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隨波 (十二) 跌落在樓道的笑聲

池洋給父母打電話時，開始有意無意地問如何做萊。

遠在北京的老媽樂了：「兒子啊，不能胡亂做啊，先要知道她愛吃些什麽呀。」

兒子臉紅了：「不說啦，您老多多保重吧!」

小嘉對這一切混然不知，每天努力學習。最高興的是池洋在家時，他會做香噴噴的飯菜一起吃，他不在時，她隻好吃麵條和牛餐肉，在上麵加幾條青菜。

這晚，池洋問她最愛吃什麽菜。小嘉想也不想地答：「南方人，當然最愛吃魚和老火靚湯啦。」

「周末想不想一起出海釣魚?回來做新鮮魚湯喝?」

小嘉眼睛一亮：「這麽開心?好啊好啊!」

周末，池洋開著他的破車，帶小嘉一早上船去Deep Sea Fishing。船不大，浪卻很大，小嘉感到很不舒服，隻想吐，強忍著。

池洋看她麵色蒼白，又摸了下她的手，冰涼。秋天的海風竟也有些寒意。池洋把他自己的大衣除下，披到她身上，柔聲說：「你到艙裏歇一會，我釣條大魚給你！」

池洋自己也覺著冷，船舷上站滿了穿著厚衣，興高彩烈地等魚上鉤的大人小孩。他到船內小賣部，買了一小瓶烈酒，心想我出國後還從沒喝過白酒呢，竟趕上今天了。一仰頭把酒全喝了，回到船舷，守著兩支魚鉤，竟也不覺得太冷。不一會，旁邊的小孩大叫：「fish! fish!」他趕緊起鉤，嗬嗬，釣上來一條十幾鎊重的大藍魚!

小嘉見到真能釣上魚，大為興奮，也不顧得不舒服了，跑出來一定要自己釣一條，守在寒風裏，終於在快要返程時釣上來一條不知名的小魚。

興奮啊! 兩個人幾乎是唱著歌回家的。在上四樓前池洋對小嘉說：「誰上得慢誰要刮魚鱗!」

「好!」小嘉話沒說完就往上衝，留下一串笑聲在樓道裏，池洋急喊：「還沒喊一二三呢!」一步三級地追上去，兩人在窄窄的樓道裏你推我攘，笑作一團，連窗口都有老黑探頭看熱鬧，看高興了忍不住喊：“pick her up and run!"。池洋聞言作勢要抱，小嘉當然不讓，急步上樓，笑聲更響了。

兩人氣喘籲籲地回到家，都覺得這樣不管不顧地瘋樂一回，特別痛快。兩條鮮魚，小的煮湯，大的清蒸，兩人美美地享受了一頓美餐。

那晚以後，池洋一向波浪不興的感情世界，竟然刮起了中風。

他勉強談過兩次戀愛，都是不主動不消極人不離我不棄的室溫自來水態度。第一次是在大學，她是同班同學，喜歡他的酷他的帥，還有他笑傲全級的專業成績，不在乎倒追到底。於是在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的狀況下，他有了個女友，附加隨從，傭人，飯堂伴侶，圖書館同桌。這種狀況維持到畢業，他直升讀研，她回老家，校園戀也自然結束。她很快就和別人結婚，他赴美念博士，從此再也沒有瓜葛。

在紐約城市大學，類似的事情竟然再次發生，同係的一個留學女生因為頗頗問池洋功課，不知是看上了他的憨厚老實內在呢還是高大帥氣外在，反正又是一次倒追上門。這在男多女少的留學生小圈子並不多見，池洋心裏當然也小小得意，當然順勢接受了這名新女友。小新受不了讀博的辛苦和無望，找到一份在矽穀的數據庫工作，就動身去了西岸。臨走前她對池洋千叮萬囑，要潔身自好，好好念完這最後一年的博士，畢業後去加州找她，找不找得到工作都不要緊。

老實說，池洋對此很感動。他念的是物理，明顯是一個做研究或是拚教授的遙遠未來，而且這個未來還沒有錢景。男人在世，養家糊口是傳統的第一要務，她竟也不在乎。他因此認定她很愛他，並不在意他能掙幾個錢。於是他專心讀博，心如止水，不止一次在心裏對自己說：就為了這句話，她就值得我珍惜。

可是，小嘉的突然出現，亂了一片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