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浪漫的革命婚禮
1942 年 2 月 28 日,中央黨校進行了改組,校長由毛澤東兼任,彭真任副校長,負責領導黨校的整風學習。在整風運動中實行“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方針,主要是解決黨內矛盾。當時全黨有 80 萬黨員,其中 90% 是抗日戰爭以來的新黨員,大多數是農民、小資產階級出身,經過整風要自覺脫離原有的立場,改造世界觀,增強黨性。樹立理論聯係實際,密切聯係群眾,批評與自我批評的優良作風。形成完整的毛澤東建黨思想,完成建立無產階級政黨的艱巨任務。 4 月,西北黨校停止了原來的課程學習,學員參加了從 1942 年 4 月至 8 月為第一階段的整風學習,主要學習 22 個整風文件,加深對整風意義的認識。在抗日戰爭進入極端困難的環境下,大部分幹部集中到黨校進行整風學習,當時延安的物質條件十分困難。黨校將整風學習與生產勞動相結合,學員同時還參加了開荒種地,建造校舍、燒炭打柴,紡線織布、割麥除草、製作被服等自給勞動。
8 月,隴東分區近一年的邊區政府征糧工作結束了,做完總結後,學員們行軍返回延安,準備參加黨校第二階段的整風學習。秀堂和修青隨著隊伍走在陝北的黃土道上,看見一路上的山坡成片成片的黃色野菊花隨風搖弋,就像輕柔漂浮的綢緞子,黃土高原的滿山二窪都盛開著烈火般紅豔的野百合花,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絢麗奪目。剛走進延安就聽見山峁間傳來一陣一陣高亢嘹亮的陝北民歌:“山丹丹的那個開花喲紅豔豔 ---------- 。”學員們不覺精神一振,站在延安寶塔山下也興奮地隨著歌聲喊唱著:“ ------- 咱們革命的隊伍到陝北。山丹丹的那個開花喲 -------- 。”
野菊花 山丹丹花
大家在中央組織部的招待所安頓下來,稍作休整,等待新的學習安排。秀堂和修青商量了一下,決定利用這個月的時間準備婚姻大事,參加整風學習後就不可能有時間張羅自己的私事了。他們一起去了楊家嶺的中央組織部報道,吉玉山同誌聽說他倆要結婚,就樂嗬嗬地祝賀了他們。組織部決定秀堂還是回到西北黨校學習,從 1942 年 9 月至 1943 年 10 月,是黨風學習的階段,並決定修青繼續留在安塞縣邊區政府工作,讓他積累更多基層工作的實際經驗。臨走前,吉玉山同誌還告訴了秀堂一個好消息,他說上海勞動婦女戰地服務團的 3 個女同誌在年初已經安全到達了延安:胡瑞英分配在西北黨校;陳蘭湘已改名陳凱,分配在延安大學;尹卜駒已改名尹峰,因身體太虛弱,在 學生療養院療養。聽到這個期待已久的消息,秀堂激動得淚水奪眶而出,日夜期盼,終於盼到了姐妹們的到來,一年多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秀堂和修青為了抓緊時間辦事,他們各自分頭活動。秀堂回到了 在延安小砭溝的西北黨校報到,向校領導遞交了申請結婚的報告,沒過多久,領導就批複同意了。