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成長從落地蒙特利爾開始。漫長的冬季裏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講講和他們相遇的故事。
機場撿回來的一家人
我們在蒙特利爾機場等待聯係好的人來接我們。他是天津人,是一個新移民網站的活躍分子。我在網上聯係上他,答應給他帶煙交換機場接機。後來我們還見過一麵。等他來接我們的時候,看到機場同一架飛機上還有六七口人,都是新移民。大家一一打了招呼。這時有一家人忽然變得很焦慮。男人似乎弄丟了接機人的聯係方式,女人拚命在他身上和背包裏翻騰。其他的人家都去表示了關心,留下了聯係方式。我先生也去留了個我們在網上租來的房子的地址。然後接機的人陸陸續續地來了,我們也就四散啦。
來到新家一看是一排TOWNHOUSE中的二樓,家徒四壁。幫我們把東西卸下來之後,接機的人就走啦。我們開始拆紙箱子收拾東西。突然聽到有人喊:“SO AND SO 在嗎?" 先生跑到陽台向下一看,原來是機場上弄丟接機信息的那家人。便招手讓他們上來。他們說什麽我都不記得了,隻記得大家夥決定住在一起,因為我們租的是個三臥室的房子。我們家住一間,他們家住兩間,因為他們兒子已經是高中生啦。晚上都躺在地板上。聊天中得知,男人姓楊是某大學教授,女的姓什麽已經忘了,是大學行政,好像是湖南長沙人。本來是要投奔一個開便利店的湖南老鄉,可是把他的地址電話都搞丟了。在機場一群人中間覺得我們看上去比較靠譜,就打車來投奔我們啦。他們家的計劃是老公留下陪兒子讀高中,老婆回國幹到退休,好像還能有套房子。他們的兒子叫洋洋。我們租的房子是2個月的短租,從康大一個中國學生手裏租的。他趁放暑假期間回國接老婆過來。我們一次性就交了3個月的房租。其中一個月是押金為了結算水電費。楊老師提議與我們合租,交一半的租金給我們。我們當然沒有意見,全蒙城就認識這麽一家人。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3天後是個周末,林先生來了,他就是轉租給我們房子的中國學生。他是廣東人,也是新移民,但已經來了2年了,現在在讀書,老婆生孩子了,還在國內。他這次回國要把母子倆個接過來。我們6個人和林先生很愉快的聊天,並把楊先生的故事說給他聽。林先生說:”大家好有緣分“。那是一個很溫馨的夜晚。
第二天林先生又突然回來了,說我們交的租金是三口人,不是六口人,如果六個人住,還要再交租金。頓時群情憤慨,楊老師脾氣暴躁就和林同學扭打到了一起。我先生一邊勸架,一邊說:”大家坐下來好好商量“。
樓下馬角蘭
大家亂成一團的時候,住在樓下的洋人馬角蘭悄無聲息地上來啦。我們馬上安靜下來,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洋洋用英語把事情經過和洋人女士講了一下,馬角蘭站在我們這一邊。她將林同學嗬斥走了。我們眾星捧月地圍住她,爭先恐後地回答她的問題。她對洋洋最感興趣。到了晚上九十點鍾的時候,洋洋的父母已經決定把洋洋寄住在馬角蘭家裏,他們夫妻一起回國。馬角蘭在我們的千恩萬謝之中下樓走了。
第二天,楊氏夫婦給國內父母打電話,匯報洋洋寄讀在馬角蘭家裏的事情,遭到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一致強烈反對。夫妻二人耷拉著腦袋回來啦。他們告訴馬角蘭寄讀的事情黃了。馬角蘭對我們仍然熱情,她一邊張羅著給我們找長期的租房,一邊帶領我們去她兒子上班的地方領救濟。她的兒子和先生都是警察,先生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受過傷,現在傷退在家,兒子是專門發放救濟品的警察。她每周都帶我們去,那裏可以拿各種罐頭,起司,牛奶等,還能領舊衣服舊鞋子。我們就用罐頭裏的肉炒洋蔥、土豆吃。楊氏夫妻極其節省,和先生非常合得來。我們除了吃最便宜的洋蔥土豆之外,也去華人店裏買豬骨頭燉湯喝。真的全是骨頭,一點肉沒有,1毛九一磅。楊氏夫婦都很會做飯,我們吃得很香。白天我們四周走走,辦辦證件,撿撿舊家具。一個星期不到,床墊、桌子、椅子、台燈都撿齊啦。拾破爛是我最開心的事情。
