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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站情緣 (1)

(2011-09-15 06:39:05) 下一個

        車窗外, 是一處清幽的小樹林, 清新的綠, 剛解凍的小溪, 晨曦在新葉間落下點點的光影.列車一晃而過,林邊就是站台,搭車上班的人們魚貫而入,覓座,讀報,或靜靜地使用手提電腦.沒有喧嘩,一切都按步就班,如同日出日落.

        蘇茜握著手上的星巴克中型咖啡,流連著那片清雅的小樹林.五年了,坐著同一趟通勤列車,在同一個班次出發,同一個時刻到達同一個終點,四季寒暑,日複一日.好象連腳步,都邁著和昨天一模一樣的步子. 或者稍有不同的,就是手上的這杯咖啡了.幾年來,她嚐遍了小城裏各式各樣的咖啡館,開始是星巴克,鄧勤,後來是綠山,西雅圖,再後是紐英倫,哥倫比亞,法式的,意式的,蘇格蘭式的... 那仿佛,是她昔日浪漫情懷的唯一餘韻.

        她的工作是會計,本份謹慎是最基本的要求.這本不是她喜歡的專業,與她天馬行空的個性相距甚遠.但這裏是美國,生存第一,隻好放棄了做文學家的美夢,成了人情冷漠的大機構裏一個天天對帳入帳的會計. 她的先生是電腦程序員,如同千千萬萬的中國留學生一樣,每天都在辛苦地編程,晚上回到家,吃過飯,又一頭栽回電腦上,看網上新聞,看最新的科技動態,看別人的創業故事,和認識的或不認識的人聊天,總要鬧騰到深夜.她要起早上班,早就進入夢鄉了. 連周末也是一式一樣的采購路線,買了洋貨,再買中貨,之後在唐人街的餐館裏坐下吃午餐, 點來點去也就是那幾樣菜.她是個戲迷,他卻不是.於是她看韓片,流了一次又一次的眼淚;他卻上網瀏覽,自得其樂. 平淡的日子,單調的日子,一式一樣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風花雪月隻是在戲裏才有,平淡似水,才是真實的日子.

        可是,每每到了春回的日子,當車外的小樹林開始綻出綠芽,當微風暗暗吹動第一朵鮮花的影子時,總會觸及她心中沉寂卻從未消失的一角,那裏充滿了詩意的美,人間的溫暖,愛情的甜蜜,朋友的溫情,等等屬於文科女生特有的美好情懷. 她卻無處可傾吐,先生沉迷電腦世界日久,早被磨練得異常成熟現實,跟他說,隻會換來一聲"幼稚".朋友?應該說是熟人吧. 都住得那麽遠,那麽分散,又為著房子車子孩子忙忙碌碌,誰也不見得有時間心情來跟她傷春悲秋,討論藝術人生.聚會倒也有,互相吹捧攀比的情形居多,難得深談.唯一的好友又遠在美國西岸,三個小時的時差,早已使這份友誼接不上趟,當不了及時雨.

       上班的 8 個小時, 都是坐在四麵圍著的高高的CUBICLE裏單獨工作. 老板在布置任務或出事的時候才來找你, 同事間也是一般的點頭招呼, 除了夏季的聚餐, 歲末的聖誕晚會, 實在是沒有什麽交集. 美國人的世界, 除非你天天吃漢堡周末看棒球晚上看REALITY SHOW, 其實是頗難找到共同話題的.蘇茜有時很苦惱,為什麽不能象別人一樣實實在在地活著,有一份薪水一個老公一棟郊外帶花園的房子便心滿意足,卻總是為著心裏一點虛無飄渺的感覺而情緒不佳.孤獨和隔閡,時時縈繞於心.

        蘇茜握著那杯早已變冷的咖啡,亂七八糟想了一通後,再次把眼光調向窗外.眼前應該很快出現一排整齊的屋舍,那是進城前的最後一站.之後,摩天大樓重疊出現,在樹木都消失的地方,那就是終點站.

      早春三月,還是乍暖還寒時分,蘇茜圍了一方圍巾,素花底,暗條紋,是她最喜歡的. 她注意到前方站著一名黑發男子,脖子上,居然係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圍巾. 圍巾是幾年前在香港買的,手織品,在美國沒見過.她再打量了那人一眼,斯文俊朗,很像是個中國人.此時,他正注視著窗外,一副思考的樣子. 很快,列車停站.他倆一個向左,一個轉右,沒入匆匆的上班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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