八吧!陳生又變成低三下四的陳老板,見到我居然麵露驚詫,巴結的表情和昨晚遙望百分百的樣子如出一轍。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參不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又能怪誰呢?
又記:讀到東莞新聞,不禁擔心起陳生,這下怕是日子難過了……十五年了,再沒去過東莞,十五年了,再沒吃過那麽香的骨頭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