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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傅作義之女講述父親與北平和平解放

(2009-06-30 11:49:45) 下一個
ZT:傅作義之女講述父親與北平和平解放

原發時間:2009年2月18日 13:02


  2009年2月3日是中國人民解放軍舉行北平入城式60周年紀念日。傅作義之女傅冬講述有關北平解放的往事。

  友軍關係變成了敵我關係

  中學畢業後,我考入了昆明的“西南聯合大學”。後來應聘到天津《大公報》做一名編輯。就在我離開西安,去天津《大公報》工作的時候,父親所部連續與八路軍發生了衝突。

  開始,是因為受降問題,父親遵從蔣介石的命令,從綏遠省的歸綏東進到綏東、察哈爾、熱河去接受日軍的投降,可這些地方大部分是八路軍的遊擊區,八路軍在這裏與日軍打了幾年的仗,按理說應由八路軍去受降。並且朱德總司令也已下了命令,讓當地的八路軍受降。父親與他們發生衝突後,一下子由抗日時期的合作的友軍關係,變成了敵我關係。這時,他還以個人的名義公開致電中共中央,說共產黨打了第一槍。接著1946年秋,眼看解放軍快要攻下山西大同了,他卻為閻錫山的部下解危大同,並先後從解放軍手裏打下了集寧、豐鎮,他連得數城後,又公開致電中共中央,要他們放下武器,到國民黨政府裏去做官。

  我與父親爭辯了一個通宵

  我對父親的作為很不滿,於是就利用星期天,還請了兩天假,乘火車來到了張家口,與父親爭辯了一個通宵。當時,我就抓住了兩件事對他實施“猛烈進攻”。一件是轟動全國的五原戰役:1940年3月至4月,父親率部在五原戰役中,取得了擊斃日軍水川中將,殲敵3700多人的勝利,得到全國人民包括中國共產黨、各民主黨派、人民團體、海外華僑的慰勞。 4月6日,蔣介石發來賀電,並宣布授予父親“青天白日”勳章。對此,父親於5月22日發表辭勳呈文,公開予以辭絕。辭呈表麵看是推諉功微,不能拜領,實則是對蔣介石對日妥協投降政策的不滿。

  第二件事就是我抓住了父親說的一句話:“抗戰勝利後,我要‘解甲歸田’。 ”批評他言行不一致,嘴裏說“解甲歸田”,行動上充當蔣介石打內戰的急行鋒,解危大同,攻占張家口,被國民黨捧為“中興大臣”、“塞上英雄”、“天之驕子”!

  由於我的話有時說得太尖刻,把父親激怒了,他說:你剛剛走出校門,年輕,對社會了解多少?你知道嗎?爸爸為了實現抗日救國的抱負,費盡了多少心血才經營了這樣一支軍隊?那時,要打鬼子使人民免受鬼子的奸淫燒殺,就需要槍炮子彈、軍餉軍糧,這些東西靠誰供應,隻能靠我心裏非常不滿意的國民黨政府。當時,八路軍抗日,不也需要國民黨政府供給嗎!我打了勝仗,蔣介石要給我授勳,我堅決辭勳,不給蔣介石好臉看,不就是表示:對他的不抗日、假抗日、真剿共滅共的政策不滿嗎!抗日勝利後,我又連續提出辭呈,也是對蔣的對察綏軍奉行的“排斥、滲透、控製、互解、吞並”等一係列政策的抗議!我不會忘記,時時警惕著蔣想利用中統、軍統兩條繩索捆住我的手腳,讓我充當他們的鷹犬,去咬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窮苦百姓。所以,我所帶的這支部隊,是在控製與反控製、吞並與反吞並的鬥爭中逐漸壯大的,也是在夾縫中生存下來的。你小小年紀,哪裏懂得爸爸的苦衷……那天夜裏,父親也向我訴說了不少在別人麵前無法啟口的隱情。

  這一夜,我與父親的爭辯對父親觸動很大。事後,我從他身邊的一些人的隻言片語中得知,他經過認真思考,對這些人說:這樣再打下去,我們即便戰死在疆場,也不會有人來為我們收屍!

