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被棄被辱與自絕自盡
嶽虹被押送到監舍裏,裏麵的女犯們都對她行著注目禮。警察走後,一個中年女犯陰沉沉地挑釁道:“你是什麽案子啊?是婊子?是白粉客?還是殺人犯,要麽是貪官的夫人或者富商的情人?”顯然,這挑釁的女人是這間監舍中的最高長官,俗稱獄霸。
這個時候的嶽虹依然保持著自己的沉靜和優雅,默不作聲微垂雙目走到自己的床位上坐下,幾個女犯無聲地挪動著腳步圍了過來。那中年女犯繼續挑釁說:“我在問你話呢,你別仗著自己臉盤靚,就給臉不要臉,告訴你,到這裏可耍不開你的高雅,啊——”說著,她朝幾個圍住嶽虹的女人使了個顏色說:“給她點高雅吧。”
幾個女犯人說了聲:“劉姐你放心,我們一定高雅。”就撲上去用被子蒙住嶽虹,按住她的頭,然後掀起被子的下半截,嶽虹的屁股和雙腿露了出來。女犯們一把拉下嶽虹的褲子,又使勁扯下嶽虹的內褲,在嶽虹的屁股上使勁兒掐著,又強力掰開她的兩腿,在她的大腿根部使勁兒掐著,在她的陰部使勁兒摳著戳著。一個女犯淫褻地說:“吆——這屁股比臉蛋更白啊。”嶽虹拚命地扭著兩腿掙紮著,捂壓著的被窩中發出悶啞的哭叫聲,但是在女犯們的強悍下,她的掙紮顯然太微不足道了。
監室門外的走廊上,一個女看守威嚴地走了過來。等她來到門口時,室內已經恢複了“正常秩序”。嶽虹滿臉淚痕地坐著,其他女犯人都規規矩矩坐在自己的鋪位上,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隻是這個新來的女犯在自我傷心。女看守走了,女獄霸威脅嶽虹說:“怎麽著,你去叉開兩腿讓警察驗你那地方的傷呀!”
其他女犯人都淫褻地笑了,一個老實點的女犯偷偷地膽怯地用目光憐憫著嶽虹。
嶽虹啜泣著,內心隻有悲憤了。真是顏麵掃地啊,我何曾想自己這一生還有今天?
此時嶽虹家裏,那位廳長大人剛接完找嶽虹的電話,坐在沙發上一支接一支地吸煙,他的眼神中滿是氣惱和困惑,還有焦躁。一會兒,他嘴裏狠狠地念叨著:“嶽虹,嶽虹,都是找嶽虹的,都到監牢中去找她吧!”然後砰的一聲帶上門下樓去了。
孟建峰約了高山去喝酒。沒喝幾杯,孟建峰已經微有醉意了,他神情沮喪而又惱怒。高山問嶽虹的事兒有準確消息嗎?孟建峰沒好氣地說:“我怎能搞清楚?自打跟她結婚起,就有一種直覺,覺得她老有什麽事情瞞著我,你看,她今天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了殺人犯了。”
學兄加朋友,所以高山向來以誠懇待孟建峰,他說:“據說趙富隻是輕傷,而且我總覺得嶽虹也許是有什麽很無奈的事……老弟啊,托人打探一下吧,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孟建峰:“我隻知道她是插隊時認識趙富的,我們結婚後沒見他們來往過,近些年趙富這個暴發戶發展到省城了,不知怎麽她們又有了來往。趙富的兒子還在嶽虹的學校讀了三年書。那年,陽光一中的新辦公樓也是在嶽虹的力主下承包給了趙富。後來他就時不時地來我家走動走動。我看這人雖說很粗俗,倒是有點豪氣,也就沒怎麽表示反感。你們一起插隊的,你應該知道,嶽虹與趙富到底是什麽關係?”
