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影子（五十三）

什麽時候雨停了，太陽一會兒露露臉一會兒躲進雲層裏，扭扭捏捏地像個新娘子。暑氣突然得了機會蒸蒸地冒出地麵來，網羅了萬事萬物。

教室裏陰涼涼的，沒有一個人。麗拿出新買的課本來翻了翻，吸了吸鼻子，書頁間散發出清新的油墨氣味。下午第一堂是英語，麗認識英語字母，學著平的腔調試著念了念前麵幾個簡單的句子，一邊把眼光向四周圍瞅了瞅，沒有人。從自己口裏發出的聲音聽著怪怪的，麗把身子扭過去望了望教室後麵。

後牆的黑板上用彩色粉筆高高低低畫了幾個氣球，中間夾了兩段文字，“我們走到一起來”，“理想的起點”，是班裏的文藝委員自己寫的或者從什麽雜誌上摘抄來的吧。麗走過去，隔著兩排桌椅看著。

嘣嘣嘣，走廊下有人跺著腳把粘在鞋子上的泥巴甩掉，用勺子咚咚敲著飯盆走進來。麗把頭轉向門口，是文藝委員，看見麗望著自己，趕緊把目光移了開去，低著頭把飯盆放到後排桌子的抽屜裏，跑了。

麗咬了咬嘴唇，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伴著上課鈴聲，走進來一位戴眼鏡的年輕老師，穿著很幹淨。老師說話聲音有點抖，沒有自我介紹，站在講台的一角讓大家打開課本跟著自己念。每個字母念三遍，念兩遍，念一遍，然後按著座位順序一個一個讓人站起來念。老師歪著頭，半眯著眼睛聽，不時糾正一兩個發音，或者要求大聲點。

輪到麗了，按著要求麗清了兩遍嗓子，老師仍舊搖搖頭。老師抬起頭來望了望教室，又往窗口瞟了一眼，忽然紅了臉，三兩步走到麗跟前，把耳朵斜對著麗，半眯著眼睛等著麗發音。大家愣怔了一會兒，轟然笑得東倒西歪。

麗慌慌張張往後靠了半步，拿著先前準備的聲音一一念出來。老師點點頭，糾正幾個發音，接著用了相同的姿勢一排一排往後挪過去。教室裏的空氣一下子暢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