秀堂向管人事的同誌詢問了胡瑞英的住處,並獲得同意與她同住一個窯洞裏。當胡瑞英見到秀堂背著行李突然出現在窯洞門前,驚喜交集,兩人手拉著手笑著,跳著,淚水不爭氣的流著,恨不得把所有的話都傾倒出來。她們慶幸曾是服務團的戰友,又是地下黨支部的黨員;現在是黨校的同學,又是窯洞的室友;這種戰友情緣是多麽珍貴啊。聽了胡瑞英的敘述,秀堂才得知她和陳凱是今年 1 月才來到了延安。從 1940 年 11 月開始,她們從桂林出發,經重慶、太行山到延安,經曆了一年多的長途跋涉,曆盡千辛萬苦。 她們決定馬上到延安大學找陳凱,說走就走,秀堂急切地想見到服務團的姐妹。
延安大學是在1941年8月28日由陝北公學、中國女子大學、澤東青年幹部學校合並而成,校址在王家坪北麵山坡上。延安大學地處在楊家嶺至王家坪道路的中間,前麵有延河,河邊經常有學員在那裏洗漱取水。這裏還有一片桃花林,春季時分,樹上開滿了紅裏透粉的桃花,樹下有幾張石凳石桌,學員平時在這裏下棋打牌,周末在這裏跳舞。路過的人們都喜歡停留在此歇腳,這是好朋友相約聚會的好地方。秀堂和胡瑞英來到了陳凱住的窯洞裏,三人相聚時的親熱勁兒就別提有多好了。陳凱的室友林衍是個愛說話的姑娘,當她看見她們像親姐妹般不停地嘮著家常,心裏別提多羨慕了,也湊近來答答腔,她說這窯洞的床是木板做的,冬天很冷又沒有褥子,幸好陳凱大姐有經驗,帶著她上山割馬蘭草還編成了厚厚的褥子。校務隻發一床被子,兩人就同蓋這床棉被相依取暖過冬,學校的生活條件真是太艱苦了。秀堂她們聽了很不以為然,笑著對她說:“這算什麽苦,有蓋遮頭,有床睡覺,有被取暖,還有3頓小米飯,這樣安定的生活比起在服務團每天過著提心吊膽,風餐露宿的日子強多了。”林衍聽了她們描述在服務團長達三年的抗戰經曆後,心裏不由得肅然起敬,這些大姐姐真是不同凡響,似乎不知苦為何物,仍然那麽樂觀瀟灑。秀堂聽說了尹峰從桂林出發到延安足足走了一年半有多,半路上得了傷寒,差一點就去馬克思那裏報到了,她卻以帶病之身用頑強的鋼鐵意誌堅持走到了延安。秀堂巴不得早日見到她,於是三人約好了星期天去 學生療養院 看望小妹妹尹峰。
星期天,大家相約來到了學生療養院,尹峰住在整潔明亮的窯洞裏,在醫護人員的護理下,身體恢複得很快,看來延安的小米把她養得臉色紅潤,白白胖胖了。秀堂她們感到很欣慰。尹峰說,她能從死亡線上撿回條命,真是個奇跡。當時在病得迷迷糊糊時,隻是記得自己一定要去延安,就是憑著這個信念竟然救回了自己脆弱的生命。她們幾個作為在國統區的地下共產黨員,對延安的體驗與別人不同,不僅有安全感,還有黨和同誌們的關心,雖然吃的是粗糧,穿的是粗布,睡的是窯洞,她們已經很滿足了。這些物質和精神的富足讓她們心存感激。大家說著說著,秀堂突然沉默了,她不知道怎麽開口告訴姐妹們自己的婚姻決定,她鼓起勇氣說:“有一件事情我對不起大家!”大家有點摸不著頭腦,愣愣地看著她,秀堂說:“我們曾經向何香凝先生承諾過,抗戰期間,不談戀愛。可是-----。”大家很快就悟過來了,就對她起哄地說:“你是不是違約了?那個人是誰呀?”姑娘們睜大著眼睛好奇的追問,她們太了解秀堂了,是誰能打動她的心呢?陳凱一個勁地盤問道:“是不是有騎大馬的高幹看上你了,組織上要撮合你們在一起的吧?”