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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與永生

(2024-06-15 14:55:04) 下一個

文學與永生

蔡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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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一想到我要死就恐懼萬分,隻好躲著不想它。成年後才知我可通過努力讓生命延續下去:一是生兒育女,讓自己的生命存活在兒女身上;一是創造些什麽,讓自己的生命存活於創造物中。那時才發現我們每個活著的人其實不止活在今天,而是活在父母身上,活在祖父母的身體內,活在祖祖父母的生命裏。如其中有一環脫節,則我們根本不可能有現在這個生命。每個今天活著的人其實已活了一千年、一萬年!我們一直就活著,隻是以一種不同的樣式。每個人的年紀嚴格說來不是三十或六十,而是千年、萬年。我們由兩條途徑接受並獲取生命,又由兩條途徑傳遞和延續生命:一條縱向,從父母那兒接受並獲得生命,又生兒育女延續並傳遞生命;一條橫向,接收吸納由他人生命構成的創造物,又創造些什麽,讓我們的生命融進創造物中存活下去。陶工將其生命揉進他製作的精美陶器中,鑄劍師將其生命熔鑄於他精心製作的刀劍中,建築師將其生命灌注於他設計建造的高樓大廈中,畫家將其生命鋪陳於畫中,曲作者將其生命灌製於樂曲中,作家將其生命凝聚於文字中。今天我們所見的文物如陶器、甲骨文、竹簡、古人書刻、金字塔、長城裏都包藏著無數先人生命。

知道我們原可不死才徹底消除了我對死亡的無邊恐懼,也知道了人生的努力方向。雖然有時想到億萬年後太陽會熄滅,地球會黑死,我的後代都會化為永恒黑暗中的塵埃時我仍感恐懼, 但我相信靈智的人類總會找到存活辦法。人類學會造器物不過萬年,具備現代工業製造能力才兩百來年,走出地球不過七十年。百年、千年、千萬年後人類會走到哪裏?該會遍布宇宙而永生下去吧。

人的終極關懷是生,不僅是自己活下去,還要有“來生”,讓自己“永生”。所謂的“來生”其實就是我們的後代。人們努力奮鬥著活好其實是為了“來生”,為了有後代並為後代提供生存保障。而追求異性是為擁有“來生”的關鍵一步。孔子說“吾未見有好德如好色者也”,弗洛伊德說性欲為人的最根本欲望。俗話說“色是刮骨鋼刀”,又說“無色路斷人稀”。性欲為人延續生命的本能決定,它驅使人們在血氣方剛時緊急找到最佳配偶以讓自己的種子播種下去,讓自己的生命延續下去,那是人生首務。現在很多人為時風所誤,在氣血正盛時不事生兒育女而旁騖於它,那是舍本逐末。俗言“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即是說讓先人傳到你這兒的生命延續下去是你人生第一大事;“前人強不如後人強”即是說“來生”更重要。

沒有獨立的時間。時間是以事物的變化來衡量的。玉器萬年不變,蔬果數日即爛,所以於不同事物時間不同。於人時間也不一樣。四十而歿者三十為老,壽百者三十為少。自古人們都追求永生,永生是生命力強大的人的終極追求,故而強人當了宰相望封侯,做了皇帝想成仙。中華先人為尋求長生不死而煉金丹,沒煉出讓人長生不死的金丹卻搞出大規模殺人的炸藥。很多想長生不死的皇帝都成了受騙上當的冤大頭,有幾個還因吞食長生仙丹而早死。其實中國古人早發現了永生的秘密:“有後”和立功、立德、立言以求死而不亡。而“三立”中的“立言”是獨給文人留的一條永生之路。古人把立言看得神聖,雖排在“三立”之末,但又超乎一切:“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 借文章來延續生命比較直接,“是以古之作者,寄身於翰墨,見意於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托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於後”,不像立功、立德,要聚眾人之力才得以成就, 要他人秉筆書寫才能流傳。作者僅憑一己之力即可留名千古,命延百代。把生命融進文字那才是真正的永生,所以好些帝王立功、立德之餘還要立言。唐太宗功在建立大唐,德在待文武功臣以禮,他還著書立說,留下《帝範》等著作,其文采不輸任何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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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經國之大業”的文章包括哲學論著、詩歌、散文、天文地理曆史等所有文字作品。這裏隻談文學,即詩歌、散文、小說、回憶錄、劇本、文論等各類文學作品,其實也許用“文字”更合適些。