高山:“嶽虹當年是人見人愛的美人兒。剛一插隊,就受到了大隊支書富的關注,似乎想追求嶽虹。不過那時嶽虹小,又對趙富很冷淡,所以我們都說趙富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孟建峰:“哦?還有這回事?”停了停,孟建峰又說:“不瞞你說,老高,我心裏很有很多迷惑。我們新婚之夜,她借著酒醉,表現得很冰冷。這些年來,她對我似乎很禮讓很服從,但卻讓我感到一種冰冷和距離。當然,這冰冷和距離有些是我母親造成的。她老人家保留的農村舊講究不少,在我家住過幾年,與嶽虹時有衝突。而有些可能是我倆的感情問題。我這人你也知道,在家裏從不幹活,為此嶽虹也老有意見,動不動與我冷戰……不過我總覺得她漂亮優雅,在場麵上很能帶得出去,也就不大計較她的冰冷……這次她發生了這種事情,我的前途也完了……你知道,與我有競爭關係的人,巴不得嶽虹這回被判了重刑呢……”
高山:“你也別想這些了,我想這也不是嶽虹想要的結果,還是想想辦法讓嶽虹被處理得輕一些,使你的家庭能夠保持完整。”
孟建峰:“哼!事到如今,我還能與她保持完整嗎?”高山驚愕得看著孟建峰,氣憤他怎麽會這樣想。孟建峰看看高山的臉色,尷尬地解釋說:“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她,你知道我的對手為了扳倒我肯定要對嶽虹的事揪住不放,沒準還會到公安部門去活動……”
這種解釋怎能說服高山?他沒聽完就找了個借口退場了。孟建峰對著他的背影發愣,他又端起了酒杯,自斟自飲著。喝夠了,才站起身拿過皮包,搖晃著走出這個雅座包間。
醫院裏。警察又在問詢趙富。小王在筆記本電腦上飛快地敲擊鍵盤做著記錄。這次警察將嶽虹被捕的消息告訴了趙富。讓他們想不到的是,趙富居然眼圈紅紅的,以沉重的語氣對兩個警察說著:“既然她說了,我也就不能瞞你們了。真是對不起了,有勞你們三番五次來調查此案。其實這都是我的罪過。我那天打電話叫嶽虹來,是求她幫忙給我孫子轉學的。可是我當時空腹喝了不少酒,看見她依然是那麽漂亮,甚至比在我們村插隊時更漂亮了,我就管束不了自己了……唉,男人的這點出息呀……
兩個警察為趙富的這種措辭感到可笑又可氣。老高又問:“這就是你的理由?”
趙富:“我去過她家幾次,看出嶽虹的丈夫平時並不疼愛她……而我覺得她是一個值得男人疼愛的女人,我要有這樣的老婆,肯定是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我就借著酒勁兒想……可她拚命反抗,越反抗我的心越癢癢……後來我轉頭聽電話鈴聲,不知怎麽感到好像頭上沒血了,不能動了,再後來我覺得肚子上疼了一下,然後就啥也不知道了……”
老高問:“你為什麽一開始不說實話,還騙我們說凶手是個男的?”
趙富想了想說:“說了實話我就是強奸未遂罪……我想她為了自己的名譽,也不會對別人說實話的……我倆都不說,這件事情也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她也不丟人,我也不丟人……”
老高和小王交換了一下眼色,無奈地搖搖頭。趙富頓了頓又說:“你們要判就判我吧,她是正當防衛。要是我沒有頭暈,那天她就逃不出我的手心了。她也是急了才那樣做的……”
老高:“你還挺替她著想的?”
趙富:“那當然,有罪的是我,不是她。”
老高:“可是她在捅傷你後既沒有向公安部門報案,也沒有打電話叫救護車來救你,還偽造了偷竊殺人的現場,你怎麽看她的這些做法呢?”
趙富啞口無言,對著病床發愣。他的眼前分明晃過這樣的鏡頭:少女時的嶽虹,披頭散發地在破窯洞裏慟哭著,自己驚慌失措地看著她……半晌,趙富怯怯地問:“那麽你們能把嶽虹怎麽定罪?給她定偷竊,還是定防衛過分?”