秀堂搖了搖頭,靦腆地從衣兜裏取出一張小照片,尹峰俏皮的一把將照片搶了過去,她快步走到門口光線亮的地方仔細端詳,然後把照片高高舉起,高興地跳著說:“你們都猜錯了,秀堂姐原來是喜歡這樣的-----。”陳凱和胡瑞英都忍不住走上前搶著先睹為快,她們邊看邊樂,嘻嘻哈哈,打打鬧鬧,鬧得秀堂的臉變得紅彤彤。胡瑞英一本正經地評論說:“小夥子很英俊精神,看起來好像很年輕呀,是嗎?”她盯著秀堂問,隻見秀堂慢慢伸出三根手指,細聲地說:“我比他還大3歲。”當她們從秀堂的口中得知修青還是個華僑時,就更沉不住氣了,大家關切地圍攏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表達自己的看法,有的說男的年紀比女方小,怎麽靠得住,以後肯定會變心;有的說還是找個騎馬的,這樣與秀堂姐的資曆比較般配;陳凱反駁地說:“我看到大多數騎馬的幹部是農民出身,聽傳聞,城裏的姑娘對農村幹部說月亮有多美啊,他就說月亮像個大餅嘛,根本沒法談戀愛。雙方要是沒有共同語言,結婚後怎麽溝通呀。”說了大半天,秀堂還是固執己見,小聲地說:“我相信他,我們已經決定在9月份結婚了。”看來說也是白說,姑娘們很快就調整了心態,決定要為自己的大姐秀堂準備一個像樣的革命婚禮。陳凱拍著胸脯說:“那好吧,婚禮就選在延安大學的體育招待所,我最近剛好被派到那裏工作,這段時間沒有什麽比賽活動,安排一間窯洞做新房沒問題,籌備婚禮由我負責,時間定下來就可以了。”大家討論的氣氛很熱烈,就像要為自己的親姐姐辦出嫁似地,還七嘴八舌地出了不少好主意.
安塞是陝甘寧邊區的一部分,抗日戰爭時期,有 20 多個中央直屬機關設在安塞,是黨中央重要的後方基地。 1938 年 11 月中共西北局常校同中共陝甘寧邊區委員會由延安遷駐安塞徐家溝,這裏有中共西北局黨校的舊址。黃土地上生產高粱、玉米、小米、蕎麥、豆子等雜糧。還是民間藝術安塞腰鼓、剪紙、民歌、農民畫之鄉。 那天,修青和秀堂一起去了離延安40公裏外的安塞縣,到了修青工作的邊區政府民政科。修青正式向領導引見了自己的愛人同誌,既然雙方的領導都同意了,他們就算正式登記結婚了。修青的好朋友楊光還搶著請客,為他們祝賀這個大好日子。他們一起去了市集,在一個街攤上吃了一頓“三不粘”,是用雞蛋、油糖混炒而不粘鍋,又香甜,又滑溜,又好吃的油蛋餅,當時肚子裏油水少,吃起來感到美滋滋的。這時,從大路上的兩頭各走來了10多人的腰鼓隊,他們都是 頭紮白羊肚手巾、身穿黑襖褲、腰紮紅布帶的精壯漢子。 兩隊在途中相遇互不讓道,非要競技賽藝來爭個高低。此時兩隊鼓樂齊鳴,嗩呐聲、腰鼓聲,好似春雷滾動。挎鼓子們盡情擊打、跳躍踢鼓,如瘋似狂,鼓手們豪邁粗獷的舞姿和剛勁有力的擊鼓技巧,充分展現了黃土高原男子漢的陽剛之美。幾十人的腰鼓那麽氣勢磅礴,甚是壯觀。修青和秀堂被眼前這些 酣暢淋漓的安塞腰鼓震撼了! 打至高潮,鼓樂暫息,這時兩隊的傘頭出場對歌,歌詞是喜慶豐收之意,各傘頭身後緊隨一個“頭路鼓子”,這個技藝精湛的擊鼓能手指揮著全隊的動作變換和節奏急緩。直至有一隊腰鼓陣角先亂,動作不齊,對歌答不上時,就自動認輸,主動讓道給取勝隊先走了。圍觀的群眾不停豎起拇指稱讚這群陝北漢子是“式子慷慨碼子硬”。腰鼓隊走遠了,修青仍然餘興未盡,他模仿著那些鼓手們,在自己的大腿兩側拚命地拍打起了鑼鼓點。秀堂感到發自內心的暢快,就像老天有意安排似的,讓他們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第一次看到了喜慶的安塞腰鼓,似乎在慶祝自己和修青將走進新的婚姻生活,她陶醉在這個難以忘懷的激情日子裏。