無數人在寫作,詩歌、小說、散文等源源不斷湧出來。但有多少作品能穿透腐蝕性強大的時間和鐵硬的空間存活下去呢?要把生命通過文字傳遞給人極其艱難,因為大家都活在各自空間,人與人隔著銅牆鐵壁。並不因我們同處一時、甚至同處一室我們的文字就能抵達人心,也許正好相反,貴遠賤近使得親近的人更沒心思去領會你的文字。我大哥是小學高級教師,我九零年退伍帶回去些我的油印詩集,他說那是浪費紙,揩屁股都黑屁股;那不該怪我的詩,該怪油墨質量低劣。人們之間的牆壁太厚,所以知音難覓。鍾子期被伯牙的琴聲感動,而伯牙因遇知音而感動得更厲害。自己嘔心瀝血創作的音樂彈奏出來不能感動人還彈什麽,所以鍾子期死伯牙終生不複鼓琴。音樂最能傳情達意還這麽難遇知音,文字更不必說。理解他人文字僅識字是不夠的,因為飽含作者強大生命靈氣的作品需要讀者生來就裝有那靈敏的接收器,否則最仙靈的作品也隻是死寂的黑字。我有本從一老革命那兒謀來的《古代散文選》。老革命好批示,他在蘇軾《記承天寺夜遊》下批道:“這是什麽東西?根本不該入選!”我卻對“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這句話佩服得叫天叫地。這是神來之筆,千百年來隻有蘇軾一人能用寥寥數字於月光洄流的地上撈起如此美妙絕倫的圖景。要把精微的思想情感用細小的文字精準表述出來,把自己的生命巧妙地熔鑄其中,有數存其間,秘不可傳。

孔子說寫文章“辭達而已”,又說“言之不文,行之不遠”。老林深山的人寫的東西要讓千裏外的城裏人看明白,今天寫的東西要讓千年後的人看到,那要有文采。辭達而文太難。蘇東坡樹立了辭達而文的典範。我以為《前赤壁賦》是中國三千年抒情散文第一。文中形容洞簫聲說“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一般人說到“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就完事了,大師會加一筆:“餘音嫋嫋,不絕如縷”。但老蘇再加一句:“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這象跳高跳到兩米欄杆上再來個三百六十度的空翻。而“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這句話通天極地,道是從變化的角度看,天地瞬息萬變,我們都微不足道,瞬息而亡;從不變的角度看,我們與萬物永恒存在。蘇老先生的物理生命,即他的後代是否傳承至今我們不得而知,但他的文字將永存於世。隻要中華民族存在,後人就得讀他作品,感受他的生命。他因其文字而永生。

中國通過文字完整表現個人生命狀態的第一人當數陶淵明。一千六百年前的他如今還在他的詩文中鮮蹦活跳。他想被重用,又煩當官;回家種地,又不是那塊料:晨興理荒蕪,戴月荷鋤歸,披星戴月辛勤耕耘還是草盛豆苗稀;地種不好,又為沒人請他做官而傷感得嚴重失眠,在床上翻來滾去終曉不能靜,破被子被他滾得脫線露絮更破了;家裏常搞得傾壺絕餘瀝、窺灶不見煙,逆來順受的啞巴妻子也難為無米之炊。餓極了陶先生就拖著腳硬著頭皮去借米。人家見他就待以酒食,見了酒他端起就喝,全忘了妻兒在家挨餓。他養了五個傻兒,十幾歲的兒子連單數都算不清,那該是他喝酒傷精之過。他一喝得迷迷瞪瞪就提筆胡塗亂抹,天上一句,地上一句,卻常為神來之筆。如今我們讀他的文字,見他那麽活跳、真實。一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就足以讓他揚名百代;“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裏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二十個字就足以讓他名垂千古;《桃花源記》更會讓他流芳百代。隻要中華民族後繼有人,人們就得讀他的詩文。他永生於他的詩文中。

每個經曆苦難,遭遇不幸,麵對無意義的生活而勉力寫作的都領會司馬遷於《報任安書》中所說的著述由衷:“雖累百世,垢彌甚耳!是以腸一日而九回,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每念斯恥,汗未嚐不發背沾衣也!”“所以隱忍苟活,幽於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采不表於後世也。”“仆誠以著此書,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則仆償前辱之責,雖萬被戮,豈有悔哉!”他寫作“史記”是為了雪恥,是欲以傳之千世之作來雪洗百世難彌之垢。那些文字是他嘔心吐血而留下的他強大生命的琥珀。讀此文我們可以感受到司馬遷的劇烈心跳,可看到司馬遷襯衣汗濕粘背上的一片灰黑。司馬遷因此文而永生,更因《史記》而成為聖賢,文采思想都將永傳於後。

