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動感情,動什麽?
(2009-07-29 13:10:12)
下一個
“嗨,我離婚了!”
Linda順著太平洋四號海底電纜傳過來的聲音帶著一種光纖的透明感。
“這麽快就解決了?”我有點不敢相信。
“是啊,我也沒想到。當初還以為要付出很大的代價,誰知道這麽容易就解決了。”
“你是高興,還是……”我從她的口氣裏聽到的是無奈,而不是愉悅。
“唉!就跟作夢一樣。心裏有點兒失落,以後……就不知道家在哪裏了……”
Linda話語的尾音已經幾近哭泣。但很快就抑製住了。她是一個堅強的女人。我把聽筒使勁地扣在耳朵上,透過震顫的聲波感受著她的心情,想象著她臉上的憂喜摻半。
1998年在南方一個海濱小城渡過的那個夏天,是我跟Linda的夏天。至今我屏神凝氣,都能聞到一股鹹鹹的清涼海風掠進我的呼吸。我和Linda居住的小區,是那一帶所謂的高尚住宅,說得不好聽就是“二奶”村。隱居在裏麵的大多數是港澳客包下的金屋之嬌。每到黃昏,高樓林立之中都會遊蕩著一些身穿睡衣,趿拉著拖鞋的倩女幽魂。她們神情木然地在你身邊飄過,寬大睡衣遮掩下的軀體散發出冷漠、慵懶和腐濁的氣息。象一塊陳年積壓在箱底,混雜在樟腦丸中的綢緞,一遇陽光便黴溢開來。我實在是喜愛那裏的住房條件和風景,就不惜背負著跟她們同流合汙的黑鍋,住了下來。
初見Linda,她精致的短發和笑容,讓人看著說不出的舒服。我們很快就開始出雙入對,成為了閨中密友。那一年,Linda已年界30,但還過著單身貴族一樣的生活。對待追求他的男人,則永遠保持著恰到火候的微笑,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我當時的想法是,年齡大一點兒的女人就是心思縝密,對待感情那叫一個理智,絕非年輕幼稚的我可比。吃男人虧,上男人當的事,隻有我才會奮勇向前,Linda是絕不會沾邊的。可一切就那麽發生了。
有一段時間,我忙著出差,3個月沒跟Linda聯係。有一天,她突然打電話告訴我她要結婚了。我當時的第一個念頭是,哪個混蛋有如此手段。後來,事情的發展證明了這是一個十足的混蛋。我就暫且給他命名混蛋吧,比他的真名貼切。這是一個貌不驚人,油嘴滑舌的男人。雖然從哪個方麵看起來,他跟Linda都談不上般配,但打小就從姥姥處聽來“賣油郎獨占花魁”和“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故事,加之自己的經曆,很早就意識到這個世界上的無賴男人總會有本事讓女人就範。
Linda帶著一種近乎初戀的嬌羞和幸福依偎在他身邊時,經常讓我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然而,我的人小言微以及對年齡大的女人更懂得處理感情的迷信,種種複雜的故慮,使我沒有盡到一個朋友的責任。我沒能及時挺身而出,仗義直言,將這段感情扼殺在搖籃。很快,婚禮前夕,壞消息接踵而至。先是發現了混蛋在婚史上撒謊。他以前離過婚,在跟Linda再次登記之前,沒能順利地把戶口本改掉,所以穿了幫。Linda第一次被氣哭了。而這事,我又負了不可推卸的責任。其實,早有朋友提醒我,說混蛋以前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太太。我之所以沒有跟Linda提起,是自作聰明地以為也許Linda對此知情,隻是不願意把這事公開而已。但事實是,她根本就被蒙在了鼓裏。Linda決定見他的前妻。幾番周折之後,兩個跟混蛋的過去和未來有著密切關係的女人麵對麵坐了下來。於是,混蛋的劣跡象打翻的墨水一樣洇散開來。混蛋的前妻本是一個漂亮的富家之女,不知老天哪隻眼瞎了,讓混蛋給搞到了手。結婚之後,跟許多陳詞老套的故事一樣,我不想再多加贅述。總之,離婚之前,前妻被打掉了兩顆門牙。富家女的家裏就差買通黑社會把混蛋一槍給嘣了,最後念及夫妻之情,這個可憐的女人逃回到娘家去療一個一輩子也無法愈合的心傷。
