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朵金花（一）

九朵金花（一）

在20世紀八十年代的中國，在高考製度廢棄了十年之後，在舉國上下的中小學生鬧了十年革命後的高考製度恢複後的第二年，我們這幫幸運兒擠進了高等學府，成為醫學院校的大學生，而我們這九位女生在當時44名學生的班集體也算是“鳳毛麟角”了，那時的我們，9個人住一間宿舍，和諧，快樂的時候很多，但是爭吵，不快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記得我們曾經嫉妒過拿助學金多的同學經常買肉吃，更難忘我們一起結伴到臥龍崗遊春，在宿舍裏悄悄的聽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香港愛情劇《水仙花》，我們還自己組成一隊，自不量力的與男生打排球爭奪戰 … … 照片中的她們，自上而下，從左到右依次為：W，P，L，J，R，C，L，我和D。25年後，這張照片中的她們生活，工作的怎樣呢？

她，一個身在美國的訪問學者

左上角的那位W，在當年以沉穩，智慧著稱，因為個子高，坐教室裏較後排的座位，是個不聲不響的人物，似乎除了讀書和周末的回家她並不關心其它。記憶中的她，在學生時代就因為她的毅力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那時的W，字寫的不怎麽好看，為了練字，她買來了一本正楷鋼筆字貼，給自己訂下規矩，每日在晚飯後到教室裏認真的按貼抄寫一張字。她講：“在別人晚飯後散步的空檔，我就寫一頁字，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但是堅持每天這樣，我相信會有成效的。”說實話，那時的我，是一個三分熱氣上來心氣大到可以改天換地的地步的人，但是缺少的就是毅力。我知道，我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當時也不認為她就真的可以做到。

W開始練字的時候大約也就是入校的第二個學期，我們已經搬到了新校址，讓我特別驚訝的是，她竟然真的堅持了下來，每天一頁的在練習，直到快畢業的時候，她的鋼筆字已經大大的改觀，變得倉勁而秀麗，她是唯一的一個我親眼看著把字練好的人。

對於W的了解，是在畢業後，她被分配到了當時市裏剛剛成立的計劃生育研究所，做婦產科醫生，我則在市醫院的兒科做醫生。生活在同一個城市的我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就成為了最為要好的朋友。當時的計劃生育研究所隻有三個人，那就是同時分去的三位同學，是他們支起了那個攤子，撐起了那片天。而她是唯一的一個堅持最久的人。

因為所裏工作比較閑散，她就利用這有利的機會到市區大醫院進修婦產科，自學心理學並在我們都還懵懂的僅僅知道在臨床上闖蕩的時候已經寫出了論文。我們還一起在畢業後的前幾年搞過一個同學會，目的是使畢了業的老同學們隔時間小聚一下，相互交流，合作。她就是當時的組織者，並執筆了我們的同學會的章程。我們這個同學會還真的組織過兩次活動，集結市內的同學們騎車郊遊，跑到了郊區衛生院工作的老同學那裏，想起來真是開心！也充分展示了在學校安靜沉著的W的領導才能。據說，現在開始的較為頻繁的同學聚會，仍然是從W開始的，是她一次從省城回家探親，邀了同學們一起聚會，請同學們吃飯，而後，同學們才開始了常規的聚會。

因為“貪心”和“不安分”，畢業後的我們想起了考研究生，以借改變自己的學曆的方法去改變生存的現狀，我和W開始了一起的學習過程。二十多年前的我們，要想考研究生，首要的是要學好英文，因此，我們又一起成了我妹妹（一個教育學院的英語老師）的學生，每周三次的上海交大英語課程的學習，給了我們一定的幫助。但是因為我們決定要考的時間太短，當年的報考我們都是明知道沒有任何希望的，目的就是看一看考題，為來年的考試做準備。在報考的時候她內心還嘀嘀咕咕：“我們什麽都不會，行嗎？”“反正我們是為了看考題，沒有什麽的。”那時的我還在為她打氣。

結果是可想而知的。所以，我們按照自己的計劃，在2月份考完試後繼續讀書，學習，為來年的考試做準備。但是，當時已經結婚的我，卻發現自己懷孕了，但計算一下日子，在來年考試的時候正好滿月，也就沒有放鬆努力。而她當時卻是一身輕，繼續為自己的考研夢而努力著。我們也一起參加了由當地師範學校老師舉辦的考研英文輔導班，趁晚上的時間繼續啃英文。那時的W很少缺課，成績也步步見長，而我在生完兒子後繼續去上了幾節課後說服了自己，暫時將考研夢擱一擱，專心的為人妻，為人母。那一年，W也沒有報名考試，因為她感到自己沒有準備好，但是卻在繼續努力著。

記得是一年後，她參加了一次考試，落選了，而後，她也結婚了，並將丈夫調入了自己的單位。她的執著再一次成就了她的事業，在科研所有成的工作和幸福的家庭並沒有讓她停下追求夢想的腳步，她沒有放棄考研，就是在懷了孩子之後，她被西安醫科大學錄取了，扛著快要臨產的大肚子，她來到學校報到，學校體貼的給了她一年的假，讓她回家生孩子，一年後再到學校讀書。她是班上唯一的一位讀了碩士學位的女生。

那個時代的女孩子，大多都有一個當兵的夢想，我想，W也不例外，所以，研究生畢業後的她就到了部隊醫院，在那裏的婦產科摸爬滾打了幾年，練就了一手優秀的婦產科診療技術，後來轉業到了省醫院的婦產科。

