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暑假, 我們三人終於決定要去舅父的農莊 . 朱古力找到陳維 , 說要騎那麽遠的路 , 女孩子們需要保護的 . 結果他也答應去 , 還拉上兩個高高大大的高中同學 . 我們一行六人 , 興衝衝地出發 , 騎了三個小時的車 , 來到一個叫桂山的地方 .
農莊很大 , 有果林 , 魚塘 , 甘蔗園 . 舅父見我們來了很高興 , 捧來一大堆吃的 , 又找來兩個工人帶我們四處逛 . 於是 , 我們摘果子 , 爬樹 , 砍蔗 , 捉魚 , 又跳又叫 , 開心得不得了 . 晚上 , 舅父拉起了兩間大帳篷 , 男生一間 , 女生一間 . 中間生起了火 , 我們燒雞翅 , 魚片 , 還有香噴噴的栗子 . 吃飽喝足後 , 朱古力建議男女對歌 , 一次一句 , 最先的一個字要對上一句的最後一個字 . 她自己先來 :
“ 月光光 , 照地堂 , 蝦仔你快滴上落床 ”
“ 滄海一聲笑 , 滔滔兩岸潮 ”, 陳維接 .
“ 潮來潮去煙雨茫 ”, 我接 .
“ 茫茫路 , 多麽遠 …” 名叫阿旭的男生唱
“ 遠方的姑娘請你留下來 ”, 陳皮也想到一句 .
“ 來 ……” 下一個接不下去了 .
“ 來枕頭大戰啦 …….” 他飛起一隻枕頭到我們這邊 . 對歌結束 , 變成一場笑得氣喘依裏嘩啦的枕頭混戰 .
夜深了 , 我們看著星星 , 誰也不想睡 . 男生們決定給我們講鬼故事 . 輪著講 . 陳皮把自己躲到睡袋裏 , 拉鏈拉到盡頭 . 朱古力抓緊我的手臂 , 很疼 . 我故作鎮靜 , 咬著下唇 , 抓著雙膝 . 終於陳皮沒忍住 , 在睡袋裏跟她哥大喊 :” 不要再講啦 !!” 我趁機站了起來 : “ 好啦我們也要睡啦 ”.
第二天 , 我腰酸背痛 , 從帳篷裏爬了出來 . 看到昨天發起枕頭大戰的那個男孩 , 他叫阿曾 . 他在做風箏 . 他很手巧 , 用舊報紙 , 竹篾 , 撿來的一團線 , 三幾下就做成了一隻紙蜻蜓 . 看到我 , 他要我幫忙 , 把一條長長的報紙用香口膠貼上去 , 是蜻蜓的尾巴 .
我們很快就弄好了 . 清風來臨的時候 , 阿曾的風箏飛起來了 .
阿曾扯著很短的線，飛跑。我跟在他後麵，叫著笑著。其他人都出來了，看著風箏很快就要沉湖，陳維衝上去接力。可是風箏線到了他手上，真的就沉湖了。
女生們暴笑，男生們尷尬了數分鍾，又起頭唱起歌來。在歌聲裏我們收拾好背囊，整理好帳篷，在歌聲裏我們走下山。
多少年後 , 我跟長居紐約 , 已經是年輕建築師的阿曾說 : “ 其實 ,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 . 在鄉下 , 都沒有材料 , 你卻能做出來一隻那麽靚 , 飛得那麽高的風箏 .”
阿曾笑了 , 帶一點得意 , 幾分落寞 .
那一天 , 太陽很好 . 我們坐在中央公園的弧形長凳上 , 小路上有白色的馬車叮鈴鈴地經過 . 樹影斑瀾 , 秋色正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