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影子（五十二）

中學建在一座小土山頂上，幾棟兩層的磚房散落著，一層用作教室，二層是老師的宿舍和辦公室。房子周圍稀稀落落地長著幾棵樹，向四方伸展著幾根纖細的枝丫。靠近地麵的樹幹上掛著幾搓黃泥，是雨天路過的人擦掉腳上的包袱留下的。

麗的家附近是沙質土，雨水落下來即刻滲到地底下，形不成泥濘。走過那片綠蔥蔥的杉樹林，田埂地頭是黑泥，和田地裏施過糞肥的泥土同樣的顏色，穿雨鞋走在上麵，泥水噴射出去，在褲腿上綴上星星點點的黑斑。光了腳踩在腳底下，從腳趾縫裏噗哧噴擠出來，軟軟的像一條條蠕動的蚯蚓。

穿著雨鞋走在小土山上，黃泥一坨坨地掛在鞋底，然後一層層在鞋口上累高了往鞋子裏鑽。抬起腳前後用力一甩，一團泥球連滾帶爬著跑遠了，走幾步鞋子上又拖著拽著厚厚的一摞，膝蓋下麵的褲腿內側塗抹上兩團黃色的泥雲。

麗和香一樣，手裏拎著鞋子赤腳走到學校，在學校前麵的水塘裏洗腳穿上鞋子去教室。或者遠遠地繞道走大馬路，路上鋪了砂石，坑坑窪窪地積了黃泥水，卡車醉鬼似的搖搖晃晃著駛過，躲出幾丈遠去等卡車過了接著往前趕。晴天三十幾分鍾的路，下雨天要花一個多鍾點。

麗早晚幫家裏做點事，中午隻顧得回家吃飯，雨天則呆在教室裏看書聽雨，有時趴在桌邊打盹。

教過平的曹老師看見麗還記得，笑眯眯地招呼：你上中學了。教你們班英語的是新來的老師，發音比我好。

麗紅了臉點點頭，看曹老師瘦小的背影一步一步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