修青在延安黨校時,參加了延安華僑救國聯合會活動,他結識了一幫抗日華僑和廣東人的朋友,會址原來設在大砭溝內。 1942 年夏,會址移駐到王家坪,這裏之前曾是中央軍委機關合作社和軍人俱樂部,現在是延安僑聯俱樂部的所在地。僑聯經常在這裏舉行報告會、聯歡會和文娛活動。星期六晚上,修青興致勃勃地拉著秀堂一起到了僑聯俱樂部,他將近一年沒有來了。當大家看見他走進來,朋友們忽啦一下子就圍了過來,親熱地打招呼,看來他在這裏還是挺受歡迎的,他轉身一看,秀堂被冷落在圈子外,他用雙手舉起讓大家安靜下來,撥開圍著的人群,一把拉著秀堂的手,大聲喊:“同誌們,我先介紹一位女同誌給你們認識,她叫任秀堂,我們是一個征糧工作隊的,請大家跟她打聲招呼。”大家用南腔北調的口音向秀堂熱情地打招呼,秀堂見會所的人很多,就幹脆向大家敬了個禮。這時,修青用雙手在嘴邊圈了個喇叭狀,說道:“同誌們注意了,我正式宣布:她就是我的愛人,我們要結婚啦!”會場上所有的人愣了一下,就歡呼起來,異口同聲地向他們祝賀。有些好朋友上前用拳頭敲打著修青。這時,走上來一位中年同誌,他舉起手中的土水杯,說大家快上前來,我們以水代酒為修青祝賀!修青在一旁小聲對秀堂說:“他是我們的大哥梁國棟,是毛澤東同誌的司機,也是馬來西亞的華僑。”秀堂覺得這裏的華僑有些與眾不同,他們帶著一股南國的風味,隨和、開朗、禮貌。梁國棟走到秀堂和修青的身邊,關切地問道:“你們什麽時候辦喜事呀?要不就由大哥幫你們籌辦好了。”秀堂急忙回答:“大哥,謝謝了!我們的姐妹同誌們已經把這件事搶走了,請你們一定抽空來參加啊。”修青笑眯眯地說:“簡單的婚禮就定在下個星期六的下午,地點在延安大學的體育招待所,請大哥和同誌們一定要來呀!”梁國棟高興地搭著修青的肩膀,走到一邊說著男人間的悄悄話。
那天,秀堂在中央組織部向吉玉山同誌打聽了貝海燕的情況,聽說 一批懷孕和有幼兒的女同誌 在精兵簡政中被精簡下來了,貝海燕也是其中之一,精兵簡政是在抗日戰爭時期的重要政策。 當時,不少因懷孕和生育孩子而離開工作崗位。秀堂專程到了 貝海燕住的窯洞裏看望她, 貝 海燕在孩子 出生後,就一直親自照料著自己的嬰兒。她利用空閑的時間,在家紡線線,織毛衣,縫衣褲、做軍鞋等副業,成品交到被服廠,收取手工費養家。在窯洞前開了一塊荒地,種上了玉米、洋芋、蔬菜等自留地,還養了幾隻會生蛋的母雞。在精兵簡政後,不但沒有氣餒,還自力更生養活了自己和孩子,實在令秀堂欽佩不已。進窯洞後,秀堂看到 她那不到周歲的兒子在炕上自己乖乖的玩耍,貝海燕把他抱了過來,他就是去年出生在平安夜的小貝貝,他的父親龍潛還為他取了個大名叫“龍雲波”。秀堂看著這個小貝貝好可愛呀!頭大大,眼圓圓,白嫩嫩,紅撲撲,實在惹人疼愛不已,她忍不住把小貝貝接過來,抱在了自己的懷裏,小貝貝咧開了小嘴咯咯地笑了起來,貝海燕詫異地說:“貝貝有點怕生人,可你抱他卻笑得這麽歡,好像很有緣分啊!”是啊,從貝海燕懷著他時,秀堂就陪伴著他的母親從重慶來到了延安,她一路照顧著母子倆走過來,小貝貝也許在媽媽的肚子裏已經熟悉了秀堂阿姨的聲音。當貝海燕聽到秀堂要結婚的喜訊時,就堅持要去參加他們的婚禮,也很好奇秀堂為什麽要嫁給一個小她 3 歲的男人。