小王說:“那叫‘防衛過當’。再說定罪不是我們的事兒,那是法院的職責。”
趙富說:“唉,我害了她了……我害了她了……”
回來的路上,小王納悶地問老高:“你說這趙富是咋回事?是良心發現真心悔罪?還是對嶽虹真有感情?我還沒見過受害人百般替加害人辯護的。”
看年輕的小王這樣請教,老高便故作高深地說:“你別忘了,趙富強奸嶽虹未遂,嶽虹又差點殺死趙富,他倆是互為受害者和互為加害者。此時的趙富可能在某種情感的驅使下強化了自己的加害者身份,而淡化了自己的受害者身份;而對他所“疼愛”的嶽虹卻強化了受害者身份,淡化了其加害者身份。”
小王感慨地說:“佩服你的分析,這人的心理啊,還真是微妙。”
嶽虹的陰部被女犯們摳爛感染了,放風時她兩腿分開趔趄著走路,不時地皺皺眉咧咧嘴,現出痛苦的神色。女獄霸看見了,不動神色地踱到嶽虹跟前,眼睛並不看她,卻壓低了聲音對她說:“你別像是剛被人輪奸了一樣……要是敢說出去你小心著!”
望著獄霸目不斜視走過的背影,嶽虹又恐懼又憤怒。但恐懼和憤怒都無效,她隻能低頭茫然地看著腳下那幾片靜靜地躺著的落葉。一個女警走過來,直到她的雙腳進入嶽虹的視線,踩到她眼前的落葉上,嶽虹才猛然抬起頭看著這雙腳的主人。
女警遞給她一個沒封口的包裹,裏邊有幾件換洗內衣,還有一封沒有封口的信。嶽虹抽出信紙,神色便大變,雙手也無力地垂下了,手中的包裹和信紙都掉落到了地上。她抹一把淚水重又從地上撿起信紙看著。幾行文字在她的眼前漸漸模糊了。
這是她的丈夫孟建峰給她的信,信中說:“可以這樣說,從打結婚你就沒有真心實意地愛過我……對於你的冰涼,我早就有感覺了。事到如今,你又出了這樣的事,我真是無顏麵對社會。我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我也不想知道那麽多。總之你我都已經不可能像過去那樣坦然麵對了,分手對你我雙方也許都是解脫……”
嶽虹緊緊地咬著嘴唇,下意識地將信紙揉攥在手中。警察也是人,也難免對嫌疑犯產生惻隱之心,她說:“心裏難受?什麽事情都是有可能遇到的。”嶽虹不語,步伐踉蹌著走開。
收監了,女犯人紛紛回來。嶽虹坐在床邊始終淚流滿麵。女犯們或坐或站,都看著嶽虹。這些有著各種各樣罪名的女人,她們的心理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扭曲。此刻,有的眼光中滿含鄙視,有的眼光中充滿著好奇,有的眼光中露著幸災樂禍,也有的眼睛中表露著憐憫。
門外有腳步聲,嶽虹站起身喊道:“管教!”
女犯們吃了一驚,女獄霸咳嗽了一聲。經過幾天的強化適應,嶽虹現在已經完全聽得懂這一聲咳嗽的含義了 , 但她沒有理睬。女警察問啥事?其他女犯都緊張地盯著嶽虹,誰知嶽虹卻平靜地說:“能把筆借我用一下嗎?”女警察默默地掏出一支筆遞過來。嶽虹接過來在那已經揉皺了的信上飛快地寫了幾個字,然後便將信紙遞給警察說:“麻煩你們轉交給他。”
這女警拿著這封簽過字的信,在辦公室裏跟其他幾個警察議論著嶽虹的離婚案。拿信的女警察諷刺說:“世界上的男人都是夠無情的。這邊還沒定案呢,那邊已經提出離婚了。”
一個男警察抗議地說:“唉,這話可偏激了,對於一個官癮十足的官員來說,不論他是男是女,自己的政治前途永遠擺在第一的位置上。”
女監的廁所與女犯的住處一牆之隔,且有門。是那種老舊的蹲坑,便池都是水泥砌成的。嶽虹從便池上站起來時發現腳地下有金屬的響聲。她低頭查看,原來是自己鞋後跟底下那半月形的鐵掌上的釘子鬆了。嶽虹看著這隻鞋底怔了怔。突然,她用力去拔那顆釘子,拔不動。她便張開嘴將那顆活動的釘子用牙咬住拔了下來。這時,鞋後跟上的鐵掌更鬆了。嶽虹用力轉動這鐵掌,又使勁兒掰它,終於將僅存的另外一顆釘子也取了下來。
嶽虹將那殘破的鐵掌捏在手中觀察著,她看見這鐵掌磨損較嚴重的一邊已經很薄了。嶽虹放開水衝著便池,然後在廁所的水泥地上使勁兒磨著這鐵掌最薄的那個邊沿。聽到外邊有動靜,嶽虹急忙將它塞進胸罩,關上水龍頭。一個女警察衝進來嗬斥她說:“你為什麽一直開著水龍頭?這得浪費多少水?你以為這是你們家的衛生間呀!”