  在父親身邊臥底

  1946年秋,我到了天津《大公報》社工作,時間不長,我就向中共黨組織提出了入黨申請並得到了批準。1948年9月,我又到北平來組稿,任務完成後,我就要返回天津了。就在火車即將開動的時刻,李炳泉同誌上車來找我,一把把我從火車上拉了下來,對我說:天津那邊來電話了,叫你留下來,以照顧你父親生活的名義,多向黨提供一些你父親的思想動向等方麵的情報。還讓我轉告你,北平黨的學委書記佘滌清近日可能與你接頭,由他領導你的工作。沒過幾天,我愛人周毅之也來北平了。從此之後,我就留在了父親身邊,並與佘滌清書記接上了頭,差不多每天都要到東皇城根李中同誌家裏,和佘見麵,有時佘有事來不了,就由崔月犁秘書長替他來。我將能觀察到父親情緒上的細微變化,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黨組織。

  1948年11月2日,遼沈戰役結束。3日,蔣介石來電,要我父親到南京去開會,說是最高級的軍事會議。那天,李世傑參謀長、張濯清總參議等等,都來勸他不要親自去,讓李參謀長代替去。怕蔣把父親扣在南京,不讓回來了。這天夜裏,我就在父親的屋子裏等他回來,想從父親的言談中探出點情況。

  父親回來後,囑咐我說:我明天去南京開會,我不在北平,你少出門,免得特務們盯你的梢。我問父親,開幾天會?什麽時間回來?父親很不高興地說:這些事,你不該問。這時,我想,父親去南京開會,肯定與平津的戰局有關,我怕他像過去一樣,蔣介石給他升個什麽官,他再跟著蔣繼續去打內戰,於是我說:爸爸,今天我見到了一位老同學,他非常關心我,也十分關心你。他說:戰爭的形勢發展這樣快,你父親是抗日英雄,和共產黨、八路軍合作抗日,並肩作戰,所以有接受和談的可能,共產黨希望你父親再次合作,和平解決平津問題,避免文化古都北平和工業城市天津再遭戰火摧殘!

  我父親一聽,馬上反問:你說的老同學是真共產黨還是軍統特務?你可別上當,要碰上假共產黨就麻煩了。我說:是真共產黨,不是假的,更不是特務!他又問了幾句後,沉思了一會兒說:這是件大事,我要好好思考思考才能告訴你。不過你的行動,一定要小心,沒事不要到處亂跑,正因為你是我的女兒,特務們會加倍地注意你的。

  致中共中央求和電

  1948年11月7日,父親從南京開會回來了。開始,我看他的情緒還算正常。沒過兩三天,他又在屋子裏踱起步來。我想,父親肯定是在考慮前途問題。

  連續幾天,我在向佘滌清或崔月犁匯報上述情況時,他們對我說:11月8日、9日,山東《大眾公報》連續發表了在濟南戰役中被我軍俘虜的王耀武的 《告國民黨官兵書》和《告國民黨黨政軍機關書》,11月15日王耀武又親自在山東新華廣播電台發表廣播演講,你父親要是知道了王耀武講話的內容,肯定會有反應,會有新的決策,我們希望他向有利於和平解決平津戰事方麵決策,你這幾天注意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11月17日早上,我來到父親的房間,父親說:近日你與那位同學又見麵沒有?他到底是真共產黨還是假共產黨?我回答得很肯定:是真共產黨!父親說:那好,請他替我給中共發個電報。我說,好,就要去拿筆、紙。父親有些生氣地說:“一個字也不能用筆記,隻能記在腦子裏,對你的同學,也隻能口授,決不能字傳,一點痕跡不能留下。”於是,父親口授了兩遍,又讓我複背了兩遍,沒有錯誤,這才罷休。

  電報的原文大意是這樣的:

  我已認識到過去以蔣介石為中心來統一國家、複興民族和隨蔣戡亂是完全錯誤的,決計將所屬的約六十萬軍隊、二百架飛機交中共方麵指揮,以達救國救民之目的,請求派南漢宸來平商談和平事宜。