如今正當年的她已是醫院的中層，科室的棟梁。醫院派她到美國做訪問學者，她帶著女兒，在美利堅的土地上如魚得水的工作，學習著。

我記得她曾經講給我的一句話：“我認為，靠我自己的努力，我什麽都可以為我媽爭氣。”她的的確確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到了今天的成功，成為了一個讓她的媽媽引以為傲的女兒，我佩服她！

她，班裏最年輕的小妹妹

後排中間的她P，是班裏年齡最小的女生，是我們的小妹妹。她是應屆畢業生考來的，入校時年僅16歲。

P的純樸，聰明和活潑給我們的學生生活帶來了很多的樂趣。記得最清的是她在女生宿舍給我們表演舞蹈《喜送公糧》，那是她在念中學的時候學的舞蹈，當她在狹小的宿舍為我們載歌載舞的時候，我們幾乎看不出她竟然是在農村長大的孩子！

說P在農村長大，是因為她的生母早逝，父親重新組織了家庭，她和妹妹就同奶奶一起生活在農村，這在我們這些在父母的嗬護下生活在蜜糖罐裏長大的孩子是不同的，也許是生活經曆的不同，才使她更懂事，更要強，也更努力。年少的她在枯燥無味的學醫生活裏，在我們這些年齡比她大的同學們有時有功課不及格的情況下，她的成績卻總是名列前茅的。

畢業後的P申請到另外一座城市工作，投奔她的叔叔去了，在那裏，她沒有能夠到正規的大醫院工作，而是被分配到了一個工廠醫院。據說，現在的她已經完全脫離了醫療專業，做起了行政工作，並成為部門的領導，P的成熟和聰慧得到了又一次的體現。我是有近二十年沒有見過P了，祝她在生活和事業上萬事如意。

她，班裏最漂亮的女孩

後排右側的高挑美女L，是當時我們班公認的最漂亮的女孩。也是心氣最高的女孩。那時的我們，特別是我，對於有限的複習時間能夠考進高等學府已經感到非常幸運了，但是，高傲的她可不這麽看，她對於進入這樣一個戴帽大學很不滿意，據說她的高考成績比我們好得多，隻是誌願沒有報好，才落得與我們同學，也真是委屈了她。

與L的交往，始於學校的開學典禮，我和她都被班主任選去作為開學典禮上的服務員，給主席台上的校領導們端茶倒水，想起來，這還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做服務員的經曆，真得感謝班主任的抬舉。

L在校時給我的感覺是高傲，聰明，漂亮，不食人間煙火。而講起話來也是文雅高貴，出口成章。那時我們也不懂什麽“校花”“班花”的，但是我們卻是知道，她在我們班，甚至是我們整個的學校都是很出眾，招人的，但是因為她高傲的個性，男生們對於她是可望而不可即，隻有望洋興歎了。

講L，就不得不講起那個人人都知道的故事：班裏的一個男生因為喜歡她而不敢表達患了精神分裂症。

那是臨近畢業考試是時候，有一次，在緊張的複習過程中，我走到教室後麵，準備從後門到陽台上稍作休息，但無意中看到了坐在最後一排的那位男生在寫信，而抬頭正是我們這位漂亮女生L的名字。男生給女生寫信，而且絕不避諱別人的眼睛，這在當時的環境下是絕對的不可思議，更何況是在緊張的畢業考試的前夜？為了明確自己沒有看錯，我回到教室，悄悄的將自己的所見告訴了W，W走過去，也看到了我所看到的。 後來，我們才知道，這個男同學暗戀L很久了，但是沒有膽量講出來，積鬱心中，那時已經有點精神失常了，他在宿舍裏表現得更露骨，所有的男生都知道了，隻有我們女生蒙在鼓裏。同學已經病了，再清高的L也不能袖手旁觀，她為了安慰他，還親自到男生宿舍看望他，也真是善良的盡到了一個同學的義務。但是感情的事，她所能夠做的，也僅限於此。後來，因為病情，這個同學沒有按時畢業，他休學治療了一年，隨低一屆的學生一起畢的業。

去年我回國，同學們聚會，大家又聊起了這件事情，L不客氣的講：“請你們不要再拿這件事來講了，難道您們就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她已經憋了很久了，想讓那些講笑話的老同學們明白，她自己內心的感受。“這件事情，其實我也是受害者。雖然我對於他的病沒有責任，但是這件事終究是因我而起。我內心一直有一種很沉重的負擔，成了我生活中的一個陰影，使我多年來不能釋懷。所以，我請大家不要再講了，我心裏不好受。”

這是我見到的第一次L如此誠懇的請求同學們不要再提那過去的往事，讓同學們看到了一顆善良的心，也看到了那個曾經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女純樸，平易的一麵。

畢業後的L留在了市內工作，成為了一個婦產科醫生，並早早的成家，生女，如今是女兒已經大學畢業，自己已是市內的一家大醫院的婦產科主任，獨擋一麵；家庭生活上，她更是幸福，安逸。按理，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如此的按著既定的生活軌跡走下去，但是不安分的她卻在事業上已經功成名就的時候義不容辭的擔當起了援外的任務，報名參加援非醫療隊，目前已經完成了出國前的培訓，待命遠征。

我同她談起過這件事情，她的觀點與我的感覺相同，視這次出國援外為一次“機會”，是一個放眼看世界的機會，經曆著便是生活著。我欽佩她的智慧，敬重她的膽量，喜歡她的瀟灑，更為她的探險精神感動，我祝她非洲之旅一切順利！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夠到我美國的家中來做客！