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就開學了,非常珍惜已經開始倒數的閑情逸致。淩晨開始的雨還沒有停,溫度降到了20攝氏度,真不敢相信這是8月的天氣。今年春天很奇怪,前一天是零度,要穿羽絨服,第二天馬上要換成T-恤。春天不想給夏天交權,導致今年俄州的龍卷風異常頻繁。姍姍來遲的夏天,也很奇怪,讓人愉快的奇怪。最多隔一周就開始下雨,讓溫度驟降10到20攝氏度。40度高溫天氣好象隻有幾天,到處都是碧綠,哪像去年,至少一個月,沒見一滴雨,放眼都是枯黃的草。
門廊是我在雨天最喜愛的地方,以前住公寓,下雨天即使能在樓道活動,也人來人往不方便,而現在,我可以靜靜地享受完全屬於自己的世界。我家後院對著左鄰右舍的後院,風景很好。有時整整一個上午都不會有行人路過,看到的不是大樹綠草,就是鮮花蔬菜。當然,享福的不僅是眼睛,也有耳朵,掛在山核桃樹上的喂鳥器讓院子總是充滿了雀躍的鳥。這裏很多枝繁葉茂的山核桃樹,使鬆鼠家族繁榮昌盛,我隔一陣就在院子看到新出生的小鬆鼠。
做完幾道物理題,抬頭休息時,我突然睜大眼睛,心跳加速,想要尖叫---啊,蜂鳥!蜂鳥終於來我家了!
激動的我用手捂住嘴巴,一動也不敢動,因為蜂鳥喂食器掛在屋簷下,離我不到一米遠。這是我第一次在俄州看到蜂鳥,如此得嬌小,讓幸福的我愛憐地想哭。喝了一會糖水,那隻灰色蜂鳥飛到樹上休息。一隻黃褐色的蜂鳥又飛了過來,總共有三隻!Jeff下班後知道這個消息,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小小的蜂鳥,給了我大大的驚喜,是因為漫長的等待。
四個多月前,我對Jeff說,學費一直在漲,恐怕得想辦法節流了,建議把鳥食作為第一個對象。他立刻撅嘴:“不許碰我的鳥!你隻管做作業,錢的事我來操心。”
喜歡自然的Jeff是個鳥癡,常在後院一邊看鳥吃瓜子,一邊傻傻地笑。下班停好車,他並不急於進屋,享受空調。一走出車庫,就先給喂鳥器裏添瓜子,給鳥浴換水。有天我一轉身,在院子看見一隻無法走路的鴿子。一分鍾前,院子沒有任何鴿子,既然這隻鴿子腿受傷,不可能爬到這裏,那應該是飛來的。Jeff特意給地上撒了很多瓜子,以照顧那隻可憐的鴿子。我說:“奇怪,這隻鴿子拖著傷腿,拚命飛到咱家,它怎麽知道咱家一定有食物?看來,你這個大善人的口碑,早就在鳥兒當中流傳了。我猜那些鳥應該非常感激你。”
Jeff 搖搖頭:“不,它們不會感謝我,隻會用鳥糞來報答。”
被逗樂的我點點頭,“怪不得你說隻要把車停在樹下半小時,就得花很長時間清理鳥糞。做好事不一定有回報,那你為什麽還不情願砍掉鳥食開支?”
