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初夏, 在辛辛苦苦念了五年博士之後, 池洋終於在紐約城市大學畢業了!
從遞交論文那天開始, 池洋長舒了一口氣, 卻也開始為前途發愁. 物理博士的就業選擇笵圍很窄, 之後的去向, 去哪裏, 幹什麽, 他都麵臨艱難選擇: 留在紐約碰運氣? 去加州找工作? 到美國其他學校申請當副教授? 接著做博士後研究? 回國在原大學當副教授, 或者去邊遠大學當正教授?
他的girl friend小新特意請了一周假, 飛到紐約, 參加他的畢業典禮. 她很興奮, 一直粘著他, 同出進, 笑容滿麵. 池洋則沒有意料中激動, 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以為他為找工發愁, 不以為意.
“我現在的工作還不錯, 福利也挺好的. 你快搬來加州吧, 我們先登記結婚, 你就可以有醫保啦, 慢慢找工吧, 我養你沒問題!” 她充滿渴望地說, 覺得這麽些年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
池洋說:”我可不想吃軟飯......”
小新笑道:”我就養你幾年怎樣啦, 人家李安老婆還養老公六年呢.”
池洋道: “打住打住, 我還不是你老公哇, 我媽還沒見過你呢, 你爸也沒見過我, 要是互相看不對眼打起來呢? 另外咱們八字合不合也不知道....”
小新來氣了:” 池洋你這麽說什麽意思? 想甩我?! 我早就在我父母麵前把你誇到天上去了, 他們也不在乎你長得人模鬼樣的, 隨時可以買機票來看我們結婚! 我可是等了你好幾年了, 守身如玉我容易嘛? 你是不是看上什麽新人啦? 你也太快見異思遷了吧? 是誰這麽卑鄙啊? 我要跟她沒完....”
池洋苦笑, 張嘴剛要申辨, 可巧的是小嘉從學校回家, 不知道屋裏有客人, 在街口看到池洋的車, 知道他在家, 進門就習慣性地歡快喊道: “我回來啦, 今晚做什麽好吃的呀?”
小新回頭, 看到門口進來一個長相清純, 長腿細腰的年輕女孩, 進門時臉上帶笑, 聲音甜美.
敏感的小新一下就猜到了, 臉拉了下來. 滿麵怒火. “池洋你給那女的做飯？！”
小嘉楞住, 看到一個不認得的女的滿臉生氣的樣子, 旁邊一臉緊張的池洋，心裏有數了。 趕緊說：“啊？ 不是不是， 我隻是住這兒。不打擾！” 轉身回到自己房間. 關上門，喘口氣， 心想這女的好凶！
池洋心想：壞了壞了, 搞不好小新會當場發作. 於是趕緊拉她出門. “我餓了, 我們出去吃飯吧.”
小新冷著臉, 跟著他出門. 上了車, 她開始發問, 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
池洋指天發誓, 說他和小嘉隻是室友, 偶爾在家一起吃個飯, 什麽事都沒發生. 他甚至從未牽過她的手! (其實, 他有點慚愧地想, 那天在釣魚船上, 他還真摸過她冰涼的小手!)
小新冷笑道: “沒摸到不等於你不想! 還以為你老實呢, 沒想到這麽快就見異思遷. 那小女孩多嫩啊, 是人家不理你吧. 活該！”
池洋忍著氣, 心想我又沒做錯什麽, 她怎麽就這麽不依不饒, 醋意大發呢. 想到以後還要跟這個女人結婚, 對著她一輩子, 突然地感到人生很無趣, 隻悶悶地開車， 不說話.
飯後回家, 見小嘉躲在房裏沒出來, 小新無從發作, 便在池洋房裏故意弄得很大聲: 大聲說話, 東碰碰西碰碰, 還在床上纏著池洋, 故意”啊, 啊, 啊”地發出做愛的聲音.
房子很小, 隔音很差. 小嘉尷尬, 心想這倆怎麽這樣不知廉恥? 實在很難受， 最後決定豁出去了, 到學校24小時圖書館過夜！
出了門才知道後悔, 深夜的地鐵站裏什麽人都有, 她害怕。 這邊黑人多, 的士很少. 小嘉壯著膽, 往巴士站走. 最後一班巴士十點半, 應該趕得上.
巴士站裏沒人，隻有一盞日光燈亮著，四周籠罩著黑暗，舊式柏文裏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窗口，倒是遠遠地透著溫暖的光，看得見，夠不著。
小嘉一個人躲在街邊車站的角落裏，害怕，疲乏，對自己大大生氣：明明是我有份交的房租啊，憑什麽離家出走的是我？ 應該是那個凶女人才是！不禁又可憐起池洋，他好象很怕她，沒用的男生！想到親切溫厚的他，幾乎每晚放在飯桌上的熱菜熱飯，心中生出一絲悲哀，在夜色裏漸漸放大，被拋棄的感覺，強烈得讓她隻想大哭一場。
巴士久久沒來。眼前卻出現了池洋的紅色破本田。他跳下車，二話不說拉著她往車上塞，接著是吼：“一個人這麽晚跑出來不害怕嗎？” 把她塞到前座，開車往學校方向奔去。小嘉忍不住，捂著臉，淚水長流。
池洋停下車，轉身把小嘉拉入懷裏，緊緊擁著。小嘉感到他的溫熱的淚，滴到她的臉龐，發梢。
然後，他捧起她的臉，第一次深深吻她，堅定，溫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