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夢與惡夢

美夢與惡夢

昨晚被惡夢驚醒後， 突然意識到自己人在美國， 立刻放鬆：太好了， 中間隔個太平洋， 父母的胳膊沒法伸到美國來打我。

在夢裏， 挨打的我忍無可忍， 宣告要離家出走， 我媽立刻拿起院子裏的鋸子， 說要鋸掉我的腿， 防止我逃走！

幾個姑媽拚命按住我媽， 讓我趕緊逃， 可我舍不得疼我的奶奶, 就跑到她房間， 祖孫二人抱頭痛哭, 我說:“為了保命, 我必須逃, 在城裏找到工作後, 我會拖人捎信給你. "

當然, 在現實中我媽從來沒有要鋸掉我的腿, 可她在精神上卻一直想要據掉我獨立自由的支柱. 當年大姑媽和姑父用退休金圓了我的大學夢, 我媽到現在還懷恨在心. 因為如果沒有那次機會, 我就得完全聽她的安排, 嫁給附近的農民, 方便她騷擾, 定期回娘家.至於婆家怎麽待我, 老公每天打我多少次, 對她來說, 都不重要.

這就是家庭暴力給我上的第一課: 在學到"獨裁暴政"之前, 我就深刻明白其含義. 我用書本來逃避現實,卻迎來更慘烈的打擊. 我媽總叫我幹家務, 所以她會憤怒地用書打我的臉: "你能吃書? 喝書?"

我臉疼, 心疼, 但我寧願自己受傷, 也不願書受傷. 萬一她損壞了書, 我怕沒人敢給我借書. 書, 給了我新的夢想.小學二年級, 老師給全班讀報紙,說在西方,女士優先, 男人會主動為女人開門.那時候, 我不知道"西方"在哪裏, 但向往一個女人不再被隨意打罵的世界. 我拚命地學習,不僅僅是因為希望美夢成真, 也因為想要迅速逃離惡夢般的現實.

我們都知道夢是荒誕的, 是對現實的扭曲. 可如果把我的夢收集起來, 我完全明白數據分析軟件會給我怎樣的圖表:    x軸是夢的性質.0為中性, 負數代表惡夢, 正數代表美夢.   y 軸是夢的內容: 圓圈代表我奶, 方塊代表我媽.

毫無疑問, 圓圈肯定都是正數, 而方塊則都集中在負數區. 僅就我的個案而言, 夢, 尤其是惡夢, 真的反映了現實.

也許是為了擺脫惡夢般的現實, 我用一個個美夢來支撐自己. 曾對老師說:"將來我要一路拿到博士, 因為博士會讓我容易地找到工作. 每次找到一份工作, 我就利用周末考察附近的山山水水. 然後換一份工作, 繼續遊山玩水. "

老師說:" 我真想在你背後猛擊一掌."

我吃驚地看著他:"你為什麽要打我?"

"讓你免受白日夢的危害, 腳踏實地, 麵對現實. "

後來, 我的一部分白日夢成了現實. 心急的我等不到博士, 拿到本科後,就開始在東莞, 北京, 上海, 深圳, 杭州等地折騰. 回西安時, 一個教授熱情地歡迎我:"來, 趕緊坐下, 給我講講祖國的大江南北!"

在我的現實中,有一部分美得象夢, 但這些夢我卻從來沒有做過. 我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嫁到美國, 改行學理科, 有房子, 車子, 得到為全球五百強工作的機會. 也許是因為,我覺得那些遠遠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想也白想, 還不如抓緊時間, 實現可以掌控的小目標, 比如利用5分鍾背個單詞, 半小時去跑步, 一小時寫作業,一周看本書,  一個月學習新軟件, 一學期上完幾門課.

即便有天大的本事,誰都無法決定父母, 不論出身貧寒或者高貴, 誰都注定要承受相應的無奈. 不論自己輝煌的成就被多少人追捧, 半夜從惡夢中驚醒後的恐懼, 必須獨自承受. 有些惡夢, 或許這輩子都無法擺脫, 但我們卻能用美夢來使現實更容易忍受, 用努力來讓現實變成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