通過寫作以求永生是中國先賢的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多少人為此獻生!明代進士柯維騏(1497年-1574)為潛心寫《宋史新編》,為防人欲擾心分神自宮了。於他,精神生命的永生比生兒育女重要。這是極端例子,但也足見中華先人把“立言”看得何其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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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中華先人這種把立言當做人生最高目標、把寫出流傳千古的文章當作活下去的精神支柱、把寫出最精良的作品藏之名山、傳於後世的類宗教精神才使得中華民族有如此繁富的文學經典和精神寶藏,使得中華民族能在紛繁的戰爭、饑荒、疾疫中頑強存活,生生不息。中華先賢通過察天地人事總結了應對各種環境下的生存之道並儲之於文。隻要我們拜讀先人經典就會獲得應對各種困境的錦囊妙計。而我們陷入困境往往是未讀通讀懂先人典籍,忽略先人指導而誤入歧途。百年前在西方強大的工業能力和物質財富、艦船利炮麵前,沒讀通中華經典的小學者們被嚇傻,曾想消滅漢字,徹底斬斷中華先人與後人的精神聯係,把中華先人留下的經典永遠埋葬,讓中華聖賢精神生命永遠終結。好在祖宗生命力強大,儲存其生命的文字沒能被廢除,中華後人能與古聖先賢精神相聯,永承其教。

信教的人常說得上帝保佑,中國人常說得先人保佑。其實中華先人一直通過他們存活於文字中的生命保護我們。中國每個家族都有家訓族規,裏頭儲存著家族先賢為子孫後代繁衍發達而立的精簡指導。幾乎所有家訓裏都有教後人“讀書”之語,即教後人去學習中華經典、去聆聽古聖先賢教導的話。四書五經可視為中華先賢為中華民族定下的“族訓”。正如族規家訓中教人必須讀書一樣,這個民族族訓中少不了“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的教人勤讀書的教導。

我常想為何西方小國因工業化而強大後能殖民全球,而中國獨處一寓,拉著老牛車前行卻沒被完全殖民;一戰、二戰、冷戰中國都最後站到勝利方。美國人常傲稱他們戰無不勝:一戰、二戰、冷戰都大獲全勝,所以在未來與中國的爭戰中他們也必獲全勝。但他們似乎無知於中國也是一戰、二戰、冷戰勝利方的事實。他們勝利是因其當時為工業革命的勝利方,而中國卻以工業革命的失敗方獲勝。而目前中國正迅速工業化,他們要麵對的將是在工業上從無到強的中國。一戰、二戰、冷戰中中國何等衰弱,但最後卻是勝利方;冷戰中中國搖身一變,幫美國擊敗蘇聯。中國改革開放後迅猛發展與冷戰後期站隊有關。中國過去百年積弱之下成為所有世界大戰的勝利方,一個原因是塊頭太大不宜成為失敗方,因為大國失敗就是人類的失敗。但印度塊頭也不小卻被殖民了,冷戰又偏向蘇聯;印度上世紀八十年代後被中國甩開與它偏向蘇聯不無關係。中國以病弱之身,成為一戰、二戰和冷戰的勝利方的根本原因是中國的執政者都讀過中國典籍,從先輩的教導中汲取了指導精神,從而做出了明智的應對決策,保護了民族在沉淪之時不至於徹底淪亡,為民族保留了重生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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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作品可儲存生命,而寫作本身就讓人獲得精神避難來對抗不堪承受的現實。大家在寫作中找安全,找寄托,求安慰,求永生;當然還有人去找交配對象:很多文學愛好者通過對文學的共同愛好找到配偶後就全身心掙錢養家、生兒育女去了。中國過去七十年社會急劇變化,一兩代中國人都把文學當宗教,用文學化解苦難,消滅悲痛,從文學中獲得生活勇氣。

謝勉給我講過一事。一湖北讀書人被打成右派,妻子跟他離婚了。他被下放勞改。他靠寫詩來讓自己超脫於被欺淩、被壓迫的生活。八十年代他解放了,他不去找續弦卻隻埋頭寫詩。他寫了大量的詩,把自己寫空了,直至他認為自己的生命已表達完畢,已全部儲存於詩中,他將永生於他的詩中,他的肉體再無存在必要了,於是他把他的全部詩歌打包寄給謝勉後跳橋自殺了。謝勉想找些詩幫他發表,但那時古體詩已被新潮詩掃地出門,而他的古體詩又寫得隱晦或說不明不白,竟然找不出一首可供發表,謝勉隻有痛心歎息。

