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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風箏(一)

(2011-10-01 08:34:33) 下一個

        小城裏 , 有一條窄街 , 街心一片綠蔭 , 那是一棵大得無法形容的老榕樹,老樹盤根錯節,長須成林. 炎炎夏夜 , 外婆喜歡領著我和妹妹 , 端了小凳 , 坐在樹下搖扇納涼 . 小孩子們繞著老榕樹跑啊跑, 玩抓迷藏, 玩捉壞蛋 . 樹下有老人 , 拉著二胡 , 用暗啞的老調唱著粵曲 :” 一葉輕舟去 , 人隔萬重山 . 鳥南飛 , 鳥南返 , 鳥兒比翼何日再歸還 ” ......

        我們住的小屋 , 窗前是一方葵林 , 蚊蟲很多 . 每晚睡覺前 , 婆婆用大葵扇趕蚊 , 放下蚊帳 , 點上蚊香 , 再用葵扇拍我們入睡 .

        更遠處,是波光閃閃的榕江河,我不大確定這條河是否匯入珠江,盡管在我的印象裏,珠江三角洲裏大大小小的每一條河流,都與珠江脈脈相通。

        我從小玩到大的兩個好朋友,一個叫朱古力,一個叫陳皮梅,我那時的外號叫方糖。這些外號都是班裏的男生起的, 顧名思意都與食物有關 . 我們一起上課下課,分飲一瓶難得的冰鎮汽水,躲在同一張棉被裏一邊嗬笑一邊花癡那個英俊的數學老師 ……

        陳皮的家是那種古老大屋 , 又高又陡 , 木質的 , 連地板樓梯都用紅木 , 和我家的簡陋水泥屋相比 , 有一種高高的神秘感 . 她家還有庭園 , 種有紅棉樹 , 雞蛋花 , 又有兩株很高的白蘭花樹 . 春雨浙瀝下個不停時 , 我跑到她家的窗沿 , 伸長手去摘白蘭花 , 夠不著的時候 , 她的哥哥陳維用一枝長竹去撂 , 之後把花都放到我的筆盒裏 . 陰天裏的白蘭花是合著的 , 到第二天去上學 , 花都開了 , 濃鬱的香氣從我的筆盒直往外冒 . 陳皮看著我笑 , 朱古力一邊把花別上衣扣 , 一邊嘟囔 : “ 肯定是陳維幫你摘的 , 他對你最好了 . 上次我去 , 他理都沒理我 , 我辛辛苦苦才摘下來幾朵 .”

        陳維對我好 , 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 不過當我們三個在一起的時候 , 我卻明顯感到男孩子們的眼光 . 陳皮高挑漂亮 , 是我們的班花 , 朱古力小巧甜蜜 , 討人喜歡 .

        小城的閉塞在靜靜地改變 . 來自港澳的泊來品越來越多 , 海外來客時有所見 . 同學們炫耀他們的洋親戚 , 拿來各式新奇的玩藝 . 朱古力對此很羨慕 , 常說家裏有個華僑多威風啊 . 陳皮則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 她父親一家都在海外 , 那間古老大屋就是他們留下的 , 但失去聯係多年了 , 不知在美國還是澳洲 . 我慫恿朱古力 , 你不是喜歡陳維嗎 ? 嫁給他好了 , 馬上就有一大堆華僑親戚排排隊了 . 話音未落 , 她倆一起作勢打我 : “ 死方糖 , 亂點鴛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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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ezebrook 回複 悄悄話 回複米魚的評論:

古董啊!我奶奶家的老屋上雕龍畫鳳的,天井裏的花台上那幾隻比我老爸年紀還大的種滿水仙花的花盆上都雕著些魚蟲花鳥,那些水仙花都快成半仙了(半世紀水仙的昵稱),那算不算古董?要算的話,下次回國去找他們平分。

說起古董,有個朋友很有銀,家裏名畫掛滿庭。連餐廳的櫥櫃旁都站滿了瓶瓶罐罐(裏麵塞不下,隻好站外頭),每次去她們家,我都緊張得不知所以,深怕我那冒失的兒子一腳過去,我們家就得啃一年的窩窩頭了。還是清貧點好哈,像我們家,孩子們都在家裏溜旱冰,朋友看到心疼地說:可惜了這硬木地板。我說不就是些material麽,大不了等他們哪天不耐煩溜了,請人來鏟掉一層不就行了麽, 有嘛了不起。
米魚 回複 悄悄話 風兒有來搗亂了? 跟你說哈, 這是我童年的家, 有古董的哈. 你偷吃幾塊糖果摘幾朵花兒就算了, 損壞文物要打PP,還要關黑屋的哈...
breezebrook 回複 悄悄話 忘了配樂了。

http://www.youtube.com/watch?v=CXq-_-yB6ho
breezebrook 回複 悄悄話 原來是方糖啊!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當年我哥哥那麽高大英俊,你居然沒嫁給他,白給你摘那麽多的玉蘭花了。

。。。。。。

想念老榕樹。

知道我第一次見到方糖是什麽時候麽? 那時我家還住在那個有棵棗子樹的四合院裏(是解放前當地一大地主家的,後被沒收成了單位住房)。 那時家家戶戶窗台外都被大人用長長的木板,鐵絲吊起一個從窗口憑空伸出去的陽台,台麵上放滿了種著各種各樣花卉的花盆,(我們那裏的人再窮也沒窮到連花都養不起的。)有一天放學回家,看到院子裏的大人們在麵對著一個包得結結實實的包裹召開緊急會議, 後來他們達成協議:打開看看!我的媽媽喲, 裏麵竟然塞滿了用花花綠綠的糖紙包著的奶糖,肉鬆,咖啡,當然,還有方糖。最最最重要的是還有一份反共傳單- 原來是台灣當局空投到我們的大後院來的,勸我們策反。那時文化大革命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大家都左到牆角邊了,他居然來策反,來得真不是時候啊。不過我確實為那包糖衣炮彈擔了半輩子的心, 這不,直到今天才敢說出來,你別去告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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