  電報發出後,一直沒有得到回音。父親問過我,我也問過佘滌清和王漢斌,誰也沒有正麵回答過我。

  1948年12月14日,解放軍包圍北平後,第二天,父親就派了崔載之為代表,在李炳泉的引導下,到平津前線指揮部談判去了。正在談判期間,解放軍連續攻克了新保安和張家口,消滅了三十五軍和一○五軍,25日淩晨,中共又宣布了頭號戰犯,我父親的名字也在裏麵,一下子激怒了他,他把辦公桌上的電話、茶杯、筆筒以及文件等等,統統用臂橫掃於地,跌跌撞撞走向臥室的時候,撞在門框上,摔倒在地。當我聞訊趕到時,他已躺在床上,嘴裏念叨著:“完了,一切都完了,政治生命也完了!”我剛要說什麽,劉厚同老先生來了,他說:“宜生,不要悲觀,舊的生命完了,新的生命正好開始!現在要緊的是,你要認清形勢,下決心,把和談道路走下去,我不相信共產黨非要用武力解決平津問題。 ”

  父親說:“人家要價太高,我無法滿足。”“高!不就是讓你把中央軍的軍師長抓起來,宣布起義嗎,你辦不到,說明情況再談嗎!”“人家要的條件,是讓我對不起朋友,也對不起死去的郭秀山(郭景雲的字),是讓我當叛逆,落千古罵名! ”“宜生,此念差矣。前些日子,我不是對你講了,什麽叫忠,忠要忠於什麽人。 ”

  關於“忠”的問題,劉老對父親是這樣說的:商湯、周武是桀、紂的臣,後來討伐桀、紂,後人不但不罵他們是叛逆,倒讚美他們是聖賢。忠,要忠於人民,並非忠於一人。如果你能按照曆史發展,順應人心,起來倡導和平,天下人會簞食壺漿歡迎你,誰還會罵你叛逆呢?

  我把父親大鬧居仁堂的情況向佘、崔匯報後,1949年1月1日,中共方麵為父親不理解為什麽宣布的戰犯中也有他的名字,寫了一個電報給父親,電報發到平津前線指揮部,是林彪派李炳泉回來傳達的。這封電報,後來人們把它稱為“元旦六條”,一下子解除了父親的思想疑慮,把父親又拉到了談判桌上,這才有了派周北峰出城進行的第二次談判。

  1948年12月底,父親把鄧寶珊將軍接到了北平。當天晚上,他們一起到馬占山將軍家吃飯。他們三人早在抗日戰爭年代就拜了把子,成了異姓兄弟。鄧伯伯來平不久,就與崔月犁同誌接上了頭,二人商量著如何做父親的工作。

  後來,我去向崔月犁匯報情況時,我還沒開口,崔問我:前一兩天,你與父親和鄧寶珊將軍一起吃了一頓飯吧?我很驚奇地說:你怎麽知道?他答:鄧將軍對我說的。他說你父親的問題解決了,下決心與我們黨合作了。我當時聽了這話,高興極了!

  沒有封口的信引起的波瀾

  1949年1月25日、26日的晚上,鄧寶珊將軍和解放軍最早入城的蘇靜處長,來到中南海居仁堂來看望父親,父親就讓值班的勤務兵端茶倒水,與蘇靜處長熱情地聊了起來。我就退到了裏邊房間。緊接著,鄧伯伯也隨我進了裏屋,並把一封沒有封口的信交給了我,他說:冬菊,你先看看,爾後抽個適當機會交給你爸爸。

  我看後,感到措辭很嚴厲,好像一份通牒。信一開始就指責父親率部大肆進攻解放區,先後占領了70多個縣鎮,並且一一列舉了縣鎮的名稱。接著就指責父親所部所到之處,奸淫燒殺,無所不用其極。最後給父親指了兩條路,一是自動放下武器,一是出城改編,並限1月20日下午12時前作出抉擇。

  我看到信時,國民黨軍正在向城外開,父親看到信後,一旦生了氣,把協議推翻了怎麽辦?我決定,等國民黨軍隊都開出城之後再說。

  誰知2月1日,《人民日報》以《北平解放經過》為題,全文發表了這封信,我父親看後大發雷霆,說什麽登報前不給他看,這是打他的悶棍,有意把他在全國人民麵前搞臭。

  後來我聽段清文說,父親把鄧伯伯找了去,問這是怎麽回事?鄧伯伯說:這封信是林彪在通縣談判完後交給的,他看後認為已經簽了協議,沒有必要再交給父親看了,所以回城後就把信交給我,讓我收起來存檔就行了。鄧伯伯就這樣把事情搪塞了過去。

  可是這件事並沒有到此結束,1953年 “三反”“五反”時,我所在的支部有人把這事提了出來,說我扣壓中央給我父親的信。我不僅寫了文字檢查,還在支部委員會上作了檢討,這才算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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