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良的異教徒

對於印度教，我到現在仍然是一知半解。去印度以前翻過幾本書，知道印度教從理論上說，不是沒有一個可以歸納為“一”的終極存在（梵天），但到了印度以後，發覺這個所謂一神的理論終究隻是理論，印度教的諸神偶像之多，實在是到了我等外人混沌莫辨的地步。印度教的寺院遍布城鄉，從外表上一眼就可以認出，大多是石造，塗成白色。由於印度在回教入侵以前長期不知建築上“拱”的原理（這點和中國一樣），所以隻能堆砌一個繁複累贅的大屋頂，形似竹筍，老實說我不太欣賞，特別是看了那麽多優雅非凡的印度式回教建築之後。看到過柬埔寨吳哥窟照片的朋友，可以從那種建築風格想象一下印度教寺院的形象。我也不太進印度教寺院，原因是非脫鞋不可。在風景名勝地作為古跡開放的寺院，大多有專門看鞋的守衛，一般的寺院就沒有了。我隻有一雙鞋，而且實在吃不準在寺院門口遊來晃去的乞丐中是否會有一兩個想拿了它去換早飯，雖然在印度我並沒有失竊過任何東西。 毗濕奴是印度教裏最有地位的一個神，最初我看到他的像時，總疑心他是女的，因為他的麵目總是非常女性化。後來聽說原來他還是有老婆的。再後來看的神像多了，就有了經驗，想知道印度教的神像是男是女，該看的不是臉是身子，因為女神必然會袒露著一對豐滿到比例失真的乳房。
    
    毗濕奴據說化成九個化身，下界來拯救人類（這一手佛教也學到了），其中有一個居然是佛陀。所以印度人看佛教，覺得它就是印度教的一部分。我看到小賣店裏毗濕奴九變身的畫像，心裏總想要是加上一個穆罕默德湊成整數，倒可以大大化解回教徒和印度教徒的矛盾。不過這話不能跟回教徒提起，否則非給宰了剝皮不可。 印度教還有一個大名鼎鼎的神，就是濕婆。濕婆的性別問題也曾經困擾我許久，主要怪我們老祖宗，讓他的譯名裏帶一個“婆”字。他老婆據說愛喝鮮血，總是伸出一張長長的舌頭，不過我不記得看到過她的像。濕婆兩夫妻的像倒很常見，這時的她總是一個赤裸妖冶的女子。丈夫的手鉤著她的楊柳腰，有時候更大膽些，繞過咯吱窩搭在鼓鼓的乳房上，把我等居心不良的異教徒看得心旌神搖。如果濕婆單獨出現，大多是圍著虎皮裙的苦修行者的形象，額頭上開著天目。但多數寺院習慣於化整為零，隻供奉濕婆身體的一部分，印度語叫“林加”，中國話說得好聽點叫“祖”，也就是生殖器。典型的生殖崇拜。直挺挺一根聳立在石座上，婦女們在它麵前獻上一把花瓣，合一下掌，然後再在它的圓頂上摸一摸，所以林加總是給摸得發黑。也有寺院嚐試在濕婆的全身像上突出那個雄偉的林加，這就不太雅觀，如果在中國掃黃時一定是要掃掉的。 我最喜歡的印度教的神是加乃什。他是濕婆和一個妃子（不是大老婆）生的兒子。有一次鬧家庭糾紛，濕婆一怒之下，砍掉了兒子的腦袋（有點舊約全書裏那個耶和華上帝的味道）。妃子就哭訴，濕婆煩不過，說：好吧，我把經過我麵前的第一種動物的腦袋賜給他，讓他複活。這時候來了一頭象。
    
    我喜歡這個象頭神模樣可愛，印度人則因為他是財神，更不敢怠慢。最有趣的是他的坐騎，居然是一隻老鼠。但這種想象很讓雕刻神像的工匠傷腦筋，因為讓加乃什坐在能容得下他那胖大身軀的老鼠背上，會讓人懷疑那不是老鼠而是牛（不過印度核試驗後，可以解釋說那老鼠是從核基地跑出來的異變品種）。不過這個問題還是解決了。所以在供奉加乃什的寺院裏，我們可以看到，神像對麵總是有一頭小老鼠，對著神像作揖，仿佛隨時準備讓象頭神來騎（或者踩死？）。這種場麵設置所體現出的幽默感，讓我們看到了印度教的另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