Linda傻眼了,她等了30多年的情感,竟是一個愚不可及的玩笑。自從混蛋的羊皮被揭穿後,他就在瞬間成了一頭不怕開水燙的死豬,徹底地混蛋起來。第一次對Linda使用暴力,是因為Linda以前的大學同學千裏迢迢從湖北趕到廣東送他們結婚禮物。那個男生一看混蛋那副架勢,衝Linda說了聲保重,轉身就走了。Linda無奈地站在那裏,淚水肆意流淌。混蛋把男生送的那雙紅色高跟鞋,連同Linda破碎的心一起扔在了地上,然後一個巴掌揮在了她臉上。事情至此,可能很多女人都會堅決地作個了斷。可Linda做不到。混蛋一次次地對她舉起拳頭,又一次次曲膝跪地,懺悔求饒。Linda的心被這種變態的行為揉搓地不知所措。日子一天天過去,婚期將至。我跟Linda有了一次長談,我毅然決然地勸她消取這個根本沒有必要的婚禮。但思慮再三,Linda告訴我,就算了今兒結了,明兒離,她也要結這個婚。這下輪到我傻眼了。她所有的顧慮在我聽來,都是不堪一擊的。什麽請帖已經發出去了,什麽父母盼這一天都盼了好久了,什麽別人知道了沒有麵子,等等,都讓我瞠目結舌。然而,做為她的朋友,我除了痛陳利弊之外,別無選擇。懷著一種極為複雜的心情,我做了Linda的伴娘。化妝師用了大量的粉底,也遮不住她額頭上的青紫。婚禮上,我冷眼旁觀著混蛋極盡溫柔之能事的表演,一杯杯酒入愁腸。Linda的母親從湖北來廣東的幾天裏,已經察覺出了這個嘴如蜜糖,心如蛇蠍的女婿的險惡用心。她拉著我的手,眼淚在裏麵直打轉兒,說,孩子,我走了之後,就麻煩你幫我照顧Linda了。我點點頭,無言以對。老人幽怨地盯著正在跟Linda虛與委蛇,假意纏綿的混蛋,更緊地抓住了我的手。
蜜月在這個非常的婚姻裏短得不能再短了。很快,最後努力的偽裝和婚禮帶來的熱效應消失怠盡。Linda隔三差五就哭著打電話給我,我趕快放下手裏的活,就跑過去救火。混蛋有一次惡狠狠地對我說,你以後要是再管閑事,我就要了你的命。我冷笑一聲說,我這人什麽都怕,就不怕人危脅我。Linda從家裏搬回到了我們居住的小區。但混蛋經常不依不饒地上門挑釁。有一次他敲門,Linda不開,他竟然找來鎖匠撬門。幾個月裏,Linda的左耳被打地失聰,身上的傷痕累累讓她不敢穿短袖衣服。混蛋每次毒打完她,都會殘暴地將她強奸。當時,我們在中國找不到地方說理。打電話報警,還被警察臭罵了一頓。說夫妻打架,不關他們的事。氣得我差點襲警。我決定幫Linda找律師打官司,結束這樁原本就荒謬的婚姻。而不知何故,Linda的決心遲遲不下,半推半就地配合著我。我告誡她,這種時候一定要挺住,再難也要堅持下去。
可是不久,又一個驚天霹靂。Linda懷上了混蛋的孩子。她有一次回家拿東西,混蛋甜言蜜語把她騙上床,結果就結了果。麵對人性的這種懦弱和混沌,我欲哭無淚。很快,我就離開了那個城市,最終離開了中國。幾年來,我從來沒有間斷與Linda的聯係。她經常在淩晨5點鍾,把我在睡夢中驚醒。Linda生下孩子之後,混蛋就沒再動過她一指頭。他們一起搬到了另外一個城市。兩人各做各的生意,各過各的生活,隻偶爾盡一下夫妻義務。混蛋不是跟Linda的保姆鬼混,就是欠下上百萬的債讓Linda替她還。好象前世這個女人對他犯下了什麽滔天大罪,今生要傾其所有去補償。
每當Linda在電話裏向我訴說這些事情,我再也沒有了當年的血氣方剛,隻默默地聽,默默地思考,默默地試著去理解。我出國後,Linda說離婚說了5、6年,現在終於既成事實。我不知道是該祝福她,還是可憐她。我提出要她到美國來生活一段時間,給孩子換個環境,也給自己換個心境,她答應了。我知道,我還有另外一個艱巨的任務,那就是為Linda在美國找一份真正的感情歸宿。而我能嗎?
於2006-06-25
她剛剛又結了婚,但也是麻煩一大堆。改天有機會再寫一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