嶽虹抬起頭怯弱地說:“對不起,我感到惡心,所以想衝幹淨點。”
這女警看清是嶽虹以後,一驚,低聲說:“是你,嶽老師!”
嶽虹尷尬地說:“哦,方婭潔,你警校畢業後就一直在這裏工作嗎?”方婭潔隻是憐惜地看了看嶽虹,沒回答就轉身走了。嶽虹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苦澀地搖搖頭。她明白,她們已經由師生關係轉換為嫌疑犯與管教的關係了……
這天後半夜,周圍的犯人都入睡了。乘著窗外透進來的一點弱光,嶽虹從胸罩裏取出那半月形的鐵片兒,摸索著將它按在左手腕一側,咬牙割著,直到血汩汩而出。然後又起身從刷牙杯子裏拿出一塊肥皂,沾上水將這鐵片兒裏外都抹了一遍。確信它比較滑溜了,就放進嘴裏,喝了一大口水,伸長脖子揪著胸脯,艱難地將它吞了下去,然後重新上床躺下。
監房的窗戶很高,一點黯淡的光照著監房,上下兩層的大通鋪上,女犯們睡姿各異。有的張著嘴巴打呼嚕,有的在夢囈著。那個涉嫌賣淫的女犯,自顧自地在被子裏發出怪異的呼吸聲和呻吟聲,還有怪異的扭動,大約是在手淫。此時的嶽虹對這些都視而不見,她躺在那裏等待死神來帶走自己……食道和胃都開始疼了,她縮著身子捂住胸口,痛苦地在床上蠕動著。嶽虹左邊睡的那位同情嶽虹的女犯在翻著身。嶽虹怕被發現趕緊忍痛裝睡,但她的被窩卻輕輕地顫動著。漸漸地,嶽虹一動不動了。她手腕上那一股紅色的細流源源不斷地順著床沿滴落著……
鄰床那位女犯可能要喝水,下床穿鞋時右手無意中扶了一把嶽虹的床沿。突然她覺得手指觸摸到了粘糊糊的東西,便驚詫地將右手舉起來靠近監舍那高高的窗口……這一看她便大聲叫了起來:“管教!管教——血!血!”隨著那女犯的喊叫,其他人都坐起來了,門外有緊急的腳步聲咚咚咚地傳來……
幾分鍾後,一輛急救車便載著嶽虹向醫院趕去。她被緊急推進了手術室,一男一女兩個警察在手術室外邊踱來踱去,他倆滿臉是焦急的神情。怎能不焦急呢?即便不關切,責任總是要負的吧?一個小時後,手術室門開了,醫生端著一個盤子走出來,兩個警察不約而同地迎上去問情況。醫生指著手中的盤子說:“這是從病人胃中取出來的。”
盤子中放著那個帶血的半月形鐵掌,兩個警察麵麵相覷。
醫生帶著一臉疲倦對警察介紹情況說:“我的助手還在為病人縫合著切口,她的情況不容樂觀。吞服的鐵片雖已取出,但手腕上的動脈割破後失血過多,加上吞服鐵片時劃傷了食道,有可能出現感染。另外,術中導尿時我們發現她的陰部有多處傷痕,有的已經感染,看樣子是掐傷或者摳傷的……”
兩個警察沒有表態,但卻互相交換了迷惑不解的的眼光。手 術室 開了,吊著輸液瓶的嶽虹被推出來,她臉色慘白,雙目緊閉,還處在麻醉中。
接到通知的孟建峰趕來了,一個護士得知他是病人家屬,就吩咐他:“六個小時之內不要讓她睡枕頭,就這樣平躺著,醒過來後也先不要讓她進食……”
嶽虹死一般躺著。孟建峰貼近嶽虹凝視著她蒼白的臉,臉上顯出痛惜的神情。看到這是一間住六個人的大病房,孟建峰又跟警察交涉說要給嶽虹換個單間。警察說:“這個你跟醫生商量吧……”並對他說:“你們的離婚協議還沒生效,你可以給嶽虹辦取保候審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