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種情感 (十三)

兒童留醫部在17樓, 離河邊不遠，隔窗遠眺, 風景清幽，可是這對夏如的心情無甚幫助。每天早餐後，如果凱凱的身體狀況允許，她都會帶他到遊戲室，玩玩積木，翻翻書，她則愁眉苦臉地坐在一邊看河景。

這一天，遊戲室來了一個麵色蒼白又剃光了頭發的小男孩，四，五歲的樣子，手臂插著一堆的管子，很開心地推玩著小車。他的媽媽和他一起玩，神情愉悅。

夏如忍不住問：“他很快要出院了？他得的什麽病啊？”

那母親小心地扶著儀器架，微笑著回道：“他得的是兒童白血病。我們幾個月就要來這裏一次，做化療。”

天啊！夏如驚得張開了嘴巴----孩子都得了這種病了，這母親還能這麽安然？

那母親好象知道夏如的心思，補充道：“醫生說這種兒童血液病90%都能治愈的，我們很樂觀。他呢？” 她望著凱凱。

“現在隻知道是嚴重哮喘。”

“那沒事。”她安慰道：“等長大了強壯了就會好多了。”

夏如苦笑。她多想能象那母親一樣堅強樂觀。可“長大”兩個字，對她來說，太苦，太累，太遙遠。

那母親同情地看著她，突然說：“我曾看過一篇好文章。。。我去找找看。”

兩天後，那母親領著化療後仍然臉色蒼白的小男孩出院了。臨走前她給了夏如一個大大的擁抱：“會好起來的。。。他們都會好起來的。”

當晚，夏如看到了她打印好的那篇短文 《歡迎到荷蘭》。

“你買好了機票，訂好了行程，你帶著遊覽圖，滿心期待著抵達大家都讚譽的目的地：意大利名城！”
“可是飛機降落後，你卻發現你到了荷蘭。你去不了意大利了。。。”
“你必須重新購買路線圖，學習全新的語言，見到從未見過的人群。這是一個不同的地方，慢節奏，不比意大利的時尚。。。慢慢你會發現，荷蘭有風車，有鬱金香，甚至有倫布朗特（名畫家）。。。”
“但是每一個你認識的人都在往返意大利。。。她們全在炫耀那是一個多麽精采的地方。在你剩下的生命裏你會跟自己說：是的，那正是我一生都想去的地方。。。夢想失卻的痛苦終生難忘。”
“但是，如果你動用你的餘生來痛悼這個失卻，你可能永遠無法放開去享受這個非常，非常獨特的地方：荷蘭。”

夏如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完，淚流滿麵。第一次她不為自己的難過而哭泣，而是為了世間的理解和寬容。

在那張紙的背後，是那位母親留下的文字：“親愛的如：我理解，因為我曾如此。。。不要失望，好好地發現“荷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