一晃就到了楊老師老婆要回國的日子,他們爺倆也找好了一個房子,我們3個都去做客。送一家三口走的時候,很舍不得。馬角蘭還帶洋洋和寶寶去了她的農場過了個周末。2個孩子都很高興。我的心情非常沉重,先生回國的日期也近了,我們要搬到哪裏去還沒有著落。
洋洋搬走後,我就成了馬角蘭關懷的主要對象,她常常來帶我出去看房子,慫恿我買爐頭冰箱之類的東西。我是最怕別人管我的人,覺得她帶我看的房子我都不喜歡,更沒有興趣買爐頭冰箱。我和先生每天去附近的圖書館上網找房子。我們都看中了一個圖書館對麵的一個公寓裏的一室一廳。這房子在二樓,離圖書館、地鐵、超市都近,方便我和孩子生活。因為我們沒有收入證明和信用記錄,房東不肯租給我們。我們許諾付三個月的押金才弄到這個小房子。
六月底先生把我們搬了過去。林同學的房子就空在那裏了。七月初先生回國,我和兒子在周圍遊蕩,我在等待COFI 法語學習班開學,也在幫寶寶找幼兒園。穿過2條街有個大教堂,旁邊有個幼兒園,每天都有小孩子在那裏玩滑滑梯,騎木馬。我覺得這個幼兒園好像檔次挺高的,兒子也很喜歡的樣子。我鼓足勇氣,進去求見園長。園長是一位非常年輕的英俊的小夥子,令我吃驚。我用磕磕巴巴的英語說我是新移民,馬上要去學法語啦,我是單親媽媽,兒子需要上幼兒園。園長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反正寶寶下周一就上了幼兒園。當時我有多高興啊!如果我沒記錯,蒙特利爾的幼兒園是根據家庭收入收費的,我沒有收入的新移民享受免費的幼兒園服務。從早上8點到下午6點,幼兒園管吃管喝管午睡。
北京來的一家牛人
安頓好寶寶,我就牽掛起空著的房子,白交一個月房租,這多虧呀。我在圖書館裏通過移民網發布轉租信息。回複帖子的人很多,我選中了北京來的3口之家。男人是到麥吉爾大學來應聘客座教授的。滑鐵盧已經給了他OFFER。這是我在蒙城遇到的第一個有工作的中國人。我比較懶,就把見麵地點約在地鐵站裏。我看見一個男人帶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坐在那裏。上前打招呼,一手交錢,一手交鑰匙。我將地址告訴他,並簡單說從這裏到那裏的路線。”你老婆呢?“ 我問,”那邊房子那裏等著呢, 你能看得出來,這是我女兒嗎?“ 教授問。 ”那當然啦!“ 女孩子笑嘻嘻說:”爸爸顯年輕,很多人都以為我是他女朋友。“ 我心裏想這些人眼力勁真有問題。
再見馬角蘭
當晚正睡的安穩的時候,電話響了,午夜凶鈴就是這個樣子啦。迷迷糊糊地接起來一聽,北京教授打來的,他說:”你快來啊,樓下的女人帶槍踢門進來敢我們走!“ 我說把電話給我吧,我和她說,可能有什麽誤會。電話那頭馬角蘭聲嘶力竭地吼,我說我找到了長期住的地方,洋洋家也找到長期住的地方,房子空在那裏,房租不是浪費了嗎?所以租給這3個人。2周後他們就搬走啦。馬角蘭說什麽也不肯,她反複說我沒有權利這麽做,我是違法的,並讓我馬上過去。 我六神無主,寶寶被嚇得哇哇大哭。我隻好打先生手機, 讓他給馬角蘭打電話。我告訴北京教授,明天早上我就過去,如果他們不住了,我會退錢給他們,現在我過不去,因為我有個小孩子,而且地鐵也已經停了,我又沒有車。北京教授說我要告你,我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啦。我把電話放下,並拔了,躺下繼續睡覺。