婚禮那天上午,胡瑞英她們把秀堂提前接去了體育招待所,姐妹們都各自拿出自己來延安時隨身穿的旗袍,比比哪一件好看,秀堂試穿了幾件,選中了一件暗紅花的布旗袍,大家也一致認為這是最合適的婚禮服。尹峰帶來了一麵鏡子,為秀堂梳妝打扮。先把臉洗了洗,用線把臉汗毛絞了絞,拿菜油往臉抹了抹,把麵粉朝臉拍了拍,將采集的紅花撚了汁,往嘴唇上塗了塗。接著胡瑞英在她的頭發上擦點油,用密齒梳子把她天然卷的短發梳理好。一個清清淡淡,水水靈靈的秀堂就出落在姐妹們的眼前。大家興高采烈地說:“這才是我們上海姑娘出嫁的樣子。”陳凱感覺缺少了點什麽,就從采來的野花中挑了一朵紫紅的牽牛花,輕輕別在了秀堂的耳邊。姐妹們都拍手叫好,秀堂卻有點不習慣了,她生怕裝扮得太顯眼。大家安慰她說新娘子就要像新娘子,這個打扮蠻自然也漂亮。大家看看時辰快到了,就讓新娘子先到布置好的窯洞坐好,等待新郎的到來。窯洞經過陳凱的精心布置,喜氣洋洋的。她請了陝北婆姨中的巧手剪了不少紙花,白色的窗戶紙上貼滿了喜慶窗花,還貼了門花、炕窯花,最醒目的就是那個紅色的大雙喜字。木桌上擺著個炮彈殼,上麵插滿了紅豔豔的野百合花(俗稱:山丹丹花),小野菊花(俗稱:狗尾巴花)灑滿了一炕、一地,馬蘭花(俗稱:馬蓮)的清香充滿了整個窯洞。
安塞剪紙
下午 2 點前,朋友們同誌們陸陸續續到了體育招待所。一幫華僑簇擁著修青走了進來,他上身穿了一件雪白的襯衣,把向秧歌隊臨時借用的紅緞子和大紅花斜挎在胸前,短發梳得錚亮,紅光滿麵。大家向新郎鼓掌歡呼,還有的同誌拿臉盤、飯盤、木碗等敲起了鑼鼓點,場麵可熱鬧了。梁國棟他們一下子把修青推進了新房窯洞,讓他把新娘子秀堂請出來。修青衝進了新房,手足無措地站在新娘子的麵前,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秀堂抬頭看了新郎一眼,怎麽平時機智活躍的修青變了個樣子,憨憨的,傻傻的呆站在窯洞中央。這可怎麽辦好,秀堂幹脆自己站起來。這時修青才緩過勁來,看清了眼前的新娘子,怎麽秀堂像變了個人似地:隻見她身穿著剪裁合身的旗袍,身材的線條那麽動人。在修青的印象中,秀堂一直穿著又寬又大的灰色軍裝,她雖然做了些修改,還是顯得極不不合身。他才剛剛發現自己的新娘子是那麽的漂亮迷人,不禁心裏暗暗得意。新娘子也發現新郎今天看自己的眼神很異常,不覺臉紅起來了。尹峰將一束野百合花塞進了秀堂的手中,暗示他們快出去。新娘和新郎定了一下神,兩人手挽手走出了窯洞。
