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吹牛皮,說說大話,人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兒,無傷大雅。喝了二兩老酒,免不了舌頭不利索地開始絮叨:“我當年的時候……”。說者酒助慫人膽,曾上九天攬月,曾下五洋抓鱉,聽者也就權當個樂嗬。第二天酒醒了,該被老板當三孫子似的罵還得罵,該被老婆罰跪鍵盤(如今不興搓衣板兒了)的還得跪,該幹嘛幹嘛。但有些人,這點兒小小的娛樂,已經無法達到娛樂的目的了。幹脆把酒瓶兒往旁邊一扔,開始睜著眼說瞎話,瞞天過海,愚弄社會,甚至達到了篡改曆史的地步。
那位說了,你磨嘰半天,到底想說啥。我想說的就是,《南方都市報》的專訪《抗戰老兵馬兆麟:中條山戰役我軍死傷慘烈》,竟然通篇都是受訪者本人意淫出來的。1915年出生的老馬頭確實膽兒肥,號稱自己是黃埔六期畢業,曾在中條山戰役中被任命為84師師長、17軍代軍長。他心話兒了,當年的人都成了死鬼,俺說啥就是啥,急了俺連老蔣都敢冒充。可走夜路怕遇鬼的人就偏偏遇上鬼。當年真正的17軍軍長高桂滋雖然已長眠黃土之下,可人家不還有後人呢嘛。高軍長的兒子女兒一看這篇胡說八道的玩藝,不幹了,俺老爹的帽子咋就被你戴在頭上了?高軍長的兒子高斌從黃埔軍校畢業生名錄一直查到中條山會戰檔案,根本找不到老馬頭的名字。乖乖,您就吹吧。就差學小日本兒,把咱小學的曆史教科書重寫一遍了。
巧了,前兩天我也遇到這麽一位高人,X教授。此人是哪裏人士,咱就不便說了,免得別人說俺地域歧視。認識這位X教授,是因為他委托我的一位朋友老Y在東部買了一幢condo。教授前兩天來美國西巡,老Y帶我去他家吃飯。老Y說,X教授研究出了一種抗癌新藥,在中國擁有幾十家醫藥公司,很有錢。老Y三年前回國的時候,X教授聽說老Y在美國是做房地產的,一定要老Y幫他在美國買房,就這麽認識了。俺翻了翻眼皮,說,有錢?有錢就買個condo?還分期付款。人家國內大款哪個不是拿cash在比佛利山莊買個multi-million house,跑你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買個condo?你腦子進水了?老Y被我噎了個正著,半天不知道該拿啥反駁我。
初見X教授,心裏直呼“怪異”。這哥們50開外,梳了一個“藝術家不象藝術家,要飯的不象要飯的頭”(不是俺的原創,借用一下網友的評價)。頭皮基本已經纖毫畢現,幾縷黃不拉幾的毛兒垂在肩上,臉上橫肉七分肥,三分瘦,翻著花兒地往耳朵根子兩邊長,目光陰鷙,一巴掌寬的護心毛從夏威夷襯衫裏支楞出來。
老Y把我介紹給X教授時,教授沒言語,隻是對我輕輕點了一下頭。X教授的太太熱情有加,開口必先稱“美女”,俺緊著跟她那兒糾正:小岑,小岑,叫我小岑。教授太太那模樣身段,言談話語,俺瞅著特別親切,總覺得跟俺媽媽家請的阿姨師出同門。老Y緊著跟我介紹,說教授太太掌管著X教授的好幾家醫藥公司。
寒喧過後,四個人坐下來吃飯。X教授吆喝太太,取上好的酒來。剛剛在廚房忙完的教授太太,屁顛兒屁顛兒地捧著一瓶Yellow Tail的紅酒就過來了。X教授的話不多,隻是不停跟地老Y推杯換盞,大爺似的等著他太太把菜喂到他嘴裏。他太太沒完沒了地在抱怨美國的海鮮不夠鮮,月亮不夠圓,走大街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好不容易碰到個人還說洋文。末了,就介紹起他們在中國的派,兩輛悍馬,開著一輛,閑著一輛。X教授很不耐煩地打斷她,到美國來就是休養的!
幾杯酒下肚,X教授灰暗的肉臉上有了光澤,擺出大佬的姿態教育老Y如何對待女人。什麽男人一定要一妻多妾,什麽女人就是拿來讓男人享用的。俺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他那半禿的頭頂和從襯衫裏支楞出來的護心毛,強努著咽下一大口酒。教授夫人也跟著在旁邊抬轎子,衝著老Y說,你大哥身邊有好幾個漂亮女孩,有陪著散步的,還有陪著喝茶的。你以後還要在美國給他找一個秘書,要洋妞。老Y獻媚地連連稱是,腦袋瓜兒從後脖梗子一直點到前胸。
從X教授家出來,我對老Y說,你真行,為了掙這倆兒錢,什麽人都敢勾搭啊。老Y說,他們平時不在美國,我幫他們管理這個condo,一年怎麽也有個幾千塊錢的進項吧。我說,呸。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開google,我特想知道知道這位X教授在中國到底是什麽的幹活。結果,不出所料。
咱先看看這堆頭銜,國際抗癌中心首席科學家、XX抗癌協會理事、XX腫瘤研究所所長、博士生導師。X教授估計中學都沒畢業,英文大字不識一個,楞敢說自己是美國抗癌中心的科學家。更搞的是,說他的抗癌藥曾在2003年被芝加哥郵報在顯著位置報道過,報道甚至預言,沒準中國將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攻克癌症的國家。俺實在憋不住了,衝著屏幕樂出了聲。俺可是清清楚楚聽老Y說過,教授在買房之前,連美國長什麽樣兒都不知道。而且雖然老Y教授長教授短地叫得那叫一個親,他到現在也沒整明白,這哥們到底教啥授啥。至於博導,就更是扯蛋。
一個個網頁看下去,俺都出離憤怒了。他的一個代理商在網上控訴他的藥是暴利。明明成本隻有2、3塊錢的藥,卻賣到250人民帀一瓶。這純屬抓住了病人家屬“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X教授給予代理商和醫生的回扣幅度相當大,而且明目張膽地鼓勵他們向醫院和衛生主管部門行賄。他的廣告在中國各大醫院鋪天蓋地。把他那尿尿和泥兒攢成的藥丸子吹得烏嚷烏嚷,甭管什麽癌,打飽嗝兒、吐酸水、賁門腫脹、小腸脫節,全治。這邊癌症診斷書一下,那邊廣告傳單就發到你手裏了。你敢得癌嗎?你敢得,我就敢治。很多病人家屬聲稱,100多瓶子藥吃下去,啥反映沒有,連個屁都沒放出來就撒手歸西了。
另外據說,網上原本置疑他的資曆和藥效的人很多,但他把中國某大搜索引擎都收買了,關於他的負麵新聞幾乎查不到。X教授在博客上很無恥地說甘願用他的臉(讓俺不禁想起那臉翻著花兒的橫肉)為他的藥作擔保。有網友高喝,昧著良心騙癌症病人的錢,讓雷劈死你丫的。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抄起電話打給老Y。還沒開口,老Y先說,X教授突然中風了,剛送進醫院。我想說什麽,但又把話咽回去了。
俺能說啥呢?您就吹吧。
知道水許裏蔣門神長啥樣吧,他就那樣兒。:)
嘿嘿,俺是鋼絲兒。
在國內還有什麽是不能用錢收買的?:)所以,俺從來不用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