第二天起來,送寶寶到幼兒園,給先生打電話,問他談判的結果。他說馬角蘭堅持北京這一家三口必須明天離開。她已經報告了房主,可能林同學回來也住不進來啦。先生讓我好好安撫北京教授一家和馬角蘭。我不記得別的啦,隻知道三個月的房租實際隻住了一個月,林同學死活不退另一個月的押金,他們一家三口都住回去了, 馬角蘭一家搬走了。
我真是讀不懂馬角蘭。也許她對我們和洋洋一家付出了真心,最後我們都是不告而別,又給她弄來一家新人,這讓她憤恨?在那個午夜凶鈴的夜晚,我恨過她;現在卻隻記得她烤肉的架子和她那隻大大的狗。
我的女兒平平
我在”掐頭不能讓“那裏住了整整一年半,寶寶到了要上小學的年紀。我開始打聽哪所不要錢的小學最好。同學們告訴我,康大旁邊SAINT LEON 小學最好。如果要上那裏的小學,必須搬到DOWNTOWN 學區房裏來。
康大周圍的房子好貴。在帶著小家夥轉悠2個月都沒結果的時候,一位同學邀請我去她家開派對慶祝我們一起完成的PROJECT。 一起去的人大概有十幾個,我很受刺激,人家住的地方多漂亮啊。我還以為所有的移民都和我一樣住在公寓裏,用著撿來的破家具。問其他客人住在哪裏?他們都住在DOWNTOWN。 我說那裏房子那麽貴,你們都好有錢。好心人說你可以找人合租啊!
我鼓足勇氣簽了個三個半(一室一廳),月租790. 立刻招租。題目是”單親媽媽尋找單親媽媽合租“ 平平的媽媽來啦,帶著平平。我兒子和平平一見如故如同我當年見到小記子。平平比寶寶大三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平平媽媽說:”我把女兒放你這裏考驗你一下,如果她喜歡你,我們就和你合租。“ 我說好啊。這女人走了。一個星期也沒回來。平平和寶寶玩得很好,我很喜歡這個孩子。她似乎也不怎麽想念媽媽。她告訴我最愛的人是姥姥,從小是姥姥帶大的。爸爸媽媽離婚很久了,媽媽脾氣不大好。他們也是剛來沒多久。媽媽剛和以前的室友打完架,現在正在打官司。
一個星期之後,平平媽媽陸女士來了,她拎了一袋活蝦,還帶了一些水果。來了就吆喝我洗水果,做蝦。我不是很喜歡海鮮,更不敢碰活的。隻是笨笨地說:”你買這個幹什麽呀?多貴呀!“ 她很不高興地說:”你看看我閨女的臉,眼睛,嘴,在你這才一個星期都變成什麽樣啦,這麽營養不良。“ 我那個時候,也是個性如烈火的女子,我當即把他們母女趕出去。平平和寶寶哭得肝腸寸斷,我不為所動,都什麽人嘛!
一周後我和安妮成為室友。她是留學生,單身,相貌醜陋,又矮又胖。我是不喜歡長成這個樣子的人做室友,但條件好的也不和我住,將就吧。她住客廳,給我列了很長的清單。主要是我和寶寶沒有經過她的允許不能到她那道簾子後麵去。寶寶經常違約,老是掀開簾子往裏麵偷看,經常被安妮嗬斥。我就搞不明白,她有什麽好看的。
不到2個月,安妮同學就出事啦,她做實驗違反安全條例被係裏開除了。要遣送她回國。她告訴 我沒有錢買機票,也沒錢付房租。我把她帶到教堂,也沒人幫我們。現在是她每天賴在我房間裏上網發帖子求助。她沒有電腦,平時都是在學校機房上網。長話短說,後來有戶人家願意收留她,她替他們看店還是看孩子,我不記得啦。
兩年後我在大教堂的牆上看到安妮受洗的照片,主任牧師很驕傲地告訴我,這是康大的博士生,現在是中國留學生在教會裏的小組長。我覺得很詫異,心想她不是被開除了嗎?怎麽又讀了博士?這疑問也一直沒有解開,安妮同學在教堂看見我的時候,把臉轉過去,假裝不認識我。我承認那一刻我很生氣,因為她還欠我一個月房租呢,還有一個月的飯錢。現在混好了,不該和我說道說道,謝謝什麽的。