我認識個縣級作家。她父親是黃埔軍校畢業,曾為緬甸遠征軍少校;解放前他不去台灣而隨軍起義,他那時是上校了。上校後被發配新疆勞改,家裏孩子也跟著遭瘟。一個病後用板車拖去醫院,醫院因她是反革命家屬而拒收,她就那麽著死了。這個作家初中畢業就下鄉。她跟男青年一樣挑臭大糞扛大石頭,力爭表現自己。她活下去的動力就是要成為作家,所以她把一切苦難都看作是磨練。她得空就寫。後來她在農村成家了還是不斷地寫。有回坐灶前寫,忘了做飯,把飯做糊了;餓得要死的丈夫回來見她在那兒胡寫亂寫,搞得自己連口飯都吃不上,怒火萬丈,揪住她就打,打得她鼻青臉腫,頭發都扯掉一大揪。而她最痛的是丈夫把她的本子燒了,還威脅說看到她寫一回就打她一回,非把她這個寫的毛病給打掉不可!她後來還是偷偷地寫。六十歲時她退休了,自費出了本文集,縣文聯給她搞了作品發布會。讀那些文字,我難過又欣慰:難過的是她的文字難說辭達,大概因她該讀書的時候沒讀好書,因為那時的長篇隻有《豔陽天》、《東方》之類,且極為稀有;欣慰的是她活過來了,還活得不錯,作品發布會上身著紅緞旗袍的她很富態,滿麵笑,洋溢著幸福。

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們象幹塘裏的魚被激流衝擊,都興奮得發暈,灰黃的世界突然五彩繽紛,而我們卻那麽寒酸,所以大家都成了詩人,大學校園裏的每片樹葉都會落到詩人頭上、肩上或腳上,因為沒有什麽比寫詩更能充分宣泄情感。那時大家都寫詩也因寫詩最易上手,尤其是寫朦朧詩。“吟上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寫新詩讀上三首就行。詩寫得語句不通、莫名其妙那才叫朦朧,讀不明白是你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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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說“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對道家來說,立功、立德、立言是糊塗人的事。有誌“立言”的人為什麽要努力留下文字以求永生? 文字哪會讓人永生? 哪有什麽永生?大家都隻該活在當下! 但許多有立言之誌的人大概都是為了證明自己活過。我有本回憶錄原名為《證明活著》,道是“活著並非事實,它有待於證明為事實”。誰知我們活著、活過?我們怎麽才算活著、活過?我們真活著、活過?我寫作也隻是想證明我活著、活過,否則我活著就不定是個事實,我的生命完全虛無。

把生命熔鑄於作品中,仿佛春蠶吐絲把自己嚴實包裹以求存生。但附帶作者生命信息密碼的文字要長生很難, 這需要作者有強大的生命力、才氣、努力和運氣。我常自問:我的文字百年後還有人看嗎?有一句我的話會穿透千年時間存活下去嗎?我不敢想。有人說人類百年後就沒了,若人類都沒了那也沒辦法,但我相信人類會長存下去。作為一中國人,我可用文字這種古老、簡省的儲存生命的方式來儲存我的生命。我大概還能活三十年。我有個小生意,一周花一兩天時間就有住有吃,我不願出賣全部生命以讓自己活得更好點,我不願唯營目前之務而遺千載之功。

但誰的文字能抵擋住腐鋼爛石的時間存活下去?文有其命,誰也不知自己的文字之命,唯有各盡其力。這有如清教徒要證明自己是上帝的選民而努力積財,但不知誰會得上帝垂青而被選,因為那是上帝的事。


2023年1月

於維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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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南瓜蘇 回複 悄悄話 寫的精彩精辟,句句至理。
油翁 回複 悄悄話 時間為金錢。我寧願每日看書,研磨人生,觀察世界,寫寫詩散、小說、回憶錄、報告文學、觀思等來紀錄我對世界所見、所思、所感。我發現創作時的人才是我的我,創作時我才覺得我活著,我非常享受辭找句組的過程。我成日活在我構築的良知裏,很開心, 有時候非常快樂。我所有企盼就是希望我寫的一兩句能塞入曆史的篇章。

沒有寫作,沒有書,沒有文字,生命就很空,就沒有方向和意義。有了它們,生命才活色生香,人生才無圓無溢,人才會有足夠的根腳來抵擋生活的飛砂揚塵。我很清楚,我也許無法在百年後有人視為聖賢,我願意低調些。我也沒有不朽的希望,我知道沒有不朽。我隻希望我讀過的好書、活過的好日子、追求過的全像生活能通過我寫出的文字流傳下去。我知道無論何時隻要有一句我的話活在一本書中,我就沒死。每次我讀古人文字的時候他/她就活在我裏麵,當我把書放下他/她就死了。沒人在一百年後讀我一句文字我就完全死了,真的死了。我已經把可能活下去的種子撒了出去,那種子雖然微不足道,但會見縫插針。事在人為,我不管他們找不找得出我的話,我知道書寫就是種植不枯之草,那就足夠了。我深感幸運能如中國的很多人用文學擁抱生命,用寫作努力活下去,讓我的生命存實裏尋找這個不可思議的世界。我已獲寶,我應倍加珍惜,努力活著。
Mary888 回複 悄悄話 提到永生最多、保證得永生的信仰不是耶穌信仰嗎?為什麽不試一試?永生在文字中沒有意義,那些榮譽對於一個消亡的存在來說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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