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啊,從沒有這麽累過……
黑啊,怎麽黑得連點光都沒有……
疼啊,我的頭怎麽這麽疼……
暈啊,天旋地轉亂成一團……
困啊,真想好好睡上一覺……
“醒一醒,醒一醒……”
耳邊有人在叫我,我勉強睜開眼睛,一片白色,天堂?不像,上帝和天使們打扮得倒是跟醫生護士差不多,噢,好像是醫院,我怎麽跑到醫院來了?剛一動腦子,頭就好像有個錐子在紮,疼死我啦!我不禁哼了出來。
“醒了?醒了,大夫她醒了?”一張年輕的臉湊在我的眼前,近得都能看見臉上粉刺的白頭了。
“別怕,我把你送到醫院來了。你看看,說不讓你追吧,非要追,多危險啊。大夫說要是腦震蕩和失去記憶什麽的都算你運氣好,弄個腦出血你就完了。你好好睡吧,我就在這兒陪著你。”他一邊說一邊幫我掖了掖被子。
完了,他誰啊?我追什麽了?聽他那口氣,至少是我發小,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呢?我一定失憶了!
我掙紮著開口說話:“你是誰啊?我認識你嗎?”
“我就是那個在你後麵喊窮寇莫追的那個人啊?後來我追過去一看,你就躺在地上,一頭都是血,可把我嚇死了,這不就把你送醫院來了。”
嘿,感情我不認識他啊,還讓我動這麽多腦子。隱約想起來我好像是追一個人來著,為什麽來著?這麽一想就覺得頭疼得要炸了似的,天旋地轉,一張嘴,把晚上吃的那點炸醬麵都吐他身上了。
護士跑過來,要把我推走:“你不能跟她說話,傷口還得處理一下,你去給她辦一下住院手續吧!”
他在後麵追:“不是,護士小姐,我不認識她,我就是學雷鋒來著!”
“姑娘,你把家屬的電話告我一下?”
我隱約嘟囔了一個號碼,然後沉沉睡去……
在夢裏,我一個人坐在一條小船上,漂啊漂,不知不覺漂到海上。突然疾風驟雨,船一下子翻了,我掉進了冰冷的海水。到處都是水,我手舞足蹈拚命想抓住一樣東西,可是什麽也看不見,身上冰冷冰冷的,心裏充滿了絕望,忽然一個人出現在水中,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好像,他是林峰……
也不是睡了多長時間,慢慢睜開眼睛,看見床邊一個人正使勁地盯著我,這回不是粉刺男,換小眼鏡了。他是林峰,我沒忘!熟悉的臉上都冒出了青青的胡子茬,眼睛也血紅血紅的,我笑了。
林峰一看我醒了,激動地抓住我的手:“醒了!醒了!你可算醒了……”說著,兩滴眼淚悄悄從眼鏡後麵滑了下來,他趕緊用手飛快地擦掉,還是被我看見了。
“你怎麽哭了?”
“沒事,我老瞎想,還以為你……”
“我這是怎麽了?”
“不記得了?你路上讓人把包給搶了,還拚命追,結果差點送了命。”
“噢,難怪你哭,怪讓人心疼的,我那新買的手機花了四千多,那包也小一千呢。”
他又樂了:“你說你,一醒過來就貧,感覺怎麽樣?”
“頭上疼,還暈,跟坐過山車有一拚。”我艱難地伸手要去摸摸腦袋。
“別動,頭上有個口子,不礙事!”
護士小姐推門進來,翻翻我的眼皮,看看傷口,測測體溫什麽的,好像對我的狀態還算滿意。臨走時囑咐林峰“今天比較關鍵,有的顱內出血24小時內才能發現,好好讓她休息,有了異常,馬上按鈴,聽見沒?”你說這小護士也不說明白點,什麽叫異常啊,在林峰眼裏,沒什麽比我老老實實在床上躺著更異常的了。林峰倒是一絲不苟地聽著,就差拿個本子記下來了。
他還真拿護士的話當聖旨,不讓我說話,說要多休息,兩隻眼睛幾乎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我,似乎我變成了他最心愛的服務器、工作站。我就在他的目光裏睡一會醒一會,心裏覺得踏實了,知道無論我什麽時候醒,他都會在那裏看著我笑。記得上大學那會,有一次我喜歡上一個校草級的帥哥,急赤白臉地跟人表白,結果被人家以有女朋友為名而婉轉拒絕。我跑到林峰的係裏找他喝酒哭訴,就在他們樓後麵的小石凳上,我喝了個不醒人事,第二天早上發現自己竟然跑到了林峰的宿舍,正睡在他的床上,那會他就這樣,坐在旁邊也不說什麽,隻是笑著看我。那是多久以前的事?總之好多年了。
我們就互相注視著,好像已經認識了幾百年幾千年一樣。
傍晚,徐鈴汪洋和公司一些同事來看我。又看見他們我真的高興,不過是一日一夜的功夫,我們差點天人永隔,覺得一張張臉都那麽親切。林峰把他從雷鋒同誌那裏聽說的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大意是我是如何地要錢不要命,被歹徒搶了包還非要追,結果在途中被人拿板磚給拍了。
汪洋大讚我的英勇,說以他多年的打架經驗來看,歹人多半是被我的氣焰給震住了,不得已舉起一塊磚頭想嚇唬嚇唬我,結果我奔跑速度過快,夜黑風高也沒看見,就一頭碰人家的磚頭上了,和守株待兔裏頭兔子的死法有相似之處。
同事們非常善解人意,說即使剃了光頭,仍然絲毫不影響我的花容月貌,讓我安心養病,公司老板說了,我這按工傷級待遇對待,休息期間給發百分之五十的工資。我也讓同事們替我轉達了我的感激涕零。
徐鈴坐到我身邊,心疼地看著我,眼圈紅了。我這人心軟,最怕別人跟我說軟話,連忙說:“徐鈴,千萬看好家,我那些金銀細軟什麽的就交給你啦!晚上誰敲門也別開,看見我沒有,這就是明證,現在這社會不太平啊!”徐鈴又要說:“李爭,都怪我……”我打斷她:“這事根本怨不著你,我這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