下午的太陽那麽燦爛, 9 月的陽光溫柔的照在新郎和新娘的身上。這時,又響起了一陣陣的敲盤敲碗聲,梁國棟帶領著華僑唱起了一首廣東歌,很多同誌都聽不懂,大意是喜慶婚姻天長地久,百年和合等吉利話。女華僑一早就上山采來了野花,歌聲一停,她們就獻給新郎和新娘一束束,色彩斑斕的花草。延安沒有金戒指這些東西,修青從左手摘下一隻手表,他對著秀堂說:“我是無產階級的一員,沒有金銀珠寶送給你,但你就是我的珠寶,我就是你的金銀。我離開南洋參加抗日時,父親將為我結婚儲存的所有錢,買了一隻歐米茄手表為我送行,現在我把我僅有最珍貴的手表送給你。今天我們結婚了,我們永遠永遠是革命的伴侶!”修青把這隻手表戴在了秀堂的左手腕上 。 之前,秀堂總是看見他細心地擦拭著它,今天,新郎把最心愛的寶貝戴在了自己的手上,秀堂心裏感動得好想哭。大家在一旁開心的鼓起掌來,有人在下麵起哄喊道: “ 新郎新娘,講講你們的戀愛經過! ” 當時在延安結婚的同誌一定要經過這一關,秀堂早有心理準備,她大大方方地回答說:“同誌們,我是紡織工人,他是修理工人,我們都是工人階級,雙方也是出身在勞苦家庭。我們是工人看工人,就這麽看上眼了!”大家不覺轟的一聲笑了出來。修青卻說了大實話,他說:“同誌們不要笑話我,是我先認秀堂作姐姐,後來認定她是我的愛人。我的革命經曆不如她,結婚後,雖然我是她的老公,她是我的老婆。但我今後還是要向秀堂同誌學習!”人群中開始有人悄悄議論,有的說秀堂資格比修青高,婚後會不會欺負修青;還有的說修青真是顯得比秀堂嫩,婚後會不會變心;有個別女同誌評頭論足的,說修青的皮膚很好,樣子很英俊,秀堂比他顯得滄桑多了,真不太看好他們的婚姻。總之,這些議論都被站在旁邊的貝海燕全聽見了,她被這些話影響了好心情,不由得為秀堂擔憂起來。
簡單的結婚儀式結束後,大家輕鬆愉快的坐了下來,當時延安黨校的學員有一個習慣,手裏一直拿著小板凳,走到哪,帶到哪、坐到哪,學習坐,開會坐,吃飯坐。每個人把從飯堂帶來的饅頭,就著鹹菜大口吃起來。秀堂的姐妹們把準備好的花生、核桃、紅棗、白瓜子等端了出來,熱情的招待大家。貝海燕抱著小貝貝走到了新娘旁邊,說:“新娘子,按舊俗說,你抱一下貝貝,討個吉利,早生兒女。”秀堂在小貝貝的紅臉蛋上親了一下,把他抱過來,對修青說:“我們也要生個小男孩,你看多可愛!”小貝貝乖乖的呆在秀堂懷裏,不哭不鬧,東張西望。修青說:“客家人重男輕女,但我更喜歡小女孩,隻要和你在一起,生男生女都一樣高興。”陳凱和林衍拿著杯水走過來,林衍很容易與人混熟,她大大咧咧地說:“秀堂大姐,結婚後,你會不會欺負新郎同誌?”陳凱用力掐了她一下,狠狠地說她:“你 --- 你幫誰呢?”林衍才發覺自己站錯邊了,嚇得吐了吐舌頭。秀堂見狀不覺好笑,她說:“我怎麽舍得欺負他,你就不要操這個心了。”大家歡樂地相聚,又唱又跳,開開心心,秀堂還唱了好幾首優美的歌曲。修青對梁國棟說:“我是聽到秀堂的歌聲就愛上了她了。”天色漸晚,血紅的夕陽把天邊的雲彩染的絢麗無比。同誌們開始準備離開,走前他們都掏出 1 、 2 毛錢放在一個盤子裏,為新郎新娘籌集些費用。當時延安的學員每月隻有 1 元的津貼,用在買生活必需品上,但是遇到同誌有需要幫助時,大家就慷慨解囊,形成了互相幫助的風氣。新郎和新娘送別了同誌們後,修青一下子把秀堂抱進了窯洞,明媚的月光靜靜的灑在貼滿窗花的窗戶上,今晚是他們美好的洞房花燭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