“喜歡就是喜歡,鳥不需要為我做什麽,隻要看著它們,我就很開心了。”
就這樣,養鳥的開支不僅沒有減少,Jeff反而又買了蜂鳥喂食器。我在科羅拉多州和喬治亞州見過蜂鳥,不確定俄州也會有蜂鳥。Jeff說他下班偶爾看到蜂鳥飛過,就直接去買喂食器。一周過去了,一月過去了,始終沒有看到蜂鳥,我說如果聖誕節前還是等不來,就把那個喂食器帶到婆婆家,因為她那有很多蜂鳥。
而今,四個多月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等待是漫長的,不確定的,有些無聊,有些焦急,也有些無奈,因為沒有其他任何選擇。但正是等待的漫長寂寞,才會有願望滿足那一刻的狂喜。
有個朋友說他最近很不順,很懷念曾經的得意。我說失意中難免會自我懷疑或者否定,但門庭冷落的清靜卻讓人有時間沉下去,學些東西,自我反省。得意是對自我的肯定,但也會帶來人群的嘈雜。而被捧起來後的自我膨脹,更容易為後麵的挫折埋下伏筆。得意時,朋友認識我們;失意時,我們認識朋友。所以失意提供了對朋友鑒別真偽的最佳機會。
曾有個學員請客,讓我幫他提高英語,因為他報了很多培訓班,都是虎頭蛇尾,白扔學費。晚飯後我準備回家,他卻說剛接到朋友電話去酒吧,對方也想向我請教。酒吧的喧鬧讓我無比厭倦,不停打嗬欠,但回家的計劃被兩人一再回絕:“明天周六,難得放鬆一下。”吃完夜宵,我到家已經快兩點了。當那個學員再問我如何學英語時,我什麽都沒說,因為說了也白說。官運亨通的他,幾乎每天都在應酬,有錢交學費,卻沒時間學習。他要真想把英語學好,就得先改變活法,換掉身邊那些隻想吃喝玩樂的朋友。在很多人眼裏,他是成功的。沒有深交,所以我不知道對於他,成功是否也一定就等於幸福,但我知道,這種成功不利於健康。不僅因為經常喝酒的危害,也因為熬夜吃夜宵。作息規律的我因為那一次經曆,一聽說誰請我吃晚飯,然後再去酒吧瀟灑,趕緊搖頭拒絕,因為第二天的頭痛、乏力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BBC紀錄片裏播放了一個中國貪官坐牢的鏡頭,他說當官時不是忙工作,就是忙應酬,等到坐牢後,朋友一下子都消失了,連很多親人都不來探監,失去人身自由的他,突然得到了一種終於沒人打攪的自由,第一次有了大把時間看書。
即使沒有犯法,很多人都是囚犯,被野心和名利的牢籠困擾。誰不想成功?誰不想幸福?我越來越發現,成功和幸福之間很難劃等號。幸福並不需要轟轟烈烈,很多時候,幸福來自於並不起眼的小事。
9年前剛到杭州的時候,我一個朋友都沒有,還沒有從失戀的陰影裏走出來,大姑媽得癌去世。奶奶去世後,她是最疼我的親人,在她的葬禮上,我無比悲涼:以後回老家,誰還會疼我?
返回杭州後,上班第一天,我的手就長起了紅斑,還沒下班,就蔓延到了整個胳膊,被嚇壞的我有種想砍掉自己胳膊的衝動。醫生說立刻住院,通知親友照顧我。我搖搖頭:“這份工作我還沒幹多久,杭州對我很陌生,唯一能照顧我的人,就是自己。”
交住院費時,眼淚落在了人民幣上:我的病究竟有多嚴重?那點可憐的積蓄能撐多久?
當醫生招呼一堆實習生來到我病床前時,心咯噔一下:難道自己得了少見的紅斑狼瘡?聽說這個免疫係統疾病可是治不好的。
腦子裏這些可怕的擔憂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幸好,隨身攜帶的書拯救了我,左手打點滴,右手握筆,背了很多單詞,查房時大夫護士都誇我想得開,三天後紅斑消退,一周後我就出院了。病愈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浙大圖書館借書。天下著雨,無意中發現了圖書館後麵的走廊,非常僻靜,那些碧綠的芭蕉讓我欣喜的“哦”了一聲。靠在廊柱上,聆聽雨打芭蕉,感到一種久違的寧靜,我突然想通了自己為什麽會生病。在過去的三年裏,自己早就應該對那段讓人鬱悶痛苦的感情做個了斷。誰對誰錯已經不再重要,不合適就是不合適。委曲求全的愛情,其實是種慢性消耗性疾病,漸漸地耗掉本應可以更有意義的青春。自己應該停止失戀的黯然神傷,開始慶祝這份可以重新開始的解脫。最疼我的兩個親人都去了,我要加倍疼愛自己才對。消沉太久給免疫係統增加了負擔,皮膚又是人體第一道防線,所以這次的皮膚病是在警告自己,不能再瞎折騰了。窮得看不起病,所以為了少生病,不生病,我不敢不樂觀。
從此借完書,我都去那個走廊晃一圈。周末趕上下雨,我會專門去那個走廊,一坐就是幾小時。沒有人理我,我也不想理任何人,隻想對著雨中的芭蕉,閱讀思考,靜靜地享受屬於我一個人的,不用花一分錢的小小幸福。
謝謝你的回複。
如果你有中國的本科文憑例如外語學院的,你可以直接申請美國的理工科研究生,這樣會快一點。不過在美國重讀理科本科,基礎會更紮實些。我認識老美快60歲拿到博士學位後再當教授的。隻是,你從文科轉理工科,更不容易。家庭孩子也會受一些影響。
相信有誌者事竟成。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