安妮離開後,我繼續尋找室友,這次來了個小留學生。我吃了安妮的虧,便要求這個房客交一壓三,他盡然答應了。後來熟了之後,他常常拿這件事來取笑我。我叫他”啃老族“ 他叫我”老移民“。他很喜歡打遊戲,把我兒子也帶壞啦。但那個時候,也顧不上孟母擇鄰而居了,先要活下去。上小學之後,就沒有幼兒園待遇好。下午三點校車就把孩子送回來啦,中午吃飯也要交5塊錢。兒子喜歡學校的夥食,咬咬牙讓他吃。我有幾門課是晚上上課,經常要乞求我那室友給我看看孩子。作為回報,我有時給他做做飯,有時幫他做作業。
有一天我放學回來,老遠就聽見我那個單元歡歌笑語的聲音。推門一看,平平回來啦!原來她媽媽在馬路對麵租了個屋,她今後可以經常來找寶寶玩。這以後的三年多時間裏,就是我們四個人相依為命的日子。後來聽同學說平平的媽媽是個按摩女郎,不正經的女人。他們都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和平平玩,怕帶壞啦。我很喜歡平平,覺得她是她,她媽媽是她媽媽。再說,她媽媽如果不做按摩的,這麽養活自己和女兒。我對平平的媽媽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情。這女人招搖的很。但她掙來的錢大都花在了平平身上。平平學習鋼琴、小提琴、素描、油畫、騎馬、劃船、芭蕾舞,哪一樣不是很多的錢。在平平媽媽的鼓勵下,我也把寶寶送去學小提琴,和平平同一個老師。聽孩子拉琴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我的小室友也叫苦不迭。我們的樂趣就是打牌和吃好吃的。平平已經可以打爭上遊,寶寶什麽都不會。他不喜歡我們玩牌把他撇下了。
有時候我帶2個孩子去樓頂的遊泳池裏玩。平平遊泳也很好,她非常渴望教會寶寶,可是寶寶說什麽也不肯離開他的救生圈。
這樣的日子過了2-3年,平平媽媽一個人去了渥太華,平平自己留在蒙特利爾。她除了上學和上各種藝術課以外,就在我們家呆著,好像我的女兒一樣。在後來,我們搬到米市,她也去了渥太華。再見麵時她已經長成了大姑娘。現在在英國讀室內設計,據說是名校。她已經有了一個西班牙的男朋友,是矽穀的高級經理。據說每個月才能見一麵。我期待著在美國與她重逢的日子。
有一次在蒙城的地鐵裏,我見到了洋洋。他個子沒怎麽長,唯一的變化是臉上的青春痘。他告訴我現在已經是蒙特利爾大學醫學院的學生。他的媽媽已經退休來和他們團聚,他們家在南線地鐵的終點那裏開了個便利店。久別重逢真是開心。尤其知道他們都過得很好。
蒙城的戰績
寶寶的榮耀:
我的榮耀:
密西沙加的三口之家
我們來到米市後不久開始看房子和車子,終於完成了從無產階級向有房有車的進化過程。 我們在米市的朋友主要是教會的會友。大家都是事業小有所成,衣食無憂的中產階級。我遇到的有趣的人都在別的博文裏講過了,在這裏就不提他們啦。
2008年我們有了第一套房子,2011年有了第二套,2007年第一輛新車,2012年第二輛;2016年底我們貓狗雞FREE。我們每年度假2次,過著中年人該有的淡定從容的生活。感謝賜生命的主所加添的力量。感謝我自己在這條路上沒有放棄過。感謝先生和兒子沒有被我的暴躁和焦慮所累,而是越來越勇敢地直麵人生。感謝我的親生父母給了我生命並盡力為我找了個條件更好的新家。感謝養生父母讓我大難不死得享後福。
美國的二人世界
經過風風雨雨,終於又是我們兩個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說什麽都是多餘的啦。他有很多對不起我的,我有很多對不起他的。如今都在歲月中被修複被抹平。願每一對在海外的拚搏的夫妻都能相看兩不厭攜手到白頭。也盼望住在芝加哥的華人夫婦能聯係我們,大家一起吃喝玩樂,快意人生。祝您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