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和超的故事 (4）

到了畢業的那個夏天了.

大學裏每年的夏天都讓人感到惆悵和浮燥. 書是早讀不進去了, 而工作,去哪個城市, 未來具體而實際, 和平日的風花雪月不搭邊,硬被拉到成年人的隊伍裏, 但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麽, 能做什麽.一腔不敢釋放的熱情都抒發在離別的感傷裏了.

超沒有這麽複雜的情緒.他隻想要一個可以養活他的愛情的地方.留在北京還是去南方, 他想了又想.

同學裏大半選擇了出國.但他的家境支持他又讀了這三年研究生已經讓他夠愧疚的了. 他要工作.

拿著他的化學文憑他一家家遞出的簡曆石沉大海.接著又去了南方,接著一家家地找. 終於在中山的一個化工廠拿到一個職位.

南下工作前.超和珊一起去了趟廬山.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旅行．第一次在陌生的環境裏檢閱自己的愛情．　他們從武漢坐船到九江，再到廬山．兩個北方的孩子第一次見到這麽多水，　這麽綠．到了廬山，走過石頭街，找到一家小旅館．　超問珊：我們開一間吧．　這麽貴，18塊錢一個晚上呢．

珊紅著臉點了點頭．　

旅店的老板訓練有素：你們沒有結婚證吧．　照規矩你們不能住一間的．　這樣吧，你們多加五塊錢．
看證件，旅店老板又心軟了：你們是學生啊．　算了．　三塊吧．　

兩個人象小偷一樣進到那個黑黑的石頭屋．兩個小床湊在一起的大床，潔白的房間．

他們還從來沒有這樣呆在一個隻有自己的房間．超假裝自然地把包往地上一放．說：我先洗澡？
珊點點頭．　

超進到洗手間，關門，裏麵傳出解皮帶扣子的聲音．珊聽得心咚咚跳．　

“真的，　你不知道，我到現在想起那皮帶環解的聲音，　心還會跳。”
然後是打開的水聲，嘩啦啦地．　珊坐在床邊，看著小窗外麵的掛下來的綠葉，葉片搖動.
超洗完出來，　穿著一件綠色T恤, 一條牛仔褲,幹淨輕爽．

＂忘帶洗發精了．我用香皂洗頭發了．現在我出去買．你先洗，等下我給你遞進去＂
超出了門．　

珊開始洗．　裏麵有他用過的香皂，還有毛巾．處處都是他．

他聽見超買了東西回來，又聽見他敲門，拉開一條門縫把洗發精塞進來，又把門關上．

傍晚時分，廬山的夏夜涼得早，兩人一起走在石頭路上．珊穿這白色的連衣裙，超穿著一件綠色T恤．坐在山崖邊一起吃雞蛋炒小魚,喝著豆奶．夜風從遠處的深綠色中跑出來，　吹動裙角．
多好啊．　她可以和超這麽單獨地沒有一個人地打擾地在一起．

足足一個禮拜呢．　

良辰美景．美好時光．

晚上回到旅館．　超說：今晚早點睡，明天一早去看日出．

珊笑了笑．有點羞澀，不知所以．超過來，擁抱著她：“不用擔心．　我們不脫衣服好不好．”

珊又羞又惱，“不脫衣服，那多不舒服．我們換上睡覺的衣服吧。”

珊去了洗手間換上睡衣．

出來．

超大笑．　笑得前仰後合.珊不知所以．然後，也笑起來．

是他，不是別人．我為什麽要緊張呢．　笑完了．兩人一起在床上躺下來．珊把頭放在超的胸口，委屈地說：“我爸要知道，一定要打斷我的腿了．”　

“他打你，我就把你帶跑，永遠不回來。”

兩個人相擁著．過了很久，還是睡不著．聽著超的呼吸，深夜裏，月光從那個小窗送進來，打在床的一角．

珊坐起來，在月光裏看著超．

超嚇了一跳，問她：“你怎麽啦．也睡不著？”
“超，你愛我嗎？”
“愛，當然愛，非常愛．你相信嗎？”
“我信．　．．．有一天你會娶我嗎？”
“我會，當然會．我要把你永遠帶在身邊。”
“我們遲早會在一起的，　是吧？”
超，呆住了．　珊的臉在黑色裏，看不清．
“超，我們在一起，今天就在，好不好？”

那一夜，窗邊的樹葉一直在搖．兩個年輕人，在一起．嚐到永遠．

講到這裏，　我打斷，“竟然是你主動的呀！”
珊樂起來：“是呀，　想不到吧？”
“想不到．不過，　要是超主動，　你估計還不幹呢."
"這一段，你怎麽寫？”
“照實寫。”
“你敢！”

珊這個情節講得最細．她拉著超的手走在九江的湖邊，路邊的卡拉ＯＫ，船如何搖動．還有炒粉如何好吃．

“那是你